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鬼》轩潇

6、总有人要死

　　选择是什么呢？从以前到现在，白凡的生活从来都是随波逐流，从来没有归处，他曾经以为的归宿最终也并不是归宿，他总是等待着别人来选择他。而这一次与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没有区别。他等待着他视线中的那个人做出选择。

　　宋楠怔愣了许久，最终蹲下了身体，拿起了那把匕首。寒光凛凛，似乎吞噬了许多的鲜血，吞噬了不知道多少人的生命。

　　“你得做出选择，你面前的两个人，你将决定谁生谁死。不要玩弄什么小聪明，他们两个你必须选择一个。”林云的脸上永远挂着事不关己的笑容，除了刚刚在白凡面前的失态，她就是这一场游戏绝对的掌控者。“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如果你不能做出选择，那么你们所有人都会死。请注意是所有人，在这间教室里的所有人。非常有意思吧？”

　　“做这种事有什么意义呢？”白凡低声问道。他像是在问自己，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这样的事有什么乐趣。有人能从别人的痛苦中获得快乐吗？

　　“你问我有什么意义？”林云的脸扭曲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丑陋的东西缠上，美艳的脸庞爬上了阴影，“我也想知道，等到这出好戏落幕，你就能知道这有什么意义？人呐，你只有到最后才能知道他的样子。”

　　宋楠呆在原地，手中的匕首在抖动。周怀拉着他的手已经被扯落，他原本挂着自信的笑容，好似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这笑容在白凡看来十分虚假，色厉内荏。周怀对着宋楠笑着说：“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呢？杀了白凡就好了，如果你下不了手，让我来也可以。”周怀转向林云问道：“这不算违反规则吧？”

　　林云撩了一下头发，笑着说道：“只要宋楠做出选择，由谁下手都一样。”

　　周怀满怀期待地看着宋楠，“来吧，你只要选择就好了，什么后果都由我承担。”

　　这是一件多么明显的事呀！被舍弃的人会是谁，这有什么可选择的吗？白凡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们在不同的世界，明明呼吸着同样多的空气，但为什么自己与他们永远不在一个世界。他等待着宋楠做出最后的选择。但宋楠没有，他一直在犹豫，他的眼神扫过白凡，又看向在他身侧的周怀。

　　周怀原本带着笑的脸慢慢地冷漠了下来，最后又带上了一丝冷笑，“你到底在犹豫什么，有什么可犹豫的。宋楠，我知道你狠下心。你什么也不用做，只要说句话就可以了。什么我都会帮你解决，你可以当什么也没有发生，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宋楠握着匕首的手慢慢收紧，呼吸变得急促，此刻的他看起来那么怯弱，简直都不像白凡记忆中的那个人，那人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他的人，他只要一出现就是人群中的焦点。宋楠摇着头，紧咬着下唇，最后缓缓地说：“我做不到！”

　　“喔，”林云的手指指着他们之外，鲜红的指甲仿佛在滴血，“你可要想好了，细细地想，你还有时间，可其他人就没有你这么幸运了。”她的话音刚落，浓雾之中就传出了一声惨叫，伴随而来的是一股刺鼻的血腥味，这白色的雾气颜色似乎也深沉了几分，被鲜血所浸染。

　　宋楠手一抖，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眼前的沙漏只余下薄薄的一层，这么短的时间可以干什么呢，在平时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什么也干不了，然而现在却足以让他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谁会做出选择呢，是勇敢的少年，懦弱的少年，亦或是自卑的少年？

　　“你做不出选择，你为什么会做不出选择，这样一个人，你到底在想着他什么？你忘了他做了什么事了吗？”

　　“在想着他什么？原来我在想着他吗？”宋楠看向白凡的眼神由迷茫逐渐变得清晰，他的眸中闪烁着点点光芒，这是曾经让白凡激动不已的光芒，甚至曾经让白凡着迷，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白凡再也看不见了。直到今天，宋楠看着他，对他说：“我一直在想着你。”

　　白凡的心突然颤动了一下，他感觉到自己的鼻子有点酸，莫名的感情似乎要从他的眼中涌出。

　　“你在想着他，那么我呢？”周怀拽着宋楠的手，脸上的表情森冷而扭曲，可他的声音似乎还带着几分笑，“你到底有没有看见过我？为什么你的眼里从来就没有我，难道是因为我一直站在你的身边吗？”

　　周怀的声音逐渐变得疯狂，眼神在谁也没有察觉的时候，从他的眼中流出，“到底要怎样你才会看见我？”

　　宋楠的眼神飘忽，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怯弱，在这之前，他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喜欢的，讨厌的，总以为自己能坦率的表达出来，从来没有注意过身边的人，对自己的感情深感惶恐，喜欢和讨厌的距离有时候是那么近，连自己都分不清。

　　他好似从来没有在意过周怀的感受，白凡的感受，他从来只在意自己的感受。所以，周怀变成了这个样子，所以，这是他的错，所以，他应当做出弥补。

　　白凡可以从周怀的眼中看见强烈的怨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熟悉的眼神充斥在他的生活中，从小到大。这样的目光伴随着他人生的每一刻，在他尚幼小的时候，尚不记事的时候，他能记住的就是这冰冷的目光，直透进他的心里，将他内心的一点点的温暖消耗殆尽。他其实并不是那么在意宋楠的选择，他只是很高兴那些曾经的温暖并不是错觉。

　　白凡眼见宋楠的目光越来越动摇，他看向自己的目光逐渐从明朗变得晦涩，但他还是下不了决定，他谁也放弃不了。

　　“你选择了谁？”林云问道。

　　宋楠摇着头，做不出回答。

　　“那就是说你谁也没有选择，你放弃了他们。”林云的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十分轻蔑，她好似看不起宋楠这个人。

　　这样的目光让宋楠十分崩溃，这在他的人生中是从来没有过的，他所接受的一直是赞许。这种失望而轻蔑地笑怎么能存在于他的人生之中。但十分可笑的是，林云说的是对的，他做不了决定。鼻尖还可以闻见浓重的血腥味，刺耳的惨叫似乎还在耳边回响。但他只会呆傻地站在原地。

　　眼前的沙漏一点点地减少。白凡做出了决定，虽然林云说这由不得他选，可是他想做一次决定，也许这会是人生中的最后一次。他一步步走近宋楠，距离越近，他越能看见宋楠脸上的动摇，这个男生丢失了他一直以来的骄傲，同时丧失了决定的能力。

　　可就在白凡一点点接近宋楠的时候，周怀动了。这个少年的脸罕见的没有任何表情，往常能在他脸上见到愤恨，喜悦，悲伤都不见了踪影，就好像戴上了一副面具，无悲无喜。片刻之间，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周怀夺过了宋楠手中的匕首，向白凡刺了过去。

　　白凡愣在了原地，毫无反应的能力，他完全被周怀脸上的表情所惊住了。就在周怀刺向他的那一刻，周怀的表情扭曲而可怖，他口中说着：“为什么你要出现？如果你死了就好了！”

　　“如果你死了就好了！”

　　在暴雨夜，有人躲在墙角哭，雨声混杂着哭声，有女人的声音和小孩的声音。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又十分怨毒，“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这个灾星！”寒光凛凛的匕首向孩子刺了下去。

　　白凡眼前一片血红，他一时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自到手臂上传来了一阵疼痛，他才恍然回到了现实中。周怀站在他面前举着匕首，刚才的那一刀划伤了他的手臂，虽然他完全没有用手抵挡的记忆。他等待着周怀的第二刀落下，结束这一切，结束这多年以来困住他的宿命。然而周怀的手迟迟没有落下。

　　“这样可不行。”林云摇了摇头，看着这三人的挣扎似乎令她非常快乐，她一直低垂的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着，“我说过了，能做选择的人只有他。你这样可是违反规则的……”

　　周怀却打断了她的话，笑了起来，“那又怎样，只要我们有一个人死去，这一切就结束了。只要他死了就好了。”

　　听了这话，宋楠不可置信的质问道：“周怀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从他们面前传来的笑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宋楠不确定这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声音，虽然他很明显地知道这是白凡的声音，但他却不敢相信。在这样的情况下白凡为什么笑得出来。可是很明显这笑声从他们面前传来，带着几分洒脱。

　　白凡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罕见地带上了十分明媚的笑意，白凡的五官本来就十分清秀，这笑仿佛让他变了一个人。一扫往日的阴霾，让宋楠都看呆了。可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宋楠一定很乐意靠近白凡，问问他为什么笑得如此开心。可此刻，这样明媚的笑容反倒让宋楠心底发寒。

　　“总有一个人要死的。你到底想要谁去死呢？”白凡就站在宋楠的面前，他捡起了周怀掉在地上的匕首，刀刃握在他的手心，深深地扎进了肉里，鲜血一点点从指尖滑落，在地上溅起了一点血花。

　　“你要好好的想，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白凡接着说道。

　　所有人举头看向在他们头顶上的死亡沙漏，余下的只有一点点砂砾，这是他们的死亡倒计时，可以听见在浓雾中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宋楠，你猜，有几个人死去了，有几个人因为你死去了？”

　　“因为我？”宋楠不敢想象这样的话会出自白凡之口，这实在太不像他，白凡永远是人群中最不引起注意的那个人，他从来都不发表自己的意见。宋楠只在许久之前见过他腼腆笑着的样子。在他的印象中，白凡无论处于什么样的境地从来都不会口出恶言。

　　“不是因为你，还是因为谁呢？”白凡浅浅地笑着，有点像宋楠宋楠记忆中的样子，但白凡现在的笑容却充满了恶意。“因为你的懦弱，又有几个人死去了。”

　　“我不是，我是为了……”宋楠一下子就卡壳了，他实在是说不出，我是为了你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