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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请开始游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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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凡从梦中惊醒。在梦中,他似乎站在什么人的身后,一团漆黑的影子挡在他的面前。他似乎能看见影子的前面有两个人,鲜艳的红色刺痛了他的双眼,耳边还回响着凄厉的哭泣声。
有人死了,白凡晃了晃脑袋,摸索到了放在床边的眼镜。他眨了眨眼,窗外微有亮光。现在才凌晨四点,不过白凡却也睡不着了,他靠坐在床头等待着天亮。
伴随着一声猫叫,外面传来了咯吱开门的声音,白凡知道是隔壁的陈阿婆出门了,她一向起得很早,一两个小时后她又会踱着细步回来,不知她是去了哪里。
白凡的思绪从东飘到西,不知道神游了多久,待他再睁开眼时,天已经大亮了。遭了!快要迟到了……白凡从床上跳了起来,随意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
经过镜子时,他随意地看了一眼,镜子中的人戴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整张脸被乱糟糟的头发遮了大半,身上的衣服虽然十分破旧但还算整洁。是一个谁都不会想要靠近的人,白凡想着,咧着嘴笑了。
对门的陈阿婆已经回来了,她像往常一样坐在大门口,身边跟着她那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黑猫。她带着老花镜,一手拿着针线一手拿着鞋底,一双眼都快贴上去了。
“小凡呀,上学去呐!”陈阿婆斜着一只眼看着白凡,亲切地叫道。她的另一只眼早年瞎了,从来没见睁开过。
白凡点了点头,冲陈阿婆笑了一下,急匆匆地向学校跑去。他像往常一样穿过曲曲折折的巷子,巷子两边的墙面暗黄剥落,上个世纪的老房子在风中摇摇欲坠,已经没有多少人住在这里了。现在还住在这里的除了他,陈阿婆,就只有一个在深夜哭泣的女人了。
白凡走出巷子,低着头往学校走,拥挤的人群堵住了他前进的道路。一个巷口聚集了许多人,人群骚动着,不知在讨论着些什么,只有只言片语传入了白凡的耳中。
“真惨……”
“脸都没了……”
“真是造孽呀……”
嗡嗡的声音让白凡的脚步慢了下来,他扭过头看了一眼,明明隔着厚厚的人墙,他却看见艳丽的红色从惨白的身体下渗出,蔓延,像一株疯长的藤蔓,迅速铺开,从人群的脚底流到了他的面前,浓郁的铁锈味顷刻间就将他重重包围。
红色的液体在他脚边翻滚着,慢慢地,探出了一只手,向他伸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人群全都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他,漆黑的瞳仁占据了整个眼眶,他们看着他,逼近他,质问他,“你看见了什么?”
白凡双腿有些颤抖,不由自主地被逼退了两步,嘴唇微张,干涩的喉咙却说不出话来。窒息感压迫着他,他就像是缺水的鱼一样,仿佛下一秒就会干涸而亡。
“同学!同学!”突然有人拽了白凡一把,将他从逼仄的空气中带出。白凡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道旁,而身后是川流不息的车辆。
白凡定了定神,抬头看去。这是一个比他高大太多的男人,有一米八几或许接近一米九,明明穿着笔挺的西装,领带却是松松垮垮的,领口也松开了。他一手拉着白凡,另一只手捏着一只香烟,看起来是才点上火。
“这位同学,你没事吧?”
白凡摇摇头,透过男人的肩膀看向他的身后,人群依旧吵嚷,挤在一起,除此之外,他什么也看不见,但白凡总觉得有股浓郁的血腥味萦绕在他的鼻端,挥之不去。
“小心一点!”拉住白凡手的男人看他没什么大碍,笑着说道:“下次不要在大马路上发呆了。”
白凡看着这人的眼睛,黝黑的瞳孔中充满着善意,不禁有些愣神,他向来很少直视别人的眼睛,每一次的对视都让他畏惧。
眼睛是一汪深潭,隐匿着不为人知的阴影,然而这一次他却看见了光,温煦而不刺眼。
“怎么了?”楚暮有些奇怪,为什么这孩子总是一副呆呆的样子。
白凡有些羞赧,这样傻傻地盯着一个人看实在是不礼貌,他想说点什么,咽了一下口水,又想起自己沙哑的嗓子,最终抱歉地鞠了一躬,转身向学校跑去。
楚暮看着白凡远去的背影不禁皱了皱眉,不远处一个人走到了楚暮的身边,向着楚暮看的方向望了一眼,“怎么,是认识的人?”
“那小孩刚差点儿掉马路上去了,顺手拉了一把。”楚暮摇头说道。
那人呵呵笑了两声,拍拍楚暮的肩膀,“看你这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别是对人家有意思吧。诶,这附近就是新阳大学,这小同学应该是那的学生吧,说不定还有机会再见面呢!”
“别瞎说!”楚暮白了这人一眼,“我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那小孩的样子不太对劲。”楚暮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总觉得小孩好像看见了什么的样子。
那人的笑容淡了下来,叹了口气道:“别想了,快过来看看,保不准又要麻烦你了。”
白凡匆匆赶到教室的时候已经快要上课了,今早上是高数课,这位老师向来最不喜欢学生迟到,要是在她的课上迟到,免不了会被扣平时成绩。其他人也许无所谓,但白凡还得靠奖学金过活,自然是丢不起这几分的。
“哟哟,这是谁呀,我们的好学生今天怎么迟到了呢?”说话的那人翘着二郎腿,故意挡在了白凡前进的路上。白凡走得急,没有注意到,险些摔了一跤,好在他及时抓住了旁边的桌子。
白凡低着头,凌乱的头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半边脸,谁也看不清他现在是怎样的表情。他没有理会这场故意的找茬,站稳了身子就想离开。
然而那人却一把抓住了白凡的胳膊,挑着眉道:“喂,你还没回答我呢!”
白凡使劲抽了抽自己的胳膊,却发现根本挣脱不开,他咬紧唇,看向这人,没有说话。
那人盯着白凡的眼睛,那眼里无波无澜,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样,于是越发的生气了,紧紧的攥住了白凡的手。“说话呀!你是个哑巴吗?”
周围人的目光都被这场骚动吸引了过来,铃铃的上课铃敲响了。坐在这人旁边的女孩扯了扯他的衣袖,“胡鑫,你干嘛呢,上课了。”
“不会说话吗!”胡鑫没有理会女孩,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火气,只是看到白凡的眼睛就很生气,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
白凡看了一眼周围的同学,大家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谁也不想当这个出头鸟。不经意间,白凡的眼神和坐在前排的宋楠对上了,宋楠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去不再看白凡。
白凡有些想笑,刚才的他居然有几分期待,他在期待些什么呢,难道宋楠会来帮他吗,可笑,自己怎么还会抱着这种天真的妄想。祈求帮助对他来说真是最没有意义的事了。
“你是有病吗?”胡鑫的女友又拉了拉他的手,“这都上课了!”
“上课又怎么了,老师不是还没来吗?”胡鑫嚷道。此时的众人突然感觉到有哪里不对,林云老师一向准时,从来没有迟到过,今天上课这么久了都没有来教室,真的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
白凡抿着嘴,他非常厌烦这样的争执,他明明从来没有主动招惹过别人,但事情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他,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白凡看着自己隐隐作痛的手臂,说道:“放手!”
沙哑的声音似乎是从一把尘封已久的破风琴中发出,破败不堪,令人耳根发痛。
胡鑫愣住了,他不自觉地放开了手。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听见白凡说话,这个人向来安静地呆在角落,沉默不语,不惹人注意,好似一个安静的影子。等到他回过神来时,白凡已经离开了,像往常一样安静地独自一人坐在角落。
不巧的是,白凡正好坐在了宋楠的侧后方,他眼见坐在宋楠旁边的周怀看了他一眼,接着对宋楠说:“有些人真是脸皮比城墙还厚,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白凡在内心嗤笑了一声,他想宋楠会说些什么呢,大抵什么也不会说,宋楠这人一向是这样,叫别人把事都做尽了,自己端着一副君子的样子。
果不其然,宋楠只是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白凡,什么也没有说。周怀似乎有些不高兴,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宋楠一个眼神拦了下来。
白凡咳了两声,将从嗓子里冒上来的血腥味缓缓咽下,他看着宋楠的背影,胸中冒出来一股郁气,他有哪里对不起宋楠呢,非要做出这么一副样子给他看,他还记得初见时,宋楠的笑容,如今却变成了冰霜。这到底是为什么,白凡想不明白。
课时已经过了大半,林云还是没有来。班长终于耐不住打了林云的电话,可是电话那头始终无人接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呢?安静地教室渐渐地又喧闹了起来,可突然一阵高跟鞋的声音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有人从教室外走了进来,踏着鲜红的高跟鞋,像是踩在了每个人的心尖。“哒”“哒”“哒”一声一声的,林云就这样走了进来。她似乎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好似
少了几分人气。
白凡眼前一片血红,他的脑中闪过了一轮硕大的圆月,耳中听见了尖利的哭泣声,血腥味浓烈刺鼻。他眨了眨眼睛,看向林云,也许是他眼花了,有那么一刻,他竟看见林云的红裙滴滴地往下落着鲜血。
林云空着手站在了讲台上,她满脸笑容地看着她的学生们。白凡看着她的笑容竟感觉到了几分寒意,她的笑脸冰冷而又僵硬。
“我们今天不上课。”林云笑着说,“我们今天来做个游戏。”
瘆人的寒意从脚底窜上了白凡的心头,他不确定这是不是他的错觉,也许是他的又一次发作。
显然,其他人是没有白凡这样的感觉的,他们甚至很高兴,玩游戏总是比听课叫人愉快的。
胡鑫对此颇感兴趣,他歪着头懒洋洋地问道:“老师,我们要玩什么游戏?”
林云眉眼弯弯,非常愉快地说道:“这个游戏的名字叫‘木偶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