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三弄》两次跌倒

1、尾声

　　尾声
　　时令已是深冬，大雪初停。地上积着厚厚的雪。偶尔风过，树梢上的雪纷纷飘下，扬起一阵轻雾，终又归于沉寂。
　　上阳宫，偏僻的院落，安静，也寂莫。
　　我斜倚在大迎枕上，凝望着窗外。奶娘总是不答应的，入冬以来，病势就越发沉了，说我那里还经得起入室的寒风。禁不住我哀求的眼神，才勉强同意开一小会的窗。静静地看着窗外，琼枝玉挂，台阶，回廊上都积着厚厚的雪，雪后的庭院，少了昔日的萧瑟，寂寥，多了平和，纯净。偶能听到枯枝被雪压断的轻响，伴着簌簌的雪落声，天地间安静至斯。
　　缠绵病榻两年多，到今冬，已经起不了床了。在精神略好的时候，也会叫奶娘扶我斜倚着，看看窗外。
　　风从窗口吹入，冷丝丝的，却有着一种清甜。我不禁贪婪的吸了几口。却蓦地大咳起来。喘成一团。奶娘赶紧上来，轻抚着我的后背，慢慢地终于平静了下来。奶娘知道我的习惯，纵是病中亦要求仪容齐整，故转过身去，悄悄拭了拭眼角，去给我绞了个手巾帕子擦拭眼睛和嘴角。又端了镜子过来，帮我抿了抿鬓角。
　　镜子里的女人多瘦啊！苍白，消瘦的脸庞，下巴尖尖的，更显得整张脸上只有那双大眼睛了。惟有眼神，像冬日阳光下的湖水，平和，宁静，就像从没有经历过恩宠，也没有经历过抛弃。
　　搬入上阳宫已经整三年了，昔日大堆的丫鬟仆妇，如今也只得奶娘和紫鸢在身边了。
　　其实上阳宫也算是个好地方。都知我是失势的妃子，却因上头有话，倒也无人前来聒噪，刁难。日子许久不曾如此的平静了。每日里读读书，一心一意的写字，傍晚时分在院子里慢慢的走走，春来醉卧花荫，夏夜回廊且听风吟，秋夜雨滴敲窗，冬天却饶有兴致的收集竹尖上的雪水烹茶煮酒。日子就这么过下来了，恬淡，宁静。惟一不好总是夜里不能安稳入睡，身体渐有不适，奶娘要回禀，却被我压下了。告诉奶娘不想再有任何我的消息传到他的耳朵里去，不想再和他有任何联系。住到上阳宫，本身就是一种自我放逐，只想离他远远的，从此再无牵绊。
　　病势越来越重，到入冬下雪来，竟是连起床都不能了。奶娘每日里掉泪，却也没再说什么，惟恐我病势加重。
　　每日里躺在炕上，只有累极时才能入睡片刻，睡梦里，前世的日子却越来越清淅的浮现：也是下雪的北京的冬天，高楼林立，路上积了厚厚的雪，一扫冬天的阴霾和灰濛。在路口等候红灯的车流，写字楼里四季如一的温度，每日里匆忙，紧凑的生活。很多年不曾如此清楚记得的前世记忆又都涌回来了。
　　难道是要回去了吗？
　　感觉越来越喘不上气来。“奶娘，奶娘”，我大叫，却无声，想伸手却无能为力。恍惚间，清曼的歌声远远传来。好似站在旧日的园子里，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满院梅花竞相绽放。玉蕊琼瓣缀满枝桠，暗香浮动，冷艳袭人。一袭白衣的女子，在粉妆玉彻的雪地里，且歌且舞。裙袂翻飞处，白雪，红梅簌簌飘落，美得不似人间方物，是坠入凡尘的仙子。披白狐裘的男子长身玉立，含笑看着梅林中的女子，眼眸中满是温存和宠溺。
　　那是那时的他和那时的自己吧！没想到，走到了这段时空的尽头，最后想起的还是他。
　　如果还能重来，还会那样选择吗？

作者有话说

　　看到别人开坑，好生羡慕！今天，终于自己也写了一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