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风乘云里》时阿淼

4、太依赖温柔总归不是一件好事

　　“人真多啊。”甘棠提着篮子，和一旁的紫姆说：“这几天是有什么节日吗还是有什么活动，人好多。”紫姆一边从水果摊上挑了一口袋桃子一边跟老板还价，水果摊旁边，一个带着花头巾的阿嬢操着不慎熟练，带着口音的普通话熟络的说：“哦哟哟小美女你是外地惹吧，你不晓得这几天我们这里过火把节，热闹得很嘛，火把节哦，隆重得很，你可以看一哈的。”甘棠听懂了，连忙笑着点点头。这时紫姆也买好了东西，甘棠跟花头巾阿嬢道谢之后，和紫姆一起离开。
　　回去的路上，甘棠和紫姆聊天时提起这个节日，紫姆说：“火把节是这边少数民族的一个很热闹的节日，这几天都算是在过节了，明天有举着火把游街的活动，我们也要去，正好甘棠姐你也一起去呗。”甘棠设想了那时候熙熙攘攘，人挤人的场景，虽然自己已经来了许久了，但是还是不是很习惯陌生人太多的场合，于是拒绝了。
　　第二天早晨，甘棠起床便看见院子里支着一堆柴，墙角还靠了几个用蒿草扎成的火把，紫姆和卓玛阿婆都换上了漂亮的民族服饰，紫姆的头发本来就又黑又多，如今扎成辫子在脑后缠了一圈，一身修身的民族长裙衬得她越发的漂亮，卓玛阿婆也换上了一套绣着花纹的衣服，花白的头发也扎成了辫子。
　　见甘棠下楼，阿婆笑眯眯的招呼她过去，给了她一双绣花鞋垫，紫姆在一旁解释到：“每年过节阿婆都要送小礼物给我们的，今年你来了，阿婆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一直很喜欢你，所以今年就把你的一起送了，对了，甘棠姐，这是我送你的。”说着从兜里拿出一条红色的手链，红绳上挂着一个平安锁样式的小铃铛，两边还有两个小巧，做工细致的银环。“这是我自己做的，找巷口刘叔教我的，这个铃铛有些扁，刘叔就帮我做成了长命锁，人家说长命锁保平安的，你收着吧。”说着就要给甘棠系在手上，甘棠有些惶恐，她不知道这样的温柔，她以后该拿什么来回报。
　　紫姆见她犹豫，一把拉起她的手，边给她仔细地系上手链，边絮絮叨叨的教育她：“甘棠姐你别见外，这些礼物都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礼物，你来了这么久，我和阿婆都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送给你的，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以后多陪我逛逛街就好啦！”说着就给她带好了手链，紫姆满意的拍拍手，笑眯眯的说：“真好看，甘棠姐你手真好看，又白又细，连带着手链也好看了。”甘棠垂眸看着手链，“这样的温柔，似乎真的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她想。抬头对真挚认真的对紫姆说：“谢谢你，紫姆，也谢谢阿婆。”
　　说话间程云里走了过来，他今天穿着一件亚麻的衬衫，袖子挽起来，露出修长的小臂，手腕上缠着第一次见面时甘棠看见的佛珠。卓玛阿婆从背篓里拿出一条腰带递给程云里，那是一条黑色的腰带，上面秀着精细的梅花和蝴蝶纹样，很漂亮，程云里伸出的手在看到是腰带时停顿了一下，随即笑着接过：“阿婆节日快乐啊，身体健康，谢谢阿婆。”
　　紫姆悄悄跟甘棠说：“阿婆早就把程大哥当儿子了，送腰带有个说法是长辈希望你早点结婚，阿婆是在催婚呢。”甘棠有些讶异的问：“催婚？”“对啊，甘棠姐你不知道，程大哥今年就三十了，在我们这三十岁的人，孩子都能满山跑了，阿婆是老人，不懂年轻人晚婚这一套，就催着程大哥找个姑娘结婚，比程叔叔程阿姨都急。然后每次有什么过年过节的，都会送腰带啊什么的。”甘棠有些好笑地看着程云里，见对方有些无奈的接过腰带，然后打着手势跟阿婆解释，说自己还不忙，要遇到喜欢的姑娘再说，阿婆瘪瘪嘴，飞快地比划着，紫姆在一旁给甘棠解释——“阿婆说，程大哥人品好，人长得又端正，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个人结婚......“
　　正说着，吴青山的吆喝声从前院传过来——“老程——在不在？有事儿找你——”说着就拐进了后院，看见他们一群人都在，跟大家打招呼：“哟，紫姆妹妹，甘棠，都在呢？没出去玩儿呢？哟呵，老程又被催婚啦？”说着笑嘻嘻的过去揉阿婆的肩膀：“阿婆我可是您干儿子，你都不送我东西的吗？”阿婆没怎么听清楚吴青山的话，程云里打着手势解释了一遍，阿婆拍了一下吴青山的手，然后从背篓里拿出一条花纹和程云里那条相似的腰带，打着手势跟吴青山说：“你也是，什么时候结婚呐？”顿时引得几人哈哈大笑......
　　下午程云里和吴青山有事出门了，卓玛阿婆和紫姆也要去广场上帮忙，于是甘棠便独自呆在客栈里，她从程云里的书架上找了一本书看，不知不觉的就天黑了，隐约可以听见巷子里喧闹的人声，程云里从前院拐进来，看见甘棠一个人在茶室里看书，他走过去——“没和紫姆他们出去？”甘棠被突然有人出声吓了一跳，看见是程云里回来了松了口气，答：“人太多了，我就叫她们自己去了。”程云里把外套穿上：“去穿件外套。”“穿外套......干什么？”
　　他笑盈盈的回答，眼睛亮晶晶的：“带你出去玩儿，人很少的那种。”甘棠眼睛一亮，把书放下：“好啊，等我一下。”说着就上楼去换衣服了。
　　等甘棠下来，发现院子里的篝火已经被点燃了，程云里站在篝火旁，火光映照下，他的眼睛好像装了一眼泉水，原本便温和的面容语法温润，甘棠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愣神。“甘棠？好了吗，走吧。”程云里唤她，她才收神：“哦哦，好了，篝火现在就要点吗？一会儿会不会熄了？”
　　——“不会的，紫姆她们很快就回来了，我们也出去不了多久。”

　　出门之后甘棠才发觉外面有多热闹，几乎每家门前都染着一堆火，年轻的小伙子和姑娘们穿着漂亮的少数民族服饰，嬉笑着举着火把跑过去，甘棠遇到好几个不认识的人高兴的对她说节日快乐，程云里跟她解释这里的人都很热情，她们没有恶意，甘棠了然的点点头。
　　“不过，看来很多人都很喜欢你呢。”程云里笑着说：“毕竟祝福的话也要给喜欢的人说吧。”看甘棠有些不好意思，他开玩笑：“你看我就没几个跟我说。”说罢，还有些遗憾的摊摊手，甘棠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立马便道：“那我祝你节日快乐吧，程云里。”说完她才想起程云里先前祝福要给喜欢的人说的那句话，突然之间有些莫名的心虚，程云里听到了也是一时愣神，随即轻笑道：“那我也祝你节日快乐，万事胜意啦，甘棠。”甘棠脸有些发烫，点点头，轻声说：“嗯，谢谢。”
　　看到她有些害羞，程云里岔开话题：“你都不问问我把你带哪去？”——“我对这里不熟悉，总归你不会害我就对了。”程云里低笑一声跟她解释：“我一个朋友开的茶楼，就在广场那边，楼上可以看他们过节，也挺安静的，人也少，带你过去感受感受节日氛围，一会儿再回来跟大家聚会就好了，不然看你一个人在客栈，挺无聊的。”——“嗯，好。”
　　D城的节日向来热闹，火把节更是有许多活动，其中有一个堪称狂欢的活动叫抹黑，跟泼水节把水泼在别人身上一样，抹黑就是用草木灰或者木炭灰来互相抹，据说越黑的人收到的祝福就越多，甘棠他们到广场时，活动刚刚进展到如火如荼的阶段，周围都是互相抹黑，调笑的声音，甘棠略微有些不习惯这样多的人群，有许多人从他们身边经过时，都会象征性的抹一点在甘棠和程云里的手上，然后用民族语言说着祝福的话语笑着离开，甘棠虽然清楚这是善意，但是她依然有些不自在，程云里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于是后面的路上便都让她走在内侧，有意无意的护着她，没多久便到了茶楼，他们两都有如释重负地相视一笑，甘棠注意到程云里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抹了一条黑印，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眼睛弯弯的，很是招人喜欢，程云里有些莫名地看着她，她好笑的指了指自己的脸，他恍然，也笑了出来。
　　“还笑得出来，看来没什么事情。”程云里抱臂望着她，甘棠有些尴尬地揉了一下鼻子：“你看出来了？”——“对啊，刚刚有人不小心碰到你的手，我看你整个人都僵了，你很害怕人多的地方？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甘棠努力地寻找措辞来解释自己这些反应：“我小时候被绑架过，很小的时候，然后......那个人做了一些事情，我就一直都挺害怕陌生人触碰的，还有就是......其实独自一人独来独往惯了，和我相识的就那么一两个人，多多少少会害怕人多的场合，特别是这种很热闹的场合，我会有一点点不适应。”甘棠用大拇指和小拇指比划着，努力的表示一点点到底有多少。“但是你别担心，我现在已经好很多啦，只是今天有些太吵了，头有点昏，一时之间没有接收到。”
　　程云里一直望着她，就算她不说被绑架时对方做了什么，或者一直表示一点点真的很少很少，他也明白，然后他忽然发现，自己有些心疼，不知道是来自于兄长的心疼，还是来自于旁观者的感同身受，或者说......他想着，是喜欢的心疼。——“甘棠，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察觉到的。”甘棠听到这句抱歉，有些怔愣，手忙脚乱的解释和安慰：“不是不是的，这不是你的错，你带我出来，我其实很高兴，而且你一直都在照顾我的情绪，程云里，你很好的，真的，该说抱歉的是我。”程云里张张嘴，发现自己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道：“甘棠，以后不舒服或者不自在是可以说出来的，我都明白的——好了，我们上去吧，上面没什么人了。”说着率先走上了楼。
　　甘棠跟在后面，男人站在上一级台阶上，遮住了楼道晃眼的光，整个人的背影被灯光镶了一圈金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