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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回崇祯帝生不逢时 万历帝厚此薄彼 ...

  •   《明之末》
      第一回崇祯帝生不逢时万历帝厚此薄彼
      三年羁旅客,今日又南冠;
      无限山河泪,谁言天地宽;
      已知泉路近,欲别故乡难;
      毅魄归来日,灵旗空际看。
      ——明·夏完淳绝命诗《别云间》
      话说大明万历三十八年十二月二十四日这天,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刘伯渊之女十八岁的刘氏喜诞贵子,夫家国姓,为娃儿取名朱由检,即后来的崇祯皇帝。
      刘氏的丈夫,刘伯渊的女婿,朱由检的父亲是当朝太子朱常洛。
      刘氏早年以淑女身份被选入太子东宫,从未得过太子一丝恩宠,太子朱常洛待刘淑女只比对待婢女好一点儿。即使刘氏为老朱家生了个儿子,待遇也没好到哪儿去。太子待其母子,宛如寻常百姓之间,街坊邻居家生了个娃儿。
      朱常洛自小患有痫症,及长未愈,自然就成了癫病。“少痫长癫”其实就是现代人说的癫痫,民间俗称的羊癫风、猪婆风等。
      癫痫患者不发病时,常人一个;发病时,而动作失常、意识紊乱,时而静默痴呆、语无伦次,时而精神亢奋、狂躁刚烈。严重时,猝然昏倒、不醒人事,口吐涎沫、四肢抽搐。
      刘氏就是在朱常洛的一次大发作中,惨遭杖杀殒命,享年仅二十三岁。当时,朱由检刚五岁,由朱常洛一个姓李的选侍抚养。
      癫痫患者的饮食应以清淡为主,忌辛辣,忌饮酒。而朱常洛却反其道而行,食物非辣不吃,顿顿无酒不欢。
      朱常洛性子欺软怕硬到极致,被欺凌时,他懦弱到无原则,过后会尽心尽力去加害更弱者。如此怪异的性情,决非一朝一夕养成,皆是从小苦心培养的结果。
      朱常洛之母王氏,是锦衣卫百户王朝窭之女,少时应诏入宫选秀,未果。因其面容较好、举止得体,被当朝皇帝的生母李太后留在她的寝宫慈宁宫,做了一名宫女。
      万历九年十一月的一天,万历皇帝朱翊钧照例到慈宁宫给母亲李太后请安。
      末了,万历帝前往盥洗室净手,准备辞别母后,随侍万历帝洗手的宫女正是王氏。
      万历帝近看王氏也算是标致的美人,一时色心大起,临幸了王氏。
      仓促临幸,王氏得孕。
      万历帝忌讳这段在母后宫中临幸母后宫女的风流,于是极力否认。
      心知肚明的李太后盼孙心切拿出万历帝完事后赏赐给宫女王氏的实物作为证物;翻开记录皇帝时时刻刻一言一行的《起居注》作为铁证。
      万历帝低头不语。
      “吾老矣,尤未有孙。”李太后安抚万历帝,“王氏孕产,果男者,宗社福也。”
      万历帝低声回语:“无论男女,都是宫人所生。”
      一向好脾气的李太后听闻勃然大怒,喝斥道:“你也是宫人所生!”
      李太后也是卑微的宫女出身,听儿子抱怨,岂能不怒?
      万历帝听后惶恐,伏地不敢起来。
      经过李太后一番动之以物证,晓之以情理的举动,终使万历帝扭扭捏捏认了临幸王氏一事。
      万历十年六月,万历帝无奈册封宫女王氏为恭妃。
      万历帝实在看不上被母亲强塞到手上的王恭妃,但母亲之命无法抗拒,而且还不敢有怨言。一肚子委屈无处安放,索性折磨王恭妃,以泄心头之怨气。
      同年八月十一日,王恭妃为大明皇室诞下皇长子朱常洛。
      按常理有了儿子,即便老爸再讨厌老妈,对儿子也应爱护,毕竟虎毒尚不食子。
      但万历皇帝是一位不按常理出牌的父亲,自儿子朱常洛落地,神宗就打定主意,连娘带儿一起折腾。
      万历皇帝是人,也是男人,也有呵护心爱女人的天胜。
      只是皇帝丈夫一心呵护的妻子不是王恭妃,而是郑淑嫔。
      万历九年九月,宦官为万历帝选妃,十五岁的郑氏脱颖而出,入选。
      万历十年三月,郑氏被册封为淑嫔。
      万历十一年九月,郑淑嫔被册封为德妃。同年,郑德妃产下皇次女云和公主。
      万历十二年八月,郑德妃被册封为贵妃。同年,郑贵妃产下皇次子朱常溆。
      万历十四年大年初一,郑贵妃产下皇三子朱常洵。两个月后,郑贵妃晋封皇贵妃。
      郑氏从进宫到越三阶晋封为皇贵妃,用时仅短短四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四年来,郑氏独得万历帝的宠幸。
      郑氏四年三诞子女,王氏再无颗粒可收,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王氏雨露未沾,极为不受万历帝待见。
      郑氏所生的次子朱常溆出生当日就夭折了,使万历帝对郑氏所出的老三朱常洵更加溺爱,自然就没空理会老大朱常洛了。对郑皇贵妃暗使人不时欺凌、虐待、陷害王恭妃母子的行径,万历帝假装不知,更懒得搭理,不加纵容,已是他的最大仁慈。这又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爱屋及乌的万历帝开始作妖了,起了废长立幼的念头。
      万历帝很快答应了郑皇贵妃立老三为太子的请求,借在大高玄殿行香之际,万历帝与郑皇贵妃秘密盟誓,并亲作御书一道,封缄,藏在玉盒之中,交予郑皇贵妃保留存证。
      然而,因循守旧的众朝臣及李太后,坚持立储以长的国之根本,持续敦请万历帝册立长子朱常洛为皇太子。
      万历十四年二月,万历帝面对首辅申时行上疏请求册立太子的奏疏,说,“卿等懿册立元子请,朕见婴弱,少俟二三年举行”。意思就是太子岁数小,立太子一事晚二三年再说。
      万历帝打算采取拖延战术,以迟迟不立太子的策略应对朝臣的催促。软磨硬抗,以期改老三为立太子。
      自此拉开了这场耗时十五年的“国本之争”大戏的帷幕。
      争斗中,最受苦的不是朝臣,更不是皇帝,而是王恭妃和朱常洛母子。
      因为大臣们越据理力争,万历帝对王恭妃母子的态度就越冷落、越不满、越厌恶。
      万历十七年,大理寺左评事雒于任上了一道《酒色财气疏》,疏中在“色”字上指责万历帝偏宠郑贵妃,听信耳旁风试图废长立幼。
      这无疑戳中万历帝的肺管子,皇帝暴怒,将王恭妃、朱常洛母子打发到景阳宫居住。
      景阳宫是紫禁城东西六宫中最偏僻、最冷清的宫殿,实与冷宫无异。
      逢宫中庆典之时,要邀请嫡母和生母两宫太后参加。万历帝的嫡母陈太后由王皇后服侍左右,生母李太后由郑皇贵妃服侍左右,其它嫔妃只能远远驻足观看,而景阳宫王恭妃连远远驻足的资格也没有。因为神宗皇帝瞻礼、拈香、祭天地等亲诣行礼,是不允许王恭妃参加的。
      有明一代,皇家、贵族对佛教非常推崇。一因太祖早年曾在皇觉寺当过小和尚;二因成祖在“靖难之变”中得到过僧人道衍的决策。所以明代佛教发展颇为繁盛,大明全国佛教寺院数以万计。尤其万历一朝,修建的寺庙最多、最奢华。比如山西著名的永祚寺,就建于万历二十七年。
      皇家建寺修像等礼佛之举多不胜数,营建费用多由皇室成员、贵族国戚捐资。庙宇表达回馈的方式就是在功德碑上,刻下捐赠者的名号,广为传颂。
      京城一带众多的佛家建筑中,无数功德碑上,从两宫太后、各嫔妃、皇子、皇女的名号,到京城豪门氏族、大小官吏的职号,甚至宫中的女官、监工的太监、修建的工匠,都在功德碑上刻有名字。独独没有王恭妃的名号。
      万历帝的冷落,郑皇贵妃的迫害,甚至连同宫中执事的轻视,王恭妃都能默默忍受,因为儿子朱常洛待在身边。
      “国本之争”直到万历二十九年,以万历帝忍痛割爱,低头服输,册立皇长子朱常洛为皇太子而告终。
      与太子一同册立的还有郑皇贵妃生的皇三子朱常洵被册立为福王;
      还有周端妃生的皇五子朱常浩被册封为瑞王;
      还有李敬妃生的皇六、七子朱常润和朱常瀛分别被册封为惠王和桂王。
      册立大典一结束,神宗皇帝立即遣人前往郑皇贵妃处,取回那日在大高玄殿封缄盟誓的玉盒。
      玉盒取回之后,神宗见当日封缄所加的标记依旧清晰真切,忙打开玉盒观瞧,发现纸上书写的字迹已全然模糊,不能辨认。
      神宗为此惶恐不安,因违背誓约,而心怀愧疚。直至近二十年后崩逝,神宗再也没有晋谒过大高玄殿。
      《大明宫词》有云:
      密约焚香写誓词,君王溺爱贵妃痴;
      他年玉盒开封验,记否高玄殿里时。
      闲言不叙。
      皇长子册立为皇太子,标志着朝中大臣最终赢得了与皇上之间十五年的战斗。他们在欢呼胜利,王恭妃却在景阳宫默默流泪,因为她知道她的厄运很快将再次降临。
      朱常洛贵为皇太子,自然不能再在景阳宫,被移去迎禧宫居住。
      万历帝对“国本之争”的失败耿耿于怀,报复行动也随之而来。
      王恭妃的景阳宫与儿子朱常洛的迎禧宫同在紫禁城之中,万历帝却下令不准母子相见。
      王恭妃思子过度,整日流泪,哭瞎了双眼。
      在大明后宫史上,因思念哭瞎双眼的有两位后妃:一位是明英宗的钱皇后;另一位就是王恭妃。前者盼回了“北狩”的英宗;后者临死也没有盼来儿子。
      万历三十三年十一月,朱常洛的选侍王氏生下皇长子、万历帝的皇长孙朱由校。神宗封赏群臣、宗室,大赦天下,给自己母亲加徽号时,顺便给王恭妃也晋了封。
      王恭妃也迎来了迟到二十年的晋封,恭妃封为贵妃、皇贵妃。神宗对此表示了假惺惺的歉意:“先年每欲进封,因帑藏钱粮不敷。”
      这话的意思是说,早就想封你来着,但手头没钱,咋封?
      这种恬不知耻的言语能从皇帝金口中说出的原因,王皇贵妃、满朝文官对此心照不宣,万历帝更是心知肚明。
      王恭妃虽成了王皇贵妃,但处境没有丝毫改变。依然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地被幽禁在景阳宫之中。
      不久,王皇贵妃身患重病,万历帝不仅没有去看看,还不许任何人踏入景阳宫探望她。
      万历三十九年九月十三日午时,王皇贵妃病危。万历帝大发善心,恩准太子朱常洛前往探望。
      清朝官方编纂的《明史》中,将母子诀别这一幕写得非常感人:
      ……母知儿来,喜极而泣。虽病榻卧久,亦强撑起身。紧抓儿衣,悲情轻诉:“儿长大如此,我虽死何憾”。儿子听闻,悲恸不已,放声大哭……
      可惜,这段感人肺腑的煽情描述,是清朝满人的杜撰。
      事实上,王皇贵妃从生病到病危再到病故,万历帝的良心从未发现过,他从未答应过朱常洛去景阳宫探病的请求。
      此情节在明朝官方编纂的《明实录》中,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详详细细。明朝汉人没必要诋毁自己人,何况是诽谤皇帝呢。
      还有佐证:天启二年,御史温皋谟弹劾郑皇贵妃侄子郑养性时,其中有一条:“摧残孝靖皇后,至饮恨而不得一诀”。
      由此可见,母妃临终,儿子朱常洛也能未见上一面。
      孝靖皇后是王皇贵妃薨后多年,其孙天启帝给她的追尊。初追尊圣母皇贵妃王氏曰“孝靖温懿敬让贞慈参天胤圣皇太后”,简称孝靖皇太后。泰昌元年九月十三日,改曰“孝靖温懿敬让贞慈参天胤圣皇后”,简称孝靖皇后,正式上册宝。
      万历三十九年九月十三酉时,王皇贵妃薨,享年四十七岁。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这是先秦时期就有一种民间古老习俗,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祭奠文化。其含有对死者悼念、默哀之情,以表达生者对死者的尊重。
      可惜,万历帝在他一个人的帝界,不在万千百姓的民间。老婆的丧事,他也没放在心上,既不下诏礼部准备治丧,也不下令工部选址营造坟茔,打算择地草草埋葬了事。
      内廷、外廷议论纷纷,万历帝故作不知。而懦弱的朱常洛也不敢擅自收敛母亲的尸身。
      大明刚正不阿的内阁迟迟没有收到万历帝的治丧圣旨。大学士叶向高忍不住上疏问及万历帝:“宫廷内外传闻皇贵妃薨逝,如今四天过去了,为何不见皇上下诏治丧?”
      次日,万历帝冷冰冰的回复内阁:“皇贵妃十三日酉时薨逝了。”言外之意:宫内宫外早已传遍,用得着您告诉我?
      叶向高再次上疏:“赶紧准备丧礼啊!”
      万历帝回复依旧冰冷:“览卿等奏,已知道了”。
      直到叶向高第三次上疏,万历帝这才不紧不慢的同意礼部准备丧仪。
      此时距王皇贵妃薨逝,己九天了。
      首辅沈一贯、大学士叶向高上折:“皇太子母亲皇贵妃去世,葬礼应当从厚。”就是说儿子是太子,葬礼应当按世宗次子庄敬太子的生母王皇贵妃的规格办理。
      万历帝回复:按世宗未育子女的沈皇贵妃的规格办理即可。
      因丧礼规格,君臣争端再起,葬礼一再拖延。最后,臣不经拖,君按沈皇贵妃的礼仪办理方案获胜。
      丧礼过后本应尽早入土为安。而对于王皇贵妃的墓地的选址、择地等事宜的奏疏,万历帝是一概“不报”。
      群臣与万历帝交锋十数次,都没有确定王皇贵妃的墓地。
      直到万历四十年五月,万历帝最疼爱的三子福王朱常洵的一个妾室薨逝。
      万历帝下诏工部择取善地安葬福王妾室,礼部左侍郎翁正春和南京吏部右侍郎史继偕趁机上奏:“把王皇贵妃的葬礼也一并办了吧!”
      万历帝恩准。王皇贵妃终于沾了福王小妾之光,才得以下葬。
      万历帝命人到天寿山卜地,选得东井左侧的平岗地,又经万历帝首肯,在那里正式为王皇贵妃营建了坟园。
      万历四十年七月十七,王皇贵妃终得以入土,得谥“温肃端靖纯懿皇贵妃”。
      但陵园并没有整体完工,连谢土仪式也没有举行。万历帝还不派人守坟,也不拨守坟的费用。基本的守陵人员、祭祀田地一概没有。
      以至一半年后,陵园便残破不堪,尽显荒芜,怎么看也不像一座皇家陵园。
      直到三年后,王皇贵妃的陵园才得到一些改善。不是万历帝发善心,而是因一起偶然发生的必然事件促成的。
      万历四十三年五月初四,一位名叫张差的男子手持木棍闯入皇太子居住的慈庆宫,企图打杀太子。
      张差在打伤守门宦官李鉴等数人后,被闻讯赶到的太子内侍韩本用,在前殿将其制服。张差虽未伤及太子,朝野上下亦异常愤怒。
      由于刑部审案人员多是浙江籍人士,而浙党领袖方从哲一直暗中巴结郑皇贵妃、郑国泰、福王一伙。所以无论审出什么结果,都会遭群臣质疑。刑部欲以疯子误闯宫门来结案,群臣更是不答应。
      这时,陕西籍刑部提牢主事王之寀秘密提审了张差。
      很快,张差一五一十全招了。供出自己是受郑皇贵妃手下的太监庞保、刘成的指使;是太监庞保带他进的宫,大监刘成指的路线;甚至还牵扯上邪教红封教。
      王之寀随即把审讯情况报告给万历帝,要求举行朝审或会审。
      浙党一系听说后,立即展开了对王之寀的攻击,坚持说张差是疯癫之人,要求把张差立即处决。
      万历帝最后决定,刑部会同十三司官员举行会审。
      会审中,张差供认不讳,受太监庞保、刘成二人的指使,让他打进慈庆宫,并对他说:“打死小爷,有吃有喝。”
      庞、刘二人是郑皇贵妃宫中的内侍;“小爷”是宫中太监对太子的称呼。
      欲知万历帝如何处理此案,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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