《向野而生》乌悦

1、第一章

　　八月的盛夏，酷暑还未褪去，蝉鸣和风交织在一起席卷着人们的五官，烈日与记忆中的一般，试图让人们铭记这个夏天。

　　“你记得把早餐吃了。”随着“嘭”的一声巨响，急切的催促声被挡在了门外

　　陡然的安静，让温执愣了愣，呆滞的目光聚焦在桌面，回过神后囫囵吞枣的将早餐装进书包。
　　急匆匆的下楼，好在是赶上最后一班去学校的公交车，双手紧紧地抓着栏杆才不至于跟着公交车东倒西歪，好不容易到了学校，头发还卡在了一个阿姨的拉链里。

　　“快点！我们还赶着上班。
　　“你别挡路让我先下去。”
　　后面的催促此起彼伏，温执一狠心用力一拉，头是出来了，头发却留在了阿姨身上，来不及心痛，

　　被簇拥着下了车，还没站稳风便肆无忌惮的吹过来，活泼热情的女声被吹入耳中“新的学期新的开始……”

　　开学的第一天，和往常一样，拥挤的公交车，偶尔会卡住的头发，一切都是这样的按部就班。
　　温执抓了抓被扯乱的头发，试图挽救最后只是徒劳，反而将扎起的马尾弄的四处乱飞，温执干脆将头绳扯下来，准备改成低马尾。

　　不远处，一个女生激动的说：“大消息你知不道我们学校来了个转校生。”
　　旁边的女生被她晃的头晕，“一个转校生有什么好激动的”

　　女生看她无所谓的态度，着急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五中校霸长的特凶的那个，是不是把人打进医院的……”

　　“听说他转学是因为家里要来这里做生意。”
　　“小道消息说是他妈妈的老家在这里。”

　　“真的吗？听说她妈妈是乔大的老师，爸爸又是全球排名前几的企业家，他家庭环境这么好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女生的声音越来越小，捂住嘴，下意识看向四周，发现两米外正在扎头发的温执。

　　温执被注视的不舒服，微微低下头，表示她不是有意的，快上课了四周本来就没什么人，她们又是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想不听见都难。

　　女生看了温南两眼，转头说：“小声点，我们去前面说。”
　　温执此时扎好头发跟着进了学校，几分钟后两个女生分道扬镳，她正好和其中一个女孩同路，这不巧了又过了几分钟说校霸坏话的女生频频回头，从慢走到快步到小跑，仿佛跟在后面的是什么洪水猛兽。
　　温执看着她的背影失笑的摇了摇头。

　　——

　　侧身穿过走廊上横七竖八的桌椅，尽头就是高二理科五班，离厕所最近最幸运的班级，夏天这里臭气熏天，老师都不愿意来上课。
　　温执看着紧闭的后门，微微皱眉环顾四周，开学的第一天竟然没有你追我打，走廊没有一张乱放的桌子，垃圾桶也没溢出来，匪夷所思。
　　来不及多想，推开门，乔夏最先拥了上来，“阿执，你来了。”
　　轻声的“嗯……”

　　温执感觉头顶的风扇吱呀吱呀的疯转着，门外吹起了风，卷的树叶哗哗作响，耳边灌满了隔壁的扫帚声，厕所滴滴答答的水声，却唯独模糊了班长的声线。

　　真奇怪班长就在眼前，为什么她的视线却越过迎面而来班长，落在最角落里的少年，麦色的皮肤在蓝白的校服下擘肌分理，随意搭起的手臂隔开与众人的距离，细碎的短发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灼热的目光引起了少年的不满，抬起锋利的眼看向温执，四目相对，眉目的不知所措一闪而过。
　　温执不动声色的收起微震的瞳孔，淡漠的移开眼，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暴露了她此刻的情绪。
　　原来这就是两个女生口中的校霸转校生。
　　转身的瞬间，椅子与地面碰撞到一起，“嘭”的一声响彻了整个教室，所有人下意识的看向后面，唯独温执一动不动，低头继续收拾着桌面。

　　“老大你没事吧！”
　　季野随意揉了揉被砸的脑袋，不明的情绪飞快略过眼角，收回看向温执的眼神，撑起身子从地上站起来，又成了玩世不恭的少年。

　　王朝愤恨的踢了踢椅子，气急败坏道：“什么破学校，连把好点的椅子都没有。”
　　恰好一缕头发落下来，温执捏住它往头绳里塞，乔夏懒得多看，轻声道：“你说他在狗叫什么。”
　　“闭嘴”季野不耐烦道。

　　说起来自从那件事后他们已经几年没见了，温执望着凝成一团的头发出神的想。
　　见温执迟迟没有回音，大喊：“怎么你被吓到了，你流了一头汗，刘海都湿了，看来被吓的不轻。”说完掏出纸巾递给她。
　　夸张的声音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礼，少年微抬眼尾将眼神定格在蓝白海洋中的她身上。

　　温执慌乱的擦着汗，好想堵住她的嘴！
　　手指扫过额前的凝成一缕一缕的头发，猛然反应过来，因为懒昨晚头没吹干就上了床，头发不是被汗水打湿的，是因为太油了。

　　温执抿了抿唇，她想以最好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但每次都一样，和第一次见面一样，虽然没有小时候狼狈，但半斤八两，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但变在哪儿她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
　　乔夏见温执呆在原地，真被吓到了，来不及深思瞥了一眼黑板上方的钟表，拍了拍脑袋，“唉呀！聊着聊着把正事给忘了。”

　　“跟我去搬书。”
　　温执回过神愣愣地点了点头。

　　“那我们快走吧！”拉起温执手就往外跑。
　　温执因为惯性往后倒了倒，回头时眼神不自觉的瞥向后方，殊不知男孩儿从刚才开始视线便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再次对视，一种只有两人能懂得情绪在空气中凝聚，季野的眼神坦然自若，那是一种偶然遇见多年未见好友的欣喜。

　　没有不安，没有拘谨。
　　温执被他的眼神烫的别过头，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湖中，即使再小的涟漪，却轻而易举的拨弄了她的心弦。

　　出来教室，身边的气压瞬间恢复了正常，几个一起搬书的男生都如释重负，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把我吓死了，现在都不敢在教室里多呆。”
　　一个微微发胖的男生附和，“你以为人家可是西城区第一校霸。”
　　乔夏鄙夷道：“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几个男生赶紧拍马屁道：“是是是，还得是我乔姐”
　　微胖的男生又说：“其实还好，至少目前为止是没惹什么事。”
　　“去你的，还替他说上话了。”乔夏翻了个白眼。
　　“小的怎么敢替那奸人说，只不过看他有几分姿势，想物色给主子。”

　　乔夏想了想刚进教室那会儿撞见季野的场景，点了点头，“他的样子确实谁看谁迷糊。”
　　闻言，温执顿了顿，想起少年飞舞的短发桀骜不驯，确实是谁看谁迷糊……

　　温执听着耳边季野的名字，若无其事的插开话题：“李老师今天没来。”李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叫李琴，班上同学一般都称呼她为琴姐，但温执叫不惯，感觉怪怪的。
　　效果立竿见影，乔夏八卦道，“给自己找后路去了。”
　　五中在永城算是比较有名的重点高中，但跟城中比还是差远了，况且五中塞钱进来的不在少数，俗话说人往高处走，这也正常。

　　温执点了点头，“难怪暑假放的比我们还早。”
　　乔夏摊开双手，“谁说不是呢？
　　说着话说着，眼前便出现堆成小山课本，凭他们几个人是搬不走的。

　　乔夏双手捧着厚厚的书，表情扭曲，只出气不进气，“我要死了。”
　　温执见状抿紧嘴，其他几人也是努力的咽回已经到喉咙的笑声，但微微扬起的嘴角还是被乔夏抓个正着。

　　乔夏用尽全身力气，抬起腿给了温执屁股一脚，力气不大，却有一定的杀伤力。
　　温执抱紧书踉跄的往前走了几步，撞上几个无辜的路人，才堪堪稳住前倾的身体，四周的双眼让温执回过神来。
　　“温执班长呢？”
　　“快让季野叫他们别打了。”
　　看着地上扭打在一起的两人，鼻青脸肿嘴角流血，但丝毫未被旁边的动静所影响，而这次打架的主使者同样无动于衷。
　　温执忍了许久略过地上的两人，望向倚在窗前的季野，他百无聊赖的拿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来回滑动，突然好看的眉头皱了皱，倏地抬起头看向人群，眉眼间满是不耐烦。
　　这漫不经心的模样和以前的他天差地别。
　　霎时间，两人的眼神再次撞在了一起，温执下意识的低下头，真的像传言一样，“真的变成混混了。”
　　脱口而出的心里话，这是她和季野说的第一句话。
　　温执急忙捂捂住嘴，手上的书哗啦啦的掉在地上响彻整条走廊，片刻的安静后，周围的人一片哗然，他们睁着眼睛震惊的不敢相信平时话没几句的温执竟敢当这季野的面说这种话，这不是上赶着送人头吗？

　　温执感受到无数道似有若无的眼神投打在自己身上，她确实仗着和季野的情份胆大妄为，余光瞥见他僵硬的手指，硬着头皮转移话题：“对不起，能叫他们别打了吗？”
　　这句话让大家屏住呼吸，都等着看温执的笑话，但接下来的走向却让众人看不懂。
　　季野只是敛了敛情绪，将手机揣进兜里，眸子淡淡的挪到地上两人的身上。
　　一脚踹上打架人屁股，被踹人一脸茫然，转头看向身后的男生，以为他嫌自己慢，然后揍的更起劲了，“老大你等一下，我马上结束战斗。”
　　一句话人众人再次震惊，季野竟然照做了！

　　乔夏几人火急火燎的赶到现场，眼前这一幕让几人傻了眼，乔夏被推搡向前，刚才虽然只听了只言片语，但也是为温执捏了把冷汗。
　　“季野，你们打够了吗？没够的话连我们这群人一起收拾了。”

　　然后把离自己最近的男生拉过来，虚张声势道：“先从他开始，我就排他后面得了，今天我们让你打个够。”
　　这操作纯属是火上浇油。

　　“有话好商量。”温执连忙上前打圆场，偏头看向季野，眼神有哀求。

　　季野摩擦着手指，莫名的后悔，盯着地上无动于衷的人，冷冷道：“起来！”

　　简单的两个字让王朝虎躯一震，狼狈的从地上站起来左看右看，只剩下季野的的背影，立马追上去，嘴求饶道：“季哥我错了！”

　　众人被季野的态度吓在原地，目送他们向远走去，突然季野顿了顿，回头看向人群中的温执，只是片刻，然后消失在楼梯口。

　　温执收目光蹲下来去扶倒在地上的人
　　虽然平时勤加锻炼，但一米六五的身体去扶一个将近一米八的男生还是有些吃力的，抬手快速的再乔夏面前挥了挥，喘气道：“快来帮忙。”
　　乔夏反应过来，推了推前面的人，“快去帮忙。”
　　几秒后，面前的人无动于衷，还昂起脑袋用鼻孔对着她，轻蔑道：“怂包。”显然是对刚刚的事耿耿于怀。

　　乔夏也不惯着他，双手插着腰，大喊道：“不知道是谁刚刚腿抖的像筛子，我看季野要待的久一点，该尿裤子了吧，说不定现在裤子已经湿了，真同情你妈，要每天帮你洗。”

　　胖子被说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恼羞成怒道:“乔夏叫你一声班长，你就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你这个班长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不清楚。”
　　“我一直都知道不用你提醒。” 乔夏不甘示弱的反击道:“你怎么进这个学校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胖子气红了脸，捏紧拳头，温执被吓到了，拉着乔夏让她少说两句。
　　乔夏却不怕，昂起下巴瞪回去。
　　在这弩弓跋扈的时刻，一道清列的声音出现，“上课了都在外面干嘛。”
　　乔夏看见声音的主人，赶紧凑上去，告状道:“他们仗势欺人。”
　　胖子这时也不吵了，而是飞快的躲进教室，全校都知道这两人的关系，乔夏没实权，但另一个人就不一样。

　　看见这一幕刚刚还想趁火打劫的众人都散去，只留下几个刚才搬书的。

　　乔夏看着几人中的夏瑜，刚才的愤怒一扫而光，想到自己如泼妇骂街的行为，懊恼的想打通自己的脑袋，抬了抬鼻子，笑起来眉眼弯弯，娇嗔道：“谢谢小瑜子对我的支持。”
　　“下次没人在旁边，就不要逞强好胜。”
　　“知道了知道了。”乔夏挽着他的手，回头叫道:“搬书去。”

　　拉扯间，温执迅速收回望向走廊的眼睛，走廊的尽头也看不见少年的身影，所以她在看什么，可能她还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