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文明》洛符

1、第 1 章

　　凌晨，B市某公寓楼里。谢楠霖换上风衣，将头发随意地扎了一个揪，一副即将出门的样子。
　　他站在落地窗前，外面一片繁华，还未歇息的灯光闯进来，脚下的木地板被分割成明暗两块，随着微微摇曳的窗帘晃动着。
　　忽地，手机默认铃声响起，刺穿客厅里诡秘的沉寂。
　　他接通电话，对面那头传来沉稳的男声。
　　张秘书汇报道：“谢总，您让我查的那个号码是空号。”
　　“嗯，知道了。这件事你不用再管了。”
　　谢楠霖的大拇指摩擦着食指的指关节，慕名而来的焦虑感找上了他。
　　他挂断电话。凝视着窗外的风景，思考起来。
　　从昨天半夜12点开始，他每隔一小时就会收到一条相同的短信。
　　「请将灵魂归属权交给神，成为文明晋级的奠基人。」
　　像一个卑劣又无趣的恶作剧，但偏偏谢楠霖就没办法无视它，直觉告诉他，这不是恶作剧。
　　谢楠霖重新点开手机，翻着通讯录，在翻到一个名字时，手指微微一顿，随后又滑开。
　　现在这个点，他应该已经睡了吧。
　　直到最后，把整个通讯录翻完，他也没有按下拨号键，反倒是在两点整的时候又收到了那条消息。
　　不过经过整整26个小时的麻痹，谢楠霖只是皱了下眉，揣好手机就出了门。
　　七月份的凌晨并不凉爽，空气凝滞在他的身边，闷闷的，显得格外压抑。两侧稀松的路灯静静地工作着，昏黄的灯光从上方掉落下来，前面的路也并不是很清楚，因此格外死气。
　　谢楠霖戴着一副金丝圆框眼镜，一条金色的链子自然垂下，落到他的肩膀上，绕过他的颈后 。乌黑的头发看似随意地扎着，左眼角下点着一颗泪痣 。
　　他在附近走了大半圈，却没有看见一辆出租车——非常不正常，他住在市中心附近，出去玩的夜猫子格外多，所以哪怕是晚上也会有几辆出租车。
　　谢楠霖寻找无果，认命地走到公交车站，不过幸运的是恰巧那公交车就开了过来。
　　当然，他知道这一切巧得有些过分了，从他怀疑到下楼到坐上公交车，仿佛都有命运在指引他。
　　可惜他没办法坐视不理，哪怕是去警局报一个案，也好过在家里呆着。况且是祸也躲不过啊。
　　公交车再次启动，车上是一如外面般的诡异。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睡觉，他们诡异地盯着彼此。
　　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着。
　　谢楠霖心里并不安宁，反倒是那种焦虑的感觉比在家里更甚了。
　　一个不太成熟的问题闪过他的脑海。
　　“如果现在有人要害他，谁最方便呢？”
　　毋庸置疑，这个答案是司机。
　　紧随其后的是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司机的面貌。他上车时匆匆看过一眼，那人戴着鸭舌帽，眼神藏在阴影里，脸上没什么血色。
　　谢楠霖往司机座上一瞥，要是不看只能算不好，这一看便更不好了。司机并没看着路，而是仰头盯着那面镜子，透过那面镜子，看着后面待宰的羔羊。
　　他的眼神阴戾，眼角带着喷溅开来的血液，像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就在那一瞬间，车上各种不同的手机提示音响起，嘈杂地混在一块，震得人脑袋疼。
　　车上的人好像听到了他们的催命铃。
　　谢楠霖也是心下一惊，但他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可惜驾驶座上那位预谋已久的司机一个转向，直直冲进了湖里。
　　巨大的冲击力让谢楠霖撞上了旁边的杆子。一阵钝痛传来，但他已经顾不得这点伤了，他趁着车子还没有完全沉下去，拿起旁边的锤子，干脆利落地把身旁的玻璃打碎。
　　玻璃碎片随着不断涌入的水进入到这个狭小的车内。
　　在谢楠霖敲碎玻璃时，有一个上班族冲得比谁都快，他高大的体型硬生生把谢楠霖怼到一边去。
　　谢楠霖还记得他，这个人刚才一直在车上打瞌睡，要逃命了，倒是跑的挺快。
　　他面露不悦，忽然听到旁边有小女孩的哭声——她的妈妈显然已经从别的窗户溜掉了。
　　谢楠霖脸色一沉，想没想地转身抱起小女孩。
　　小女孩很乖，白嫩嫩的小手抓着谢楠霖的衣服，她紧紧闭着眼睛，看着像只小兔子。
　　谢楠霖一手抱着她，另一手扒着布满玻璃渣的窗框，离开这辆下沉的公交车。
　　车里的尖叫声透过混浊的水闷闷地传来，比灾难更可怕的是人心啊。
　　这个地方又会孕育多少怪谈呢。
　　肺里的空气急剧减少，缺氧而导致的头晕感侵蚀着他的理智，幸亏他在彻底耗尽氧气前破开了水面。
　　河流两岸斑斓的灯光碎在水面上，随着风轻轻浮动。
　　水顺着谢楠霖的头发留下，映着不同色彩的水珠划过他的鼻梁，再配上他本就好看的面庞，这应该是一副令人怜爱的画面。
　　但偏偏事实不是这样，他脸色沉得可怕，看了直叫人发寒。
　　一个妇女游过来，凌乱的头发贴在她的额头上，她伸手接过她自己的孩子，不断向谢楠霖道歉。
　　她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谢楠霖的神色。
　　但接受这个道歉的人非常明白，这个道歉不过是这个女人对她自己的安慰。
　　他刚要说你该道歉的人是你自己的女儿。
　　可话还没有说，却被一把匕首刺入了心脏，所有的声音都被堵在了喉咙，最开始那一瞬间剧烈的疼痛让他差点晕了过去，但急剧上升的肾上腺素却让他感觉不到疼痛了。
　　这就是痛到极致，就是无痛？
　　他维持了几秒钟的清醒，在那几秒钟里，他就已经猜到了这个杀他的人是谁——毋庸置疑，一定是那个司机。
　　身体向前倾，脱离那把匕首，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在往外流，温热的，和他现在的体表温度形成鲜明对比。
　　他几乎是发自本能地转过身，勒住那个人的脖子，将他向水的深处拖拽。
　　那个人并没有挣扎，他张开双臂将头后仰，嘴唇几乎贴在了谢楠霖的耳朵边。
　　那怕是隔了层水，谢楠霖也清晰地听见他在说什么。
　　那个人像个宗教狂徒一般，循循善诱地说。
　　“和我一样成为文明晋级的奠基人吧。”
　　“神会将我们投入一个新的轨道里，〔眼〕会在此替神寻求新的更多的追随者。”
　　谢楠霖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被迫“接受”这些歪门邪道，但他脑海中想的却是另一个人和刚才没有打的电话。
　　他浸没在刺骨的河水里，被拉入了漫长的眩晕中。
　　不知过了多久，谢楠霖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浑身使不上劲，四肢像被灌了铅，喉咙如同被掐住，连喘口气都累。
　　他记得他死前还带了一个人下来，所以现在为什么会这么虚。
　　但他十分清醒——越是危险就越要保持清醒。
　　再怎么想，都不如睁开眼睛来瞧瞧。他刚想到便这么做了。
　　谢楠霖感觉他的眼皮像是被黏住一样，反复挣扎了好几次才睁开眼睛，眼前的画面逐渐清晰，第一眼看到的是房梁，木头的表面很粗糙，一看就很劣质。
　　很久没有见到这种房子了。
　　谢楠霖撑着身子起来，扶正眼镜，拍去白衬衫上的灰，大致扫了几眼面前的人。
　　有个长胡子的男人 ，目测40来岁，穿着灰色的上衣。说句夸张的，他眼角的褶子比眼睛大。
　　那男人一脸平静地站在房间的最中间，茂密的胡子和眼角暴露他年龄的皱纹都挡不住眼神中的轻蔑。
　　旁边有个尖嘴猴腮的男人，下巴尖得像开了十级美颜的主播。估计超过了四十岁。
　　这两个人大概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因为他们的脸上充斥着轻蔑的神色。
　　谢楠霖看到他们时，第一反应是感叹他们有点儿丑，也不是以貌取人——丑的是神色。
　　地上坐着一个向四周环顾的男人，约莫五十岁。他似乎也注意到了那两个男人 ，上下打量着他们。
　　谢楠霖回忆了一下，这就是公交车上最惜命的那一个人——第一个逃出去，撞了他的那个家伙。想到这个，他的心情顿时又不好了起来。
　　但又不能拿他怎么办，毕竟死亡面前，道德就变得一文不值，更何况有些人天生就没有道德感。
　　角落里还有一个穿着西装的啤酒肚男人，大概只有一米五吧。他坐在地上 ，顶着一张油腻的中年脸，缩着脖子。
　　他五官扭曲，眼泪早已抹满了那张脸，神经质地喃喃自语着 ：“救我，救我，我不想死，不想死 ！啊啊啊！这是哪里？送我回去好不好？是谁？谁要玩这种恶作剧！ ”
　　他趴在地上 ，一身昂贵的西装被他蹭的都是灰。
　　谢楠霖被吵得皱了皱眉头，忽然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你是不是觉得他好吵？”
　　他向身后看。
　　有一个人站在他身后，这个人他很熟悉。
　　并不是因为认识 ，而是因为那人是知名演员高冉亿。
　　前几天还在闹绯闻，只不过没人知道绯闻对象是谁，狗仔只拍到了他深夜出门——造谣全凭一张嘴。
　　影帝就是影帝，一张照片就让网站瘫痪了一个上午。
　　高冉亿是个中英混血，虽然长得很好看，但并不是只靠脸出道。去年刚提名了大奖。活脱脱一大清流，可以靠脸却偏偏要演技。对外从不说自己是个偶像，只说自己是个演员。
　　乞丐 ，精神病 ，犯罪分子 ……全部都演过，上一秒在精神病院当痴呆，下一秒就可以手持枪横扫全场，让人怀疑他是个精分。
　　没有他没有演过的 ，只有你想不到的，这是他粉丝的原话
　　高冉亿穿着一身休闲装，一头棕色的头发带着些天然卷 ，偶尔跳出几根特立独行的金色头发，和他娱乐圈内的人设非常符合——工作之余十分散漫，为人风流幽默。他的五官立体俊俏，这张脸上最具特色的就是那浅金色的眼睛，淡淡的，让人感觉到疏离。后来谢楠霖才知道这叫什么——表里不一。
　　他皱着眉看着那西装男人，显然也是被吵的不轻 。
　　对方伸出手，低声说 ：“你好 ，我是高冉亿，演员。你应该和我一样，不太了解现在的情况吧？ ”
　　“你就这么确定自己的推测？”
　　他心里想：这个影帝行为过于难测了，上来就提这个问题。
　　“你未免也太信任我了吧？”
　　“我这个人是颜控，毕竟我是演员嘛。”
　　“……”无言以对。
　　谢楠霖微微一笑，绅士得体 ，尽量显得不那么尴尬。
　　“你好 ，我是谢楠霖，大三学生。”
　　“那两个人不是什么好货，我醒得比较早，听到了一些内容。虽然听不太懂。”
　　毕竟这种情况下，第一反应应该是找人问清楚情况，问了就完蛋。
　　“我最开始也不打算问，因为我做事直觉至上。”高冉亿挑挑眉，“你觉得呢？”
　　“他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看他们现在的反应——他们一直在观察我们，似乎在观察谁是不知道的 ……至于为什么 ，如果真有什么正直的目的 ，不至于这么久都不开口。恐怕是想利用我们这群，所谓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
　　谢楠霖莫名地就信了他：“更何况你刚才听见了些内容。被人利用会让人很不爽。”说后半句话时，他皱了下眉，脸上尽是嫌恶的神情。
　　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他们都听到了各自熟悉的声音。
　　有两个人推门而入。其中一个身高一米九左右，皮肤比小麦色偏白些 。一身简单的黑T恤把优美的肌肉线条隐约勾勒出来。眼神平静锐利，眼底暗藏着无法掩盖的一丝狠戾。他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当目光移到了谢楠霖时，他顿了顿。
　　“谢楠霖？你也在这儿？”
　　谢楠霖这样冷静的人也有一些惊讶，他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看见叶淮安——这位前不久才出现在他脑海里的人。真是人生无常啊。
　　在这种陌生的环境中，似乎有了些安全感，他没察觉到这些安全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也因为他此时的惊讶 ，所以完全忽略了叶淮安看向他时收起了锐利的眼神。谢楠霖又看见站在叶淮安旁边的人 ，更加震惊了。
　　刘澈希——刚入学的大一学生，也是一个状元，成绩虽然没有谢楠霖那样可怕，但是因为干净的长相，收获了很多“妈妈粉 ”。柔顺的头发贴着额头，有一些微微翘起，有恰到好处的婴儿肥，可爱的像个小团子，还是那种戳一下会炸毛的。
　　但这不是最震惊的，只见刘澈希压着声音：“高冉亿！”这不是崇拜 ，不是震惊 ，是愤怒 ，让人怀疑他下一秒就会冲上去把这个人给办了，还是那种恨不得把他掐死的“办”。
　　“？？？？”叶淮安和谢楠霖两脸懵逼。刘澈希看到这屋里还有其他人在，立马平静下来 ，走到高冉亿旁边，有些赌气地站着。
　　这两个人有秘密，好想知道。这是此时谢楠霖与叶淮安的想法。八卦不是好习惯，但可以让人很快乐。
　　更何况还是某影帝的秘密呢。
　　世界真小，但是，正是因为小才能相遇。
　　客观上来讲，相遇是几十亿分之一的概率，但从主观上来讲，相遇是百分之百的概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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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手本会很简单，简单到有些智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