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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出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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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教堂的钟声回响在内城的上空时,骑士又一次见到了菲尔姆和米斯特。他显然有些讶异:“早上好,阁下。您……改变了您的决定?”
米斯特闷笑了两声,促狭地看着菲尔姆。
“……为我的隐瞒向您道歉,骑士。”菲尔姆对骑士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一枚特制的皇室勋章,上面雕刻着有一双红宝石眼睛的金质雄狮,是继承人的象征——而后垂着眼睛看向骑士,两手收拢,交叠放在腹部,声音沉稳有力,“我是菲尔姆·奥比利盖特,请带我去见北郡大公。”
眼前人的身份毋庸置疑:骑士对那枚勋章十分熟悉,五年前它还挂在维尔瑞的胸口上。
骑士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右手扣在左胸口,深深地鞠了一躬:“您无需致歉,没能认出您是我的失职。请您和您的朋友先跟我来。”
他恭敬的为对方指引前去会客室的道路,在又一次致歉后迅速的找到同伴,交接守卫的工作、找人通知大公,而后回到王女身侧,请对方稍事等候。
昨日恍惚间的感觉居然在今天就得到证实,骑士一方面感叹这五年给王女带来的巨大变化,另一方面又忍不住开口:“您不该来这里的,殿下。至少您也应该带上扈从,这里太危险了。”
菲尔姆抿了抿唇,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稍微有些失礼的盯着身旁瓶子里的玫瑰,她说:“我来就是为了解决这危险。”
骑士皱起了眉,但什么都没说。
他不赞同菲尔姆的行动。但骑士所受的教导不允许他对上位者做出忤逆的言行:他先前的劝阻就已经是规则允许的极限了。
在一片难言的寂静中,维尔瑞终于穿着得当,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来到了会客室。
他有一头柔软卷曲的金色短发,玫红色的眼睛熠熠生辉,妆容精致,一举一动尽显贵族风范。
在看到陪坐在王女身侧的米斯特的时候,他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不过很快恢复过来,顺着菲尔姆的目光看向花瓶中的玫瑰——新鲜的、刚剪下来的诅咒玫瑰。
“日安,我亲爱的姐姐。”他优雅的欠了欠身,而后入座。他端正的坐在座位上,就着玫瑰开启了话题——虽然他不能理解父亲、姐姐的看法,但还是了解他们在乎什么的,也能猜到姐姐的到来是为了什么,“很美,不是吗。”
而菲尔姆同样了解她的弟弟,知道怎么做最为省力快捷。
“请称呼我为王女,北郡大公。”她依旧看着玫瑰,不等维尔瑞回应就继续说道,“父亲和我做了个约定。”
维尔瑞的笑容稍微有些勉强,颔首示意自己在听。
菲尔姆两手交叠放在腹部,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在我解决诅咒之后,他会退位。
“我会继承他未竟的事业,收回应属于国王的权力。而关于各封地上贵族的处置,我将听取民众和教堂的意见。也许我会保留他们的爵位和待遇,也许我会对他们进行审判。
“毕竟,我不畏惧谋杀。你觉得怎么样,维尔瑞?”
菲尔姆讲完之后,维尔瑞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他干笑两声:“当然,当然。您自身的实力足够强大,也有这个国度最好的牧师守护在侧。”
菲尔姆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等解决了诅咒,我还会回来看你的。”
“好的,我恭候您的到来。”维尔瑞这时候也顾不上礼节了,他站起身,示意骑士送客。
“这样一来,他应该不会再整什么幺蛾子了。”米斯特和菲尔姆一同在林中疾驰,脚下清风和轻盈的祝福光芒闪烁,背上的行囊和路上的阻碍不足以阻碍她们的脚步,米斯特开口问道,“不过你真的和国王约好了?他也肯放你出来?”
“当然没有,来找我的骑士估计都快到凛冬堡垒了。”菲尔姆摇了摇头。
林间回荡着米斯特的大笑声,菲尔姆忍不住也展露笑言,她又道:“不过我要是能解决诅咒,他应该也会愿意退下来的。我不会把维尔瑞留在北郡大公的位置上。你……想回到北郡吗?”
“这个……再说吧。”米斯特说着突然停了下来,皱着眉头揉了揉心口,“奇怪了,我有点不舒服。”
菲尔姆也停下了脚步,有些担心的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胸口闷闷的,从我们离开凛冬堡垒的时候就有一点了,不知道为什么——总不能是维尔瑞在咒我吧,他要骂也是骂你啊?”米斯特缓了一会儿,觉得好受些了,又开始调侃菲尔姆。
“没事就好,有问题随时告诉我,这片树林有些诡异。”菲尔姆凝视着身旁墨绿色的树干,叮嘱了米斯特两句。
“就有点闷,哪比得上当时你背我出去的时候,啧,那滋味。”米斯特则了两声,抬头打量密不透风的树冠,“不过这林子确实有些诡异——哎哟我去!”
她正感叹着,忽然感到一阵战栗,身体下意识往后一仰,一道深绿色的影子在她眼前划过,而后鼻子才后知后觉的闻到了泥土的腥甜。米斯特被吓了一跳,眨眼间身上就是十数道白光闪过,连蹦带跳的向后躲避,一路退到菲尔姆身后。
还算有良心的是,她没忘了给菲尔姆也加上祝福和赐福。
菲尔姆在她身侧看得分明,一根墨绿色的树干突然从土里抽了出来,带着惊人的力道向她抽了过来——这哪是什么树干,分明是伪装后的藤蔓!
在米斯特让开位置后她迅速抽出了背后的重剑,红白交错的视野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动作,她高高跃起后对准那藤蔓向下狠狠一压,一个利落的跳劈切断了树藤。
被斩断的藤蔓轰然落地,淅淅沥沥的树汁流出,整片“树林”顿了片刻,所有树藤猛地抽离地面,蛇一般的舞动起来,遮天庇日的绿色中显现出一模艳丽的红色,而后于那方向传来了一阵嘶吼声,树藤向着二人激射而来。
米斯特身形飘逸的向后退去,鬼魅般的闪过所有藤蔓,而菲尔姆双手握剑,在层层叠叠的光芒的庇佑下发起了冲锋,一路劈开了所有阻碍——
重剑猛地破开巨木那玫瑰缠绕的树干,破空声、枝干断裂的声响和树精的嘶吼一同响起,那怪物临死前树藤疯狂的拍打菲尔姆周身的护盾,但只是徒劳的不断发出啪嗒声,米斯特甚至十分有闲心的又刷了几层,将菲尔姆护得严严实实,引得智力不高的树精无能狂怒。然后是树木倒下的巨大声响,以及旁观了整场战斗的法师小姐渐渐清晰清脆的鼓掌声。
“您完全不动口是吗,尊敬的法师小姐?”菲尔姆看了她一眼,拔出了重剑仔细检查一遍,确认没有细微缺口后又重新背了起来,“你不是有根法杖吗。”
米斯特的回应是吹了声口哨:“很抱歉,这根法杖和我的经书的唯一区别就是不能用来例当板砖。不过能用来烤肉,也不错。至于法术嘛,很不巧,只有光与火对我感兴趣,好在二位比较宠爱我,我勉强能做到瞬发。”
菲尔姆抿了抿嘴,感叹道:“你没有成为骑士真是王国的一大损失。”
“算了吧,我只会拱火和放火烧山——停不下来的那种。”
菲尔姆默默的把问她为什么不用火系法术的进攻话咽了下去,摇了摇头,不再和她伶牙俐齿的友人争辩,转而问道:“我们接下来往哪走?”
米斯特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看了眼菲尔姆身后断面嶙峋的树干,啧啧两声后蹲了下来,掏出了她的袖珍法杖在地上比划起来:“还记得你当时进来找我走的路吗?”
菲尔姆艰难的把她抽象的图画和自己印象中的路线进行比对:“嗯,记得。我们走那条?”
“没错。”米斯特点了点头,在地上长蛇一般的线上画了三个圈,“我们先到橡木酒馆去,或许能补充一点物资,然后是教堂,接着一路直行就能到城堡。”
“唉,走到现在也没见着什么动物。”米斯特忧愁地叹了口气,“别是都没熬过来啊,要真是这样,就得赌酒馆有没有物资了。不然我们就得去啃树皮了。”
菲尔姆思索了一会儿:“应该是有的。心脏玫瑰对于这片土地上的生灵的影响似乎更大,至少我在外头没有见过这样暴躁易怒的树精……也许是因为这诅咒起源于这里?但既然树精能生存下来,那没道理动物中没有幸存者。我觉得或许是因为变异后的树精有领地意识,阻止了它们的靠近。”
米斯特在地上划来划去的法杖停住了。
她们已经进入了昔日北郡的地界,但这里不复往昔的繁华,玫瑰攀附在万物的心口,连鸟儿都不再放声歌唱,当连米斯特都不再发出声响的时候,这里就只余一片被诅咒缠绕着的死寂。
菲尔姆:“?”
菲尔姆:“米斯特?你还好吗?”
米斯特没有回答,她站了起来,拍了拍手,抖掉了法杖上的泥土,她沉默着望向北方,望向那座阳光照耀下的北地城堡。
菲尔姆有些担心:“米斯特?你还好吗?米斯特?米斯特——霍莉!”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到了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她的手拍上了米斯特的肩膀,轻轻摇晃了两下。
北郡的女儿似乎被她从一场离奇的噩梦中唤醒,又似乎仍沉浸在其中,她回头望向菲尔姆,眼中的凄惶不安还未散去,她问:“菲尔姆,我的王女,你告诉我动物能活下来,那么人呢?人能背负着这样的痛苦活下来吗?”
菲尔姆下意识的回答道:“能,你不正是这样的存在吗。”
她说完之后二人都愣了一下。
菲尔姆率先反应过来,她的脸色有些凝重:“米斯特,我们今天现在这里扎营。”
米斯特啧了一声,那种不安的神情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菲尔姆熟悉的那种满不在乎的态度:“没必要吧,你知道我不会放弃的。”
“所以我说的是在这里扎营。”菲尔姆看了她一眼,将行囊放在了树桩上,准备开始打扫营地,“先看看具体是什么情况,然后我们再决定接下来怎么办——别忘了,群山没有忘记你,他们仍需要你,他们仍等待着你。”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