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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小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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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一觉醒来,阿姐竟然没有在身边,我打算起床查看,却发现右脚被一根细铁链拴在床尾柱上。这...莫非是阿姐对我不告而别的惩罚?
门吱呀推开,阿姐端着陶碗进来,发髻上还沾着晨露。"郎中半个时辰就到,先吃一些粥吧。"她撩起裙摆蹲在床前,用温热的帕子轻敷我肿胀的左脚踝。
“阿姐,你这是何意?”右脚的铁链随着我的晃动与床柱碰撞发出一阵声响。
“离开一会儿你就偷跑,你可知错?”阿姐的指尖随着怒意而微微用力,我吃痛叫出声来。
“啊...疼疼疼,阿姐我知错,知错了。”阿姐慌忙放开手转而抱住我,声音哽咽:“阿姐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弄疼你了。”
我攀上她的肩头反抱住她轻拍,“没事的,别怕。”
“我很怕,我真的很怕昨晚找不到你,我也很怕踏进这个房门又一次发现你已经不在这里。”一直以来我只想到了阿姐的为难,却忽略了她对我的需要。我们都在爱里自以为是的做了看似为对方着想的选择,却把对方置于被动选择的境地。
“阿姐,我知错了,这次真的知错了,我保证不会再不告而别。”
“告而别也不行!有这个念头都不行!每天给我默念你是我的三百遍!”说话就说话嘛,非要提住脖颈装什么恶狠狠,阿姐与妻子的双重身份都压上来,我哪能不就范。
我不禁笑出声来,“知道了,知道了,不敢了。”除非你不再需要我,我在心里默默补上一句。
“阿姐,可不可以先给我解开,有点冷呢。”
阿姐走到床尾解开锁链为我揉着脚踝,“如果再有下次,就一直锁着,休想再让我放开。这句话,为妻可不是与你说笑。”
“是是是,再也不会了,冷,阿姐抱抱。”我伸出双手,讨要她的怀抱。她向来对我的示弱无力抵抗,只有如此才能平复她此刻略带怒意的情绪。
在我俩默默相拥之时,一位老者轻叩门扉,阿姐轻抚我的后背站起身来。
青布药箱搁在木桌上时,带着股陈年甘草香。老郎中捻着银须把脉,枯瘦指尖在我脚踝处轻探:"气血凝滞,筋骨有损。"他展开一卷泛黄绢布,银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需得通经络,再以药草敷之。"针尖刺入周遭穴位时,我咬住阿姐衣角的棉布,带着阿姐的味道,能减轻我的疼痛。她守在床边,用帕子拭去我因忍痛而渗出额角的汗液。
老郎中忽而皱眉:"姑娘脉象沉涩,莫不是旧伤未愈?"阿姐僵在为我擦拭的动作,烛台噗地窜出火星。我望向她攥紧的左手——昨夜她为护我被野兽抓伤的腰腹,纱布上还看得出丝丝褐色的血。我俩粗略描述了昨夜的经过,老者为我俩各自查看了伤情。
阳光漫进窗洒进床前的地面,阿姐已煎好两碗墨黑药汁。她先喂我饮下,药汁苦得舌根发颤,她说:"良药苦口,快些好起来阿姐带你去这里的集市转转。"我自是雀跃不已,已经很久没有和阿姐一起闲逛了,儿时的快乐一时间漫上心扉取代了舌尖的苦涩。
她自己也就着碗沿抿那碗更苦的,喉间颤动。她吞药时睫毛垂得更低,冻裂的唇微微发抖。药渣倒入陶罐时,我听见她轻声叹气,那叹息比药汁更苦。
夜半痛醒,发现睡在身旁的阿姐呼吸急促,借着月光能看到几缕白发蜷缩在墨色发丛间。她右掌仍护着腰腹间,想来伤口也在作疼。月光淌过她眼角的泪痕,我才惊觉她白日诊脉时,袖口沾着的不是灰渍,而是干涸的血迹。阿姐瘦弱的身体在黑暗中泛着微光,腹间每道纹路都切割着我的心——那些伤痕,都是她替我挡下的利刃。
我最近是不是有些命犯太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个床是不是有诅咒,不然我为啥离不开它,阿姐担心伤势加重,已然三天没让我下床了。偏生我这次伤到的是脚又不是脑袋,也做不到没白天没黑日的昏睡,鉴于本次事故阿姐出门做工的时候还要把房门锁上,导致多数时间我只能面对黑漆的房梁与房门静思己过。
伤情好转一些我便央求阿姐带我去集市转转,旁的不说,哪怕买本话本都是极好的。
青石板结着薄霜,我裹紧棉袄穿过集市,呼出的白雾在睫毛上凝成冰晶。烤红薯老汉的吆喝声混着北风呼啸,我突然被一团蜷缩在草垛旁的灰影绊住了脚步。低头看去,冻得僵直的尾巴尖儿在风里簌簌发抖,灰扑扑的像团沾了泥的旧抹布。
我蹲下身,它缩得更紧,带着冰碴的鼻尖从乱毛里探出半寸,琥珀色的眸子蒙着层水雾。炭铺老板啐了口唾沫:"这野狗在墙角趴半月了,赶也赶不走,真是晦气。"市集的人们欢声笑语,对它而言,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它只能在这热闹中,独自承受着孤独与恐惧,我太了解这种感觉。可是我如今还要靠阿姐养活,如果多养一只小狗,更是加重了阿姐的负担。看着小狗祈求的眼神,我也只好硬下心来抬脚欲走。
“喜欢它吗?”阿姐自是知道我从小就看不得小动物挨饿受冻。
“可是家里也没有很多余粮。”虽是舍不得,可目前的我的确没有照顾它的能力。
“怪可怜的,它还小,吃不了多少的。”阿姐伸出手送到小狗鼻尖,小狗犹豫一下轻轻嗅了嗅,缓缓地把头靠近了阿姐的手。
这小狗如此可怜,在市集中无依无靠,若我不伸出援手,它不知还能撑多久。况且我自己也一直渴望有个伴儿,这小狗虽狼狈,但眼中透着灵气,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我轻柔地抱起小狗,它有些紧张,身体微微颤抖。阿姐轻声安抚着,我们一起朝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阿姐为小狗准备食物和水,它起初有些害怕,不敢靠近。阿姐耐心地蹲在一旁,轻轻呼唤着。渐渐地,它放下戒心,走上前大口吃了起来。我试着抚摸它的头,小狗微微躲闪,但很快便适应了,享受着这份温柔。
“叫它小雨好不好?”我打趣阿姐。
“不好,小雨你已经有了,不准再有其他小雨。”阿姐瞪了我一眼,气鼓鼓的说。
“那可以叫阿姐吗?”我继续逗弄着她。
“欠揍啊你。以后阿姐都会在你身边,你不需要用一只小狗来寄托相思。”阿姐看透了我的小心思,认真起来同我说。
被看穿了,我只好开个玩笑来掩饰:“倒也不是,只是想试试对阿姐呼来喝去的感觉。”
阿姐用手臂环住我的脖颈,微微用力:“想造反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能力。”
我只得再次求饶:“我错了错了错了,不敢了不敢了。”每次都是我输,真是令人沮丧。
我当然知道阿姐并未用力,我一直都是被她捧在手心的珍宝。或许是我俩的玩闹感染了小狗,它也开心的与我俩玩闹起来。
我摸着它暖烘烘的脊背,忽觉这市集一瞥,既捡回了一缕人间烟火,也暖了半生孤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