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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李小姐,你可与我合作? ...

  •   牢房里常年不见天日,连空气都是污浊的。晚间只有墙边空格里一盏油封闪着微弱的火光,风轻轻一吹,它就灭了。

      仅剩的光源被无边的夜色所吞噬,黑暗笼罩在整个牢房,残破的泥墙上再也泛不起一点光亮。

      萧彻转过身,背对李晚枫,既保证不偷看,也防止别人看见。

      其实这些是多余的,李晚枫也只是将湿冷的外裙脱下来,换上萧彻的外衣,别人即便盯着她看,也什么都看不到。

      “我换好了。”

      萧彻的外衣宽松,且一直在打架,冷风和他身上散发的热气一同烘干了衣衫,李晚枫披上后果然暖和不少。

      萧彻闻言,回眸上下打量一眼,有些遗憾,“这衣服太大了,并不衬你。”

      李晚枫无奈的白他:“那我脱下来还你?”

      萧彻的身高将近一米九,宽肩窄臀大长腿,虽年少稚气,身材称不上魁梧,但也是英挺如松,寻常儿郎在他面前都略显娇小,何况身形瘦削的李晚枫呢。

      “不用不用,你穿着吧,别着凉,生病了可别赖上我。”

      目的达成,萧彻摆摆手,客套两句,识相的回到牢房的角落,垂下头打起瞌睡。

      李晚枫则悄悄将换下的衣服铺开,晾在稍微干净的草上。

      等会衣服干了,她就可以将衣服换回去了。

      做完一切,李晚枫窝在角落里,闭目养神,身边耗子悉悉索索来回奔忙,有几只胆大的老鼠甚至过来啃她的鞋。

      不远处的刑讯室嘈杂不堪,哭声、喊冤声、鞭子抽打声混成一片,每一声都让人无比紧张。

      鞭打持续到子夜,哭喊声渐渐弱下去,直至周围一片死寂。

      就在李晚枫以为今晚终于消停了时,一道幽暗的火光从狭窄逼仄的牢门口晃进来,年久生锈的铁门被打开,“吱吱呀呀”发出粗粝的摩擦声,随着牢门打开,火光照亮了整个牢房。

      几个看守的狱卒走进来,四下环顾,目光锁定在角落,“李晚枫!李晚枫在吗!”

      “我在!”李晚枫先起了身,清脆的回答倒让狱卒惊诧。是个胆大的丫头,在牢里也不害怕。

      萧彻懒洋洋的起身,并没有什么反应,他是这里的常客,流程熟悉得很。

      狱卒做了个请的手势,“姑娘辛苦,跟我们去一趟,很快,问完了你,大家就可以歇下了。”

      问?
      问什么?

      李晚枫一头雾水,问今晚追杀他们的人是谁吗?

      她刚要迈出步伐,萧彻生硬的钳住了她的胳膊,“我随他们去,你留下。”

      “啊?”李晚枫眨了眨眼,还没问出缘由,就听狱卒低声道,“季大人专门交代,这第一天的杀威棒,得给这位姑娘安排上,您可以不去,但这位姑娘必须去。”

      杀威棒李晚枫听说过,就是进来先不明不白一顿板子,挫挫罪犯的锐气。

      这个挨千刀的季宴,不知道有什么仇,非得打她一顿。

      虽然不想挨打,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挨打前,李晚枫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既然只打我一人,那萧彻是不是不用去?”

      狱卒有些惊讶,眼前这位姑娘直呼汾阳王世子的名讳,身份一定不简单。

      他神色谨慎,“是的,萧公子不用去。”

      “好,我随你去。”

      “不许去!你去什么去?”萧彻用力一扯,将李晚枫拉到身后。他声音依旧生硬淡漠,极简的一个命令,带着某种不可抗衡的威仪。

      可他低估了李晚枫的能力,李晚枫出身村医家庭,推拿正骨不在话下,另一只手握住萧彻小臂用力一捏,差点便让他手腕脱臼。

      “你竟然……会武?”萧彻狐疑,之前看李晚枫提着棒子打人的时候,他就觉得李晚枫棒子挥得看似随意,却精准无误打在那些人肩颈部的穴位上,一招将人打晕过去。

      “不会,一点都不会。”李晚枫摇头,会得话她就不会丢下萧彻跑路了。

      “那你……?”萧彻捂紧了手腕,上面余痛未消,隐隐酸疼。

      在中医眼里,捏骨需要技巧,只要找对了地方,分分钟可以分筋错骨。

      李晚枫吸了一口气,却言及其他,“有些事,我必须亲自去经历,倘若我连区区坐牢都需要别人庇护,那我不如早点找个男人嫁了,相公孩子热炕头,婆媳妯娌小姑子,家长里短过一生。”

      说了这么些话,李晚枫吊起眉梢看向萧彻,对方拧得一如既往,“女子本来就该嫁人。夫君疼爱,子女孝顺,婆母爱护,有什么不好?”

      萧彻说得是婚姻的理想状态,现实中有几个女子能嫁此等良人?
      李晚枫只觉得他很好笑,这是古代版大男子主义么?

      “好好好,你以后娶妻,就让她过上你说得日子,我去去就来。”

      “不行!你不能去!”

      萧彻依旧固执的觉得女孩子天性洁如脂玉,挨打便是陷入泥沼了,而且女子本来就应该养在深闺里相夫教子,挨打受累那是男人的事。

      李晚枫笑道,“我与你打个赌,他们不会打我,如果我赢了,你给我当小弟,如果我输了,我洗手与你做丫鬟。”

      算是给萧彻吃一颗定心丸。
      话说得笃定,没成想出门便遇到冤家。

      季宴就站在刑房边的暗影下,颀长的影子一动不动如同一根柱子。

      “季大人。”李晚枫先执一礼,季宴闻声抬眸沉沉望过来,冷凝眉目似拢了一层霜,未语便威慑力十足。

      墙上的灯火晦暗不明,间或发出哔驳的声音。

      季宴说话时,神色冷冰冰的,例行公事一般,“李小姐,最近京城里出现敌国探子,任何可疑的人,都需审一审。”

      公报私仇也好,铁面无私也罢,这顿打逃不过了。
      李晚枫掐紧手心,强作镇定,“好。”

      狱卒沉默着将李晚枫带到十字形的邢架上,将她张开的双臂捆绑在横杠上。

      他的鞭子刚抬起来,李晚枫扭过头去,小时候怕打针一般,不能直视鞭子落在自己身上。

      没有任何怜香惜玉,鞭子猛得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

      按照规矩,这样的鞭打至少要一百下,直到把人抽到皮开肉绽,说不了话才罢休。

      狱卒边挥舞鞭子,边恶狠狠的问,“你说不说?你说不说?你到底说不说?”

      挨了几道鞭子,李晚枫已经痛得难以呼吸,她从牙缝里“嘶”了一声,而后没好气反问,“你倒是问呐 !问呐!你不问我说什么?”

      狱卒干咳了两声,回头看向季宴,季宴坐在李晚枫对面的刑凳上,手里捧着茶碗,只慢慢吹开浮叶浅尝慢饮,始终一语不发。

      于是狱卒将鞭子蘸了辣椒水,往松使劲扯扯,再高高举起。

      鞭子没落下来,李晚枫突然道,“我招,我什么都招!”她原以为挨一会就好了,没想到对方不但不停,反而加了辣椒水,很明显针对她。

      狱卒一愣,这顿鞭子原本就是杀威用的,叫人老实点,并不指望问出什么,若是刑讯逼问,手段比这个狠辣百倍。

      季宴抬起手,鞭子停下来,他将茶碗搁在血迹尚未凝固的刑架上,缓缓靠近冷汗直冒的李晚枫跟前。

      毒舌吐信一般,“说吧。”

      他有意针对李晚枫,是因为他见过年少时的李晚枫,目光畏惧,一说话就抖,语气稍严就哭,是个眼神空洞麻木的木头美人,绝无现在这般灵动有胆识。

      他除了率领禁卫军,还执掌鉴察司,位居司正之首,直隶于君上管辖,揽得都是见不得人的脏活,风岐境内,被他多看两眼,下场多半很惨。

      多年的办案经验,使他看人很准,目光毒辣,一眼就看出李晚枫不对。

      他兜兜转转这一圈,只想证实心中猜想。

      李晚枫见他如此,并不怕他,却要装作害怕,轻声道,“追杀我的人,训练有素那一队是嘉殷郡主派来的,她想嫁给赵慎泊,利用这桩婚事获取赵家的势力支持,既在朝堂站稳脚跟,又避免和亲的命运。”

      “另一伙,是我母亲姜宜派来的,我有她与人私通的把柄。”

      这些是李晚枫推测出来的,却无一不中。

      风岐都城,三千锦绣,万里荣华,是天下人向往的乐土。

      人人趋之若鹜,渴望荣华富贵,没人舍得离开。

      嘉殷也好,姜氏也罢,谁都舍弃不了高高在上的日子,为了保住眼前的富贵,她们用尽了计谋,争得头破血流。

      可她们不知,填平欲望的道路,稍有不慎,便会将自身搭进去。

      在两人关进来的这两个时辰,季宴已经查清了整个事情来龙去脉,只不过牵连到其他势力,他衡量之下,暂时秘而不宣。

      “你说得这些我都知道。”季宴表情失望的回身,端起沾染了人血的茶碗,示意狱卒,“继续。”

      “等下!”狱卒提起鞭子,就要抽下来,李晚枫忙从脑子里搜刮了点别的。

      “东边……最里面倒数第二个牢房,里面关着的那位,把太后的凤仪冠藏在了城南无忧馆后院的井里,井里除了凤仪冠,还有几具少女尸首,都是朝廷大员凌辱后丢进去的。”

      季宴神色一凛,低头喝了口茶,碗底沾了人血,腥臭难闻,不晓得他怎么心平气和喝下去。

      见季宴无所表示,李晚枫道,“南侧……第三间,里面关押的张院判,将贪污受贿的钱藏在自家鱼塘里,只要将里面的水抽干,向下挖三尺,就能挖到。”

      茶碗空了,狱卒往里面殷勤的添了水,季宴将它端起来时,热气蒸腾遮住他的眉眼,李晚枫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知他一直默然。

      王上年老,朝堂之事多有力不从心,杀人越货这种事经常发生,季宴已经见怪不怪。李晚枫从脑子里继续搜刮,想起一桩大案。

      “西门……左手第一间,那个犯了偷盗罪抓进来的卖油郎,其实是前两年京城连环杀人案的主谋,他真正想杀的是王上身边的一位乐师,为了混淆视听,他才用残忍手段杀死多个毫无关联的人。”

      “咳咳!”季宴被刚喝下去的茶水呛到,狱卒忙帮他拍背顺气。

      提到乐师,李晚枫又想起另一桩大案。

      “地下两层最深处,通道北边,关押着先太子,他当年费尽心力寻来秘药,献给王上,没想到差点要了王上的命,王上对外宣称他已死,实则关押在此处,灌下剧毒日日折磨。”

      “事实上,先太子找到的确实是灵药,药献上去却被三皇子的人掉了包,后来三皇子以血肉入药救王上的命,得封太子,其实是将真正的灵药混入血肉中,喂给王上,抢走了先太子的功劳。”

      “砰!”茶碗落地,四分五裂,季宴不可置信,一丝不苟的五官在这一刹那,表情丰富起来。

      他猛得起身,盯着少女纯良无辜却难以揣测的眼睛,“你说什么?”
      “没什么。”

      少女尸首,院判贪污,宫廷乐师,太子下毒,四件毫无关系的案子,串在一起,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都是些朝廷秘案,李晚枫知道的如此清楚,让人怀疑她是否也参与其中。

      可这几起案件,最早的少女失踪案距现在有十年之久,那时候李英洛也不过十岁,更何况蹒跚是走路的李晚枫,根本不可能参与进去。

      季宴陷入了沉思,半晌,他忽而抬头,“你说的,可有证据?”
      和之前一样,他看到的依旧是少女平淡如水的表情,“没有证据。”

      “那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再多的话,李晚枫就不肯说了。

      她认命一般垂眸,“我只知道这些,该招得已经招了,这些事若是不对大人的胃口,大人继续打就是了。”

      可她知道,即便没有证据,季宴也会将这几桩案件彻查到底。

      她是故意的,故意示弱,故意不让萧彻跟来,故意装作不扛打,就为让季宴听到这些。

      季宴的不争不抢不站队,是因为他是废黜太子的一枚暗棋。

      上一世,他冷眼旁观霍骁枉死,看够了笑话。

      这一世,也该他求告无门了。

      -
      深夜,暗沉沉的牢房里,摇曳的烛火将重重人影印在墙上。

      皮开肉绽的鞭打声与摇曳的烛火交相呼应,将冷清肃杀的刑房衬托得热闹起来。

      第一个受刑的人,是拿人钱财的院判,读书人到底身子骨矜贵,容易找到突破口。

      而导致这一切的少女,却长长得打了个哈欠,心满意足的打起瞌睡。

      审出来又怎样呢?院判背后的势力根本开罪不起,势力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盘根错节,坚如磐石,硬碰硬只是以卵击石。

      朝中人难道不知先太子的为人,不知他的冤屈吗?

      人人知道,不代表有人敢说,就像上一世的霍骁,敌国来犯,他是人人称颂的英雄,可他被莫须有的罪名下狱时,他就成了挑起敌国怒火的罪人。

      这个腐朽的王朝,就不该被拯救。

      “李小姐,你可与我合作?”黑暗中,看不清季宴的神情,只知他一双眼黑沉,天生充满戾气的脸。此刻却生了几分局促。

      李晚枫眉睫一闪而过,“不愿。”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李小姐,你可与我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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