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与猎狗的故事》切舍

8、八、激斗

　　八、激斗

　　深秋时节的森林，有一种萧索晦暗的气氛，水潭里的水也显得黑黝黝的，巴掌大甚至更大的，各种形状的树叶子，红的黄的棕的褐的铺了一地。透过光秃秃的，阴森诡异地交错并向上延伸的枝枝杈杈，幽蓝的天空一丝云彩都没有，显得天堂离人世是那么远，那么远。

　　然而拉克知道，他的天堂始终未有远离他。无论是在狩猎，还是休息，还是吃饭，只要他还跟着主人在森林里，小弗的气味就一直若有若无的萦绕在他的鼻尖。

　　小弗在附近！他就在附近！……

　　起初拉克一直在担心，担心这细微的气味会象上一次那样，被沙普察觉，担心小弗会再一次陷入危机。然而那气味始终是那么虚无缥缈，有时候连拉克自己也怀疑是不是错觉。慢慢的拉克有点儿意识到，小弗是故意的。他一直在离自己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自己。于是许多天来的心惊胆战也逐渐缓解了。然而另外一种复杂的感觉在他内心升起。

　　拉克了解恋人的脾气：倔强，任性，爱憎分明。他最讨厌自己的就是自己跟主人的这份强烈的羁绊——他永远不能了解自己做为狗的思维方式。而且作为这个森林食物链的高层的狐狸，小弗对平衡的猎食非常重视，对食物链本身也非常重视。像这样一群人类，突然闯入并且直接达到了食物链的顶端，还任性地，以他们根本消化不了的数量，捕杀动物们，这一切都是小弗不能容忍的。

　　虽然对于食物链什么的，作为人类家养的动物，拉克真的没有任何概念。然而在那样的小弗面前，不停的表演着狩猎，同人类一起，还是一让他有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想象着心爱的他以怎样冷然的表情一直一直凝视着自己，拉克觉得胃里面冰凉冰凉的。那熟悉的气味也仿佛万吨巨石，压在心头。而那股想象中的视线，更是令拉克如芒在背，坐立不安。但是他血液中流淌的本能，还是驱使着他冲向猎物，奋勇而忠诚。在主人命令下达的一瞬间，好象是反射似的，脑子里立即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目标上面。然而衔着猎物回来的时候，拉克实在是觉得步履沉重。尤其嘴里面是红色的皮毛的时候，拉克甚至感觉自己背上快被想象中的视线烧出个洞来了。

　　猎人巴金斯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狗儿的烦恼，满心想着赌上一把，趁着沙普还没有完全退休。如果一举成功，可以赚一大笔钱不说，独身猎熊的荣誉可是非常不得了的……

　　秋末的熊非常的肥，即将冬眠的它们拼命地吃了整个秋天，所以此时的它们也非常的雄壮有力。但是那肥厚的肉和油光光的皮毛，绝对是最诱人的奖赏，更何况还有非比寻常的荣耀呢！巴金斯小心翼翼地观察树上石头上熊留下的痕迹，还有熊的粪便和足迹，仔细考虑过后——毕竟猎秋天的熊简直是自杀——，他还是决定抓住这个可以一举翻身的赌局，缓缓地顺着这些线索，向着熊的方向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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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小弗的气味消失的次数增多了，好象不愿意再继续监视他们了似的。对此拉克有了点松了口气的感觉。虽然还是非常佩服小弗的灵巧和聪明，可以一直保持着自己知道而沙普与主人不知道的距离跟踪了他们这么多天，但是在这段时间里，拉克也是无时不刻地在担心和焦虑，生怕一个不小心，还是被经验老到的沙普发现；又同时因为小弗的存在造成的压迫感，使得拉克也是被受煎熬。但是松了口气之余，拉克又开始操心小弗去了哪里，为什么突然不再跟踪了。难道他终于对自己失望，决定放弃自己了么？！噢！不！！胡思乱想的拉克顿时悲从中来，难过得不得了。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拉克似乎没有发现，巴金斯已经带领着他和沙普踏入了一头熊的领土。自己身边的这两位老练的猎人已经全身警戒起来，准备应付任何突发的危险了。

　　这一天，拉克觉得林子特别的密，由于海拔比较高，这一带的树叶子还没有落尽，显得特别幽暗。地面上有厚厚的腐殖质，踩上去又松又软。林子里安静得诡异，有一种巨大的压抑闷在这一行人狗的心头。真奇怪啊！连虫鸣鸟叫都没有一声。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笼罩了一切，伴随一种沉重的臭气，令拉克浑身的毛都要站起来了！他和沙普立即都警戒了起来——有什么巨大而凶恶的动物就在附近！而且它很生气！

　　一个黑影在树丛中一闪，灌木丛立即剧烈地沙沙做响起来。巴金斯端起枪就打。巨大的枪声惊起一群乌鸦，整个森林都剧烈的晃动了起来。拉克最先沉不住气，一口气就冲了上去。然而他张开嘴，一口咬下去才赫然发现，对手是如此庞大和强悍！

　　巨熊的肩头被子弹擦伤。正在准备冬眠栖地的它对这样的冒犯感到愤怒不已。身强体健，积蓄了一秋天能量的它，对于那小小的一只窜上身来一口咬住肩上伤口的猎犬简直是不屑一顾，疼痛更是增长了他的怒火。

　　咕噢噢噢噢噢噢——！！

　　一阵暴风一般的怒吼，巨熊居然人立了起来，粗壮的前爪一挥，竟将挂在肩头的拉克直接甩了出去。巴金斯和沙普不由得大吃一惊。

　　未等猎人举枪再射，巨熊已经冲刺到了面前。巴金斯只觉得天地忽然暗了下来，一阵风夹着腥臭的气味迎面刮来。就在他以为自己就要完蛋的时候，老狗沙普在一旁爆发出一声低吼，猛地扑向熊。他一口在熊的脸上开了个血口子，爪牙并用，死命地扒在熊的脸上不下来。猎人趁机慌慌张张爬出好几步，手忙脚乱地举枪便射。

　　这一枪只打在了熊的屁股上。

　　暴怒的吼叫震动了整个森林，相比较之下，猎人的枪声是那么的单薄和胆怯。巨熊挥舞着枞树树干那么粗的前肢，一把甩掉沙普。可怜沙普促不及防，背部狠狠着地，摔得唉叫连连。眼看巨熊一爪拍向地面上来不及爬起来的老猎狗，拉克从旁一鼓作气地撞过来，将熊爪撞到一边，没落在沙普身上。接下来两只猎狗将熊团团围住，喉咙里发出表示威胁的咕噜噜噜的声音，下一秒，他们已一前一后扑了上去，咬住熊脖子部分死不松口。巨熊暴怒异常，不停地左冲右撞，大吼大叫，一次又一次地甩掉身上的猎狗，而猎狗们又一次又一次地扑了上来……

　　巴金斯站得远远的，端着枪却不知道该向哪里打，只得亦步亦趋，跟着扭打成一团的猎物和猎狗们。沙普老迈，又被摔得不轻，没一会儿已经显示出疲态。一个不留神，被熊一掌拍在头上，直接被掴得飞了出去。只见一个灰色的皮囊，非常轻易地被甩了出来，重重地砸在了溪边的大石头上，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这一切仿佛慢动作一般，映在拉克睁得大大的棕色瞳仁儿中，一格一格的回放。

　　“不——！！！”

　　拉克在心中大声地悲鸣。当他还小的时候，那套暖融融的灰皮毛，曾经多少个夜晚为他抵挡了寒冷的山风。而现在则空瘪瘪的，躺在小溪边上，潺潺的流水里，有一丝鲜红。悲伤的拉克，大大的眼睛里嗪满了泪水，原本棕色的瞳仁，被浸得通红。

　　恶熊甩掉了一只猎犬，顿时感觉轻松了不少，于是一鼓作气，将另一只也一掌拍开，甩得老远。就在此时，又一颗子弹射入了它的左肩！巴金斯似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勇气和力量，但是还是偏差了那么一点。痛苦的熊喘着粗气，踉踉跄跄地扑向猎人。它眼睛里一片发狂嗜血的神色，口角泛出白沫。转眼间已经来到猎人面前。巨大的黑暗向巴金斯压来，他感到自己好象可以碰触到死神的黑袍，在恐惧和绝望中，他闭上了眼睛。

　　然而忠勇无比的拉克绝不允许任何人，甚至死神，伤害他的主人。他拼尽全身力量，一跃而起，撞向大熊。大熊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竟被撞得倒向一边。经过半天的缠斗早已经鲜血淋淋了的拉克挡在主人的面前，向步步逼近的熊连连狂吠。巴金斯吓得浑身发抖，全身像筛糠一样。他不停地企图往枪躺里塞弹药，但惊恐令弹药一颗又一颗地从他指缝间滑落。一人一狗被迫节节后退，不知不觉间，竟然被逼进了死胡同！

　　身后是冰冷的岩石，右手边是从上面直落下去的瀑布，左边是块高而陡峭的山地，而正前方则被巨熊堵了个严实。一切希望都已失去了，巴金斯绝望地将已经空空如也的弹药口袋摸索了一遍又一遍，枪口已指向了地面，他不禁掩面痛哭失声。拉克很累了。身子跟散了架似的。敌人的巨大压迫感早已经摧毁了他的信心，他几乎是全以自己的意志力在支撑他的勇气。如今陷入困境，身后的主人的哭声更搅得他六神无主。他心里也意识到，他今次恐怕要和主人一起命丧于此了。

　　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当你真的面临死亡，并早已经在内心接受了它的到来的时候，时间就好象突然慢了下来，一切声音也消失了，颜色也是。拉克眼看着黑色的大熊向他扑了过来，大张着的那嘴，黑洞洞的，却有着闪耀着寒光的白牙。有一股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那必是死神的呼吸了。然而拉克惊讶地发现，这一系列动作都被放慢了，而且这一切本应使人心惊胆寒绝望不已的景象都突然变得无所谓了。就好象自己不是在这样的绝境里而是在旁观而已似的。他心里出奇的平静和坦然，只是随着心脏的一阵阵抽痛，他心爱的小弗的音容笑貌逐渐突显了出来，那么色彩鲜明。

　　这章算是高潮部分了吧。这篇文也快完结了。很短是吧？我说过不是什么大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