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鬼》轩潇

8、这是你的脸吗

　　不过，白凡却没有闲心理会他的玩笑。他看见林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楚暮的身后，指甲一瞬间伸了出来，眼看就要刺穿楚暮的脑袋，但楚暮头也没回，无形的屏障挡住了林云的手，同时将林云的手指灼烧成灰烬。

　　林云惨叫了一声，怨毒地看着楚暮。楚暮则是无声地笑了笑，转过身去，利刃横在胸前，将白凡挡在身后，一副保护者的样子。林云不死心地聚拢起了一大片血雾，这些血雾越聚越多，凝聚成了一只滴血的手掌。

　　浓浓的血腥味及哀嚎声充斥着白凡的耳朵，同时还伴着笑声。白凡竟一时分不清这是楚暮的笑声还是林云的笑声。他所能看见的是楚暮宽厚的肩膀，以及他那柄过长的刀。

　　一时间谁都没有动作，林云对楚暮充满忌惮，甚至不敢再靠近一步。而楚暮在数十秒的停顿后，突然动作了。白凡的眼睛根本跟不上他的动作，在白凡注意到的时候，楚暮已经一跃而起，跳到了那个血掌的前面，挥刀一斩，电光火石之间，血掌就被劈成了两半，鲜血流出溅了楚暮一身。

　　楚暮却在笑，这笑容让白凡觉得后脊一阵发凉，楚暮就好似一个嗜血的疯子。在白凡的眼里，楚暮比林云更享受杀戮，林云的眼中始终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忧愁，但楚暮只有兴奋。

　　接着，楚暮落到了林云的身前，刀尖抵住了林云的咽喉。此刻的林云已经完全被恐惧所压倒了，她看着楚暮没有任何的动作。在他们头顶上的沙漏落下了最后一粒沙子，烟雾消散。

　　一切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依旧是熟悉的教室，除了不省人事的同学，看着和以往没有什么区别。当然还必须忽视的是他面前的两个人，他们真的是人，白凡并不能确定。原本空气中那么浓郁的血腥味只余下了一点点，白凡看向了讲台，那是一个鲜血铺成的舞台，悲剧的男女在那里沉睡。

　　不过，他们还活着，白凡舒了一口气。他环顾四周，没有其他人受伤，刚才从血雾中传出的惨叫声似乎都是幻觉。宋楠和周怀也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白凡盯着宋楠又失了神，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恶。

　　一声凄厉的惨叫将白凡唤回了现实。这是一个女人的叫声，白凡转头便看见楚暮把刀尖刺进了林云的皮肤，由颈部向脸颊划了一道长痕。林云后退了半步，双手捂着脸惨叫：“我的脸！我的脸！我要杀了你！”一双赤红的眼睛看着楚暮。

　　“你的脸，这真的是你的脸吗？”楚暮问道：“或者说，你真的是林云吗？”楚暮这种的问话让白凡有些迷惑，这怎么看都是林云，难道还会有其他人和林云长得一样。楚暮像是感觉到了白凡的不解，用手指了指林云，说道：“你仔细看看。”

　　白凡忍着恐惧看向林云的脸，在手指缝隙间除了血液流出，还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在蠕动，一点一点从伤口的缝隙中爬出，爬上了林云的手，一点一点爬满了林云的整张脸。林云的脸在动，像是荡漾的水面，但林云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她只是死死地看着他们，用嘶哑的嗓音不停地念到：“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白凡听见从林云身上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的白色的东西从林云的手和脸开始向她身上的其他地方爬去，她的皮肤拱起了一个个小包，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从这里钻出来。

　　楚暮直觉不好，后撤两步，挡在了白凡的身前。楚暮堪堪站住，林云整个人都炸裂开来，白色的东西向他们喷溅而来。直到这东西到了身前，白凡才看清这是一只只细小的虫子。楚暮动作极快地挥舞着他手中细长的刀，形成了一道屏障，如同绞肉机一般将这些虫子一一斩杀。

　　明明看着是这样细小的虫子，但身体里却不知道藏了多少血液，从楚暮的刀上飞溅出来的都是血沫，溅上了白凡的脸，同时他们身上的地上都是一滩血。好在这并没有持续多久，大概就几十秒钟的样子，一切归于平静。

　　林云软软地倒在地上，这真的是林云吗，或者说这是人吗？白凡并不能确定。林云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了一张皮，依稀美艳，能模糊地辨认出她的五官，上面还有一些白色的虫子在蠕动。突然间，那张皮动了一下，白凡一惊，又是无数只虫子从皮中爬出。

　　楚暮皱着眉头，啧了一声，看来是很不高兴，他低声念叨着：“本来以为还能有什么收获，看这样子，碰都不能碰一下。”白凡好奇地打量着他，看楚暮用手托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从紧抿的唇中叹了一口气出来，轻微的摇了摇头。而后，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看起来就和电视中的符纸一样，只不过楚暮拿出的这张纸是纯白色的，上面什么东西也没有。

　　楚暮拿着纸的手收紧了一下，像是在考虑到底要不要这么做。白凡看着他，又看向那张皮，白色的虫子一点点向周围蔓延，它们好像爬得很慢，但只是这么一点时间，它们就快要爬到他们的脚边了。

　　“我们要怎么办，烧了它们吗？”白凡问道。这些虫子看起来十分脆弱，好像抬脚就能踩死，可是看到它们刚刚从林云身体里爬出来的那一幕。无论如何，白凡都不想靠近它们，一种十分危险的直觉让白凡下意识的远离它们。

　　楚暮缓慢地点了点头，看来还是有些犹豫，他用食指和中指将白纸夹起，口中无声地念着什么。白凡看见这张纸亮起了蓝色的光芒，十分柔和。楚暮将纸往地上一扔，在接触到这堆虫子的时候瞬间燃起了蓝色的火焰。

　　蓝色的火焰从他们身前的虫子一路燃烧到了林云的皮囊上，就片刻功夫，什么都不剩了。这些虫子就这样安静地死去了，没有一点挣扎，在白凡看来十分得不可思议，这样危险的东西看起来又这样的柔弱。

　　“好了，收工！”楚暮拍了拍手，转身看着白凡。阳光从窗户透射进来，从楚暮的身后映到了白凡的身上。楚暮站在阳光中，但他的面容却是晦暗的，叫白凡看不清楚。他就像一个黑色的影子挡住了所有阳光，将白凡置于黑暗中。

　　然而，楚暮对白凡笑了，“回去吧，这里我会处理的。等明天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明天一切都会正常吗？白凡看着倒在地上的宋楠和周怀，又看向仍在鲜血中沉睡的那三个人以及安静的坐在座位上没有一点反应的同学。寂静是白凡此刻唯一的感受，他甚至有点享受此刻的感受，像是游离世外，是正常又不正常的日常。

　　“明天都会正常吗？”白凡茫然地问。些许脆弱，像是一只迷路的羔羊。

　　“是的。”楚暮摸了摸白凡的头，“我向你保证。”

　　白凡离开教室前最后看了一眼，楚暮站在教室的最后，高高的阶梯上只有他一个人，他举着他那柄细长的刀，注视着白凡，但又好像没有看见白凡，面无表情。

　　白凡踏出教室的瞬间感觉到了轻微的波动，这又是他所熟悉的世界了。三三两两的同学脸上带着笑从他身边穿过，隔壁的教室不时有人进出，没有人注意到另一间教室的异常，安静，没有人进出。教室的门在他身后关上，与每一间普通的教室没有任何区别。

　　每一个路口每一个转弯都与往常一模一样。白凡又经过了早上经过的那个巷口，他依旧还能闻见空气中的血腥味。巷口被黄色的警戒线拦住，里头还有警员进进出出，每个人的表情都很难看。不时还有人探头向里面张望。

　　白凡瞥了一眼，鲜红的血液一点点蜿蜒而出，白凡的心停跳了半拍，立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的脚步飞快，余光瞄见那摊血已经从巷口流出，好似向他追过来。白凡也不敢回头再看，只是加快了脚步，一个劲地往前冲。

　　不知过了多久，当白凡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了，他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说来也可笑，他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却对它一点也不熟悉，他每天循着惯例来去，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都没有去过。

　　他茫然地四处张望，一时没有头绪，索性坐到了人行道的花坛边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多少有点游离于这个世界的感觉。也会有人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又快速地收回。白凡一向不是太在意别人的目光，但他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他，这目光犹如芒刺在背，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白凡四处搜寻着，在街对面有人在看着他，那人的身子一半隐匿在巷口中，这样的距离让白凡看不清他的脸，只能依稀从身形判断这是一个男人。他就一直在那里站着，有五分钟、十分钟，甚至更久，直至白凡站起身来，想要走过去，那人才转身走进了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