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鬼》轩潇

2、爱我还是她

　　影先生将匕首扔到了他们面前，微笑着说：“你们只有两分钟的选择时间。选择吧。”

　　江夏看着落在他眼前的匕首，没有动作。他想他不能够拿起这把匕首去伤害他的爱人，可他一点也不想死，难道没有其他办法吗？他看着这把匕首，眼神飘忽到了那个威胁着他们的人身上。

　　我可以杀了他吗？江夏不确定地想着。

　　“江先生，在下奉劝你不要动这么危险的念头。”影先生咧着嘴，轻轻地敲动着他的手指，落在地上的匕首随着他手指的敲击而动了起来。

　　匕首浮在半空，直指江夏的眼睛。

　　“我们都得遵守游戏规则。”

　　一颗冷汗从江夏的额头滑落到他的眼睛里，涩得他睁不开眼。他有些绝望，谁能对抗这样的怪物，他能知道自己的想法，控制自己的行为，除了遵守这个怪物的规则，别无他法。可是，他看了一眼仍在哭泣的女人，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人一直流着泪，几近崩溃，怎么也接受不了这种事情，她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片刻后就是梦醒时分。“不选，我什么都不选！”女人身子颤抖，声音沙哑，又带着几分怨毒看向站在他们面前的怪物，“你把我们都杀了好了！”

　　影先生似乎有些奇怪，问道：“你不是很想活下去吗？苏如可以替你去死，这个男人又有什么不同？只要杀了他，你就可以活下去了。”

　　“不一样！不一样！我讨厌苏如那个贱人，她要是死了就好了。”女人声音激动，而后低落了下来，“我爱他，我真的很爱他，我不想他死，我也不想死。可是……如果一定要死一个，不如两个人一起死……”

　　可是我不想死！听着女人的话，江夏心中翻滚着汹涌的波涛，他并不想和女友一起去死，听起来是很浪漫，可是有什么用呢，死了就是死了，人只有活着才有一切。他的眼睛不自觉地盯着那把重新落在地上的匕首，这把匕首离他很近，触手可及。

　　“你们这样做实在是让我很为难。时间已经不多了。”影先生好像有些不耐烦了，他一直带笑的脸突然阴沉了下来，“如果两位还没有做出选择，在下只能亲自动手了。”

　　影先生的头微低，礼帽遮住了他的双眼，只能看见他那张露着尖牙的嘴。

　　江夏看不见影先生的眼睛，但他却有种莫名的压迫感，觉得那双泛着猩红的眼一直在盯着他，看透了他的内心。那双巨大的裂口正在无情的嘲笑他。

　　“既然两位都不肯选择，我们就把筹码加大一些。比如林小姐卧病在床的母亲，或者江先生可爱的妹妹。”

　　“两位还有一些时间进行思考。”

　　女人尖声叫到：“你不能这么做！”

　　“我不能吗？”影先生反问道，他的表情像是在说我为什么不能。

　　他无所不能。

　　绝望压在了两人的心头。江夏看着落在地上的匕首，发现他的女友也正死死地盯着它。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女人的眼里含着泪，整张脸被痛苦所扭曲。

　　女人似乎做出了决定，她的眼神有几分凄凉。在长久地对视之后，女人动手了，她一把抓起了匕首，站了起来。

　　她的手在发抖，全也都在颤抖，匕首直直地对着她的爱人。

　　“小云，你要杀了我吗？”江夏后退了两步，他想林云是下不了手的，她干不出这样的事，她这个人连杀一只鸡都做不到，怎么可能杀人。不可能的，她做不到的……

　　林云一边摇头一边向他逼近，“你说过你可以把命给我，现在你就为我死好不好……”

　　江夏站在林云面前，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他的语气十分悲伤，“我说过的，你想要我的命，我就会给你。”

　　“来吧！”江夏张开了双手，将胸膛暴露在了匕首前。在这一刻，他似乎又听见了那个怪物阴鸷的笑声，这是在嘲笑他吗？

　　林云愣住了，她以为江夏会反抗，从没想过他会这样做，江夏真的愿意把命给她吗？林云不自觉向前走了两步，匕首抵上了江夏的胸膛，她的手越发颤抖了。

　　江夏突然闷哼了一声，林云这才发现她已经把匕首刺进了江夏的胸膛，血液从伤口处渗出。林云退了半步，险些没能握住手里的匕首。

　　“小云，不要害怕，再用力些。看着我，这是你想要的。”江夏笑着，似乎将自己的所有都交给了林云。

　　“我做不到！做不到！”林云看着江夏，不停地摇着头，手中的匕首随时都会落下去。

　　江夏却十分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小云，你做不到吗？”

　　“我做不到……”林云垂着头，全身的力气都落在了江夏的手上。

　　“既然你做不到，那就由我来做吧。”

　　江夏从林云的手里抽出了匕首，握在了自己的手里。低声喃喃道：“小云，你不要怪我，我给过你机会的。”

　　“你真的要杀我吗？”林云放弃了挣扎，失去了江夏的双手，她已经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瘫在了地上。“你果然还是喜欢她？”

　　“我给过你机会的。”江夏只是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不知道是想说服谁。他只是想活下去，无论如何也想活下去。

　　林云失去了一切抵抗的力量，引颈受戮，像一只濒死的天鹅，露出了她纤细的脖颈。

　　江夏的手很稳，他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匕首，他以为他的心会跳的很快，然而他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他看着林云哀求的面容，像是在看着自己的命运，他知道他的命运就在他手中的匕首上。

　　他用这把冰冷的匕首划破了女人的脖颈，炽热的鲜血喷射在他的脸上，溅进了他冰冷的双眼。他看着那双往日充满爱意的双眸慢慢变得浑浊，看着她从一个鲜活的生命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他将尸体放在了地上，再也没有看一眼。

　　“结束了吗？”江夏看向在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男人。

　　影先生看着他，眸中的猩红越发明显，一张裂口勾勒出愉悦的幅度。“这并不是由我决定的。”

　　“你什么意思？”江夏怒视着这个魔鬼，他想要离开这里，回到现实。

　　影先生并没有回答江夏，他站在原地，脸上带着兴味盎然的笑意，就像是等待好戏发生的观众。

　　江夏攥紧了拳头，他已经受够了，离开，离开，离开，这两个字在他脑海里疯狂地打着转。突然，有什么声音从他的脚边传来。

　　动了！

　　那具丧失生机的死物居然动了。它在地上扭动着，整具躯体软绵绵的，好似没有骨头一般。它尝试着站起来，然而刚刚的那场死亡让它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勉强撑起身体，瞬间又倒了下去。

　　“这是什么？”江夏表情呆滞，林云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动，这是什么怪物！

　　“啪啪啪”影先生像剧终散场的观众，毫不吝啬他的掌声。两只眼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幅度，只是这样的一张脸无论做出什么表情，都只会让人觉得可怖。“感人的爱情，从地狱深处复活而来的爱人，你不喜欢吗？”

　　“谁会……谁会喜欢这种东西！”江夏声音颤抖，死人就应该有死人的样子，为什么不能好好地去死，好好地去死呀！“死人就不要再动了！”

　　“你不高兴，你为什么不高兴？这可是难得的奇迹！”影先生似乎很疑惑，“一对深爱彼此恋人遭遇不幸，可怜的男人无奈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恋人，本已死去的爱人却又奇迹般地复活了……”

　　“完美结局！ｐｅｒｆｅｃｔ！”影先生似乎非常高兴，语气十分兴奋。

　　“不！”她应该去死，她恨我，她会报复我，别人会知道的，我又会怎么样……不，她不能活着……江夏的脑子里被各种疯狂的念头充斥。

　　那具一直在蠕动的身体终于站了起来，它面色青灰，嘴角抽了抽，似乎想要笑一笑。

　　“……”它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它尽力伸直双手，想要碰一碰曾经的爱人。

　　江夏连连后退，“别靠近我！”

　　“啊啊……”它想要发出声音，但刚才的死亡带走了一切。

　　“别叫我！”

　　“江……”它停在了原地，努力了许久，“夏……”

　　“滚开！”江夏满心都是恐惧。

　　“我们……在一起……”它用一双无神的眼睛紧盯着江夏，“永远……”

　　永远……这个东西难道还要缠着我一辈子吗？不可以！要是这样，我这一生就真的完了……江夏心中惴惴不安。突然，他余光见有什么东西在发光。是那把匕首，浸在血泊之中，刀尖却莫名闪着一点寒光。

　　只要……

　　……再一次

　　杀死她……

　　……

　　“你又杀了我！”

　　怨毒的尖叫刺透了江夏的耳膜。他回过神来，才发现他满身都是血，碎肉溅在了他的脸上，而在他身下的是那具尸体，睁着血红的眼睛看着他。

　　整具尸体被他划得面目全非，伤口深可见骨。

　　已经不像个人了。

　　一个人居然会有这么多血，江夏怔怔地想。可是，“为什么你还没死？”

　　“为什么……”它嘶哑的声音仿佛要渗出血来，一只眼睛流出血泪。“你又杀了我！”

　　“你果然不爱我！”

　　“不是……”

　　“是苏如！”

　　“不是……”

　　“苏如！”

　　“不是……”

　　“你杀了我！”

　　“你已经死了！死了！”江夏歇斯底里地吼道。

　　“死了……对，我死了……”它呵呵地笑了起来，脸上的伤口抖动着，还沾着些许碎肉。“是谁杀了我？谁又杀了我？”

　　“是你自愿的！”

　　“对，是我愿意的。”它笑着，直笑得男孩胆寒。“你在害怕？为什么？你不要怕，我爱你，我不会伤害你。”沙哑的声音好似锯木声般刺耳。

　　江夏嘴唇青紫，颤抖着，发不出一点声音。这是一个死人，一个对他释放爱意的死人。他感觉到了绝望，这份绝望更甚于之前被威胁杀了恋人的绝望。

　　“啊，你不喜欢我的脸。你喜欢苏如的脸？”

　　江夏拼命地摇头。

　　“我知道你喜欢……”它身上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了里面黄色脂肪及鲜红的肌肉，一点一点，从头到脚，全身的皮肤都剥落在地。

　　还在渗血的肌肉一张一合，倾吐着爱语。“我去把她的皮拿来好不好？”

　　“感人的爱情！”影先生笑得十分开怀，这出爱情剧真的让他非常愉快。他微鞠了一躬，“游戏已经结束，在下该退场了。”他将礼帽压下，整个人隐匿于黑暗中。

　　“别走！”江夏惊恐地看着他消失的身影。“你不能走！”完了，全完了，江夏看向那具没有皮肤的尸体。它还在笑，血一直往下滴。

　　已经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