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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深山倪鬼2 ...

  •   夜渐浓,站在回廊里隐约可以听到大厅之中客人的喧哗之声。

      满春楼开始招客营业。

      谢停有些隐晦地不停搓手指,他目光没放在扶年身上太久,撇过头转移话题道:“线索已经拿到手整理好了,江淮让我把你带回来……怎么样?你好了吗?”

      扶年直讳地看着他。
      其实方才那么久的化妆过程到最后什么都没留下,最后也只是换了套衣服,她的长发还披散着,搭在肩头,发尾及腰下。

      她道:“站着等我。”

      谢停便站成了一块僵直的板子,安如泰山般地看着扶年重新进了更衣室。
      见她嘴中娴熟地叼着一根金簪,手指在发丝中灵活穿梭,待手将头发固定,插上簪子。
      她留了几缕头发放在背后,其余的盘着,显得贤淑。

      扶年整理好了,走出房门一挥手,示意谢停跟着过去。

      朱老板给一行人安排了一个二楼有靠台的房间,整栋楼呈“回”字形,台前有一扇大窗,江淮坐在台前,洞察大厅动向。

      白天来这里不觉得,只感觉到死气沉沉,夜色一袭来,满春楼变得纸醉金迷、人员络绎不绝,楼里美女如云,座无虚席,一片嘈杂喧哗之声。

      走至一个拐点,扶年刚想走去和江淮会面,被后面的人轻轻扯了衣袖。

      “我们不走这边。”谢停道。

      扶年虽不解,时间紧迫,转让谢停走在她前面带路。

      谢停道:“我会假装成一名客人叫价,等价格足够高,以引起倪鬼主意,顺便筛选掉无关人员,正常人不会出那么高的价,你看如何。”

      扶年应声道:“好,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

      扶年微微一怔。

      两人穿过回廊,下了楼梯,竟是转到了大厅的正中央。

      两人正对面的就是一座台。台上轻纱漫天,载歌载舞,曼妙女子在上演奏和弦乐曲。见扶年来了,都撤掉乐器往台下走,整个舞台都交给了扶年。
      谢停在她身后轻推,示意她走上前。

      舞台坐落整个楼底的正中心,所有人目光聚焦于此。

      台下的人虎视眈眈地审视这位“拍品”,一瞬间好像嘈杂之声减去了不少,取而代之变成了小声的议论声。

      她回头对上谢停视线。

      谢停张口说了什么,但声音被覆盖,看唇型是在说:“没事的。”

      “各位看到了,这就是今.晚我们满春楼拍出的姑娘。”朱老板站在二楼的栏台上,高声说道。

      此刻竞拍正式开始。

      她沉声道:“老规矩,价高者得。”

      现场如火如荼,江淮在二楼观察动向,秦道川守在楼门口等人出来准备尾随,局势渐渐发酵。

      “一万两。”谢停站在台下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原本和满楼人客融为一体,这本不算洪亮的一声却吸去了所有注意。

      开场就是天价。

      “一……一万两?”
      “哎我说,那不是那个……谢府的病秧子大少爷吗?他还会来这儿?”
      “传言他是什么正人君子什么不好女色呢,和商家那几个姥爷也没什么两样!”

      谢停无视舆论,沉默地盯着台上的扶年,她看起来还算冷静,双手叠在腹前,漠然地注视这一切。

      “三万两。”
      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不知声音的来源,只见台下人东张西望。

      谢停:“!”
      江淮:“!”
      扶年:“?”

      不会错的,出价奇高,给钱毫奢侈,让人不敢追价格,完全符合,没想到这么快就现身了。

      朱老板正准备叫板,江淮抢先一步摁住了她抬起的手,他道:“再等等。”
      他眼神示意谢停,他会意,追喊道:“四万两。”

      众人:“!!?”

      开场不到一柱香时间,四万!?

      场下沉默一阵,鸦雀无声,震惊之余不免都望向扶年。
      好看是好看,但让人这么孤注一掷未免夸张。

      扶年眼神淡漠,毫不在意这场刺激的竞拍,眼下人群杂乱,她试图找到方才出价三万的客人,各种声音交织在她耳边,觥筹碰撞、众说纷纭、脚步声、谈笑声……

      在哪里?

      “八万两。”

      扶年放大了瞳仁,锁定声源:“找到了。”

      那男人离得奇远,站在这里甚至看不清他的脸,一袭黑衣,黑布抹面,整张脸连眼睛都被盖的严严实实,看起来异类。虽说遮去了眼,但扶年明显感觉得到。
      他在“看”她。

      朱老板嘴角勾了一勾,她道:“毫无悬念,成交。”

      台下一阵躁动,高谈论阔,很快恢复到了平时喧闹的环境,人声鼎沸。
      扶年望着他,漠然不动。只见那人抬手,微微勾了勾食指,他连手上都带着黑色皮质手套。

      这是让她过去的意思。

      扶年拎起裙边,左右张望,几步快走下了台,走回廊两侧的过道,侧身躲过人群。明明是一直盯在那个位置,等走到了却不见人影。

      扶年定神,心道:他在改变位置,想把我引到什么地方去吗?若是要绑走,应该是往这个方向……

      ……

      满春楼楼顶,江淮、谢停两人隔窗而望,看到扶年追出了楼,黑衣人等候多时,站在一辆马车前俯身作了一个“请”的手势,扶年上了车。

      谢停道:“真的没有问题吗?”

      江淮道:“秦道川在后面跟着呢,他身手轻捷,一般不会被发现,你行动没那么快,我们就在这儿等到秦道川和扶年发信号就好了。赶过去来得及……对了,那人给的钱验了吗?”

      谢停从袖口掏出了一枚金色的钱币,放在手里抛着玩,他道:“和之前一样,石头。”

      月夜宵沉,月光透过的残影将谢停的脸黑白相分,他目视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嘴角颤了颤,他开口道:“江淮,你跟扶年怎么认识的。”

      江淮忽地一顿,沉思一阵,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说明两人的关系,他瞬然抬头,举起一根食指在半空兜圈圈,他道:“她啊,我老乡。”

      谢停愕然:“老乡?”

      江淮道:“对,她学了一身本领,在那商阳小山村没什么价值,我就把她接到邺东来找点事情做,挣点钱给家里人。谁成想,第一份工作就被拒了。”

      谢停汗颜,强装镇定接话道:“啊……那挺可惜。”

      江淮愤愤不平:“你说那人是不是有病啊,说扶年是个女的不能任职,我呸,她在我们村里帮忙干点活村长都拦着她舍不得她做!”

      谢停剧烈咳嗽起来,肩膀起伏不止。
      他道:“啊……是、是。”

      乍然间,天边一道火光亮起,是一道微弱而无声的红色火焰在天空散开,并不算特别引人注目,但站在高处时看,很难忽视它的存在。

      是秦道川发的信号。

      江淮见状,拍了拍刚喘过一口气的谢停道:“走了走了。”

      山村幽静,风啸四起,刮得树叶作响,声音连到天际,随风传去,像在黑夜中零星的黑色墨点。
      扶年在车中端坐,空间很狭小,一般的马车两旁都会有车窗车帘,而她上车时便发现两个窗户都被封死了,车内唯有车门的缝隙间微微透出的光。

      行路有了一段时间,坐在车上由原先的平稳到后来的颠簸,她察觉到应该是驶入了一条偏僻的山路,车身微微倾斜,发出因摇晃而产生的尖锐刺音,扶年不得不抓住车壁才能勉强坐稳。

      怪客坐在马上,全程一言不发,只是顾着驾车,对他高价拍下的姑娘并无过多关心。

      扶年发话:“我们要去哪。”
      语气像不是在询问对方,不带什么音调,也没有畏惧的意思。

      没有回答。唯有叶声和马蹄声回应。

      扶年想透过那一条光缝往外看,可是太黑了,眯着眼睛也看不清什么,忽然的一个力使她往前一栽,身下的颠簸感消失。

      马车停了。

      “叩叩。”怪客敲了车身,示意扶年下来。
      她照做,提起裙边下了车。

      不出所料,车周四面环树,寂寥无人,脚下灌木丛生,一轮弯月挂于半空,是黑夜中唯一的照明灯。
      扶年一下便觉得一阵寒意袭来,不同于山下,是一种独特的阴冷,她屏息敛声,试图用气息去感知这山里的情况。
      阴气重,太重了。

      如果没猜错,这是一座坟山。

      怪客定身不动,话也不说一句。

      扶年想,这个时候普通的姑娘遇到这种情况该说什么?

      扶年道:“你家不是很有钱吗?住这种地方?”

      怪客:“……”

      他静站着不动,如变成了枯木一般,胸前没有起伏,也不该有起伏,毕竟不是人,也没有命。

      扶年觉得僵持下去也浪费时间,上手拍了拍他的肩,她耐着性子道:“我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手感不对,是硬的,像一块被腐蚀得发烂的木头,在满春楼时与他擦肩,还是跟人一样的触感,有温度,也有人的血肉之躯。

      怎么回事?

      “小心。”

      一道急迅的剑影划过夜幕而来,在扶年背后瞬间劈开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巨响,扶年被惊到,一耸肩,猛地回头。

      是秦道川,手里拿着她的佩剑,他方才劈开的,是怪客背后生长出来的,像干枯的枝条一样的东西。

      怪客的腹部已经是空洞洞的一片,从里面长出了张牙舞爪的乱枝,扶年一直和他并肩而立没有发现他背后的异样。而秦道川一直尾随埋伏,此时才出手。

      秦道川道:“被发现了,倪鬼真身逃走,留下的是傀儡躯壳。”

      扶年接剑,收入剑鞘,她道:“意思是说,我们只走到了一半的路,并没有到倪鬼真正的老巢。”

      秦道川道:“是。”

      扶年望了望身后的马车,车头指向北面,她道:“往北走……另外两个人呢?”

      秦道川道:“他们已经来了,留我善后,和你想得一样,看车行驶方向提早赶到前头去了,已在山北处找到一村庄。”

      扶年道:“走。”

      两人行动迅速,树木的剪影疯狂地倒退,很快村庄显现。
      说是村庄,布局很简单,仅有几间茅草房,几块被锄过的地罢了,房中烛火弱得可怜,这也是唯一有人存在的证明。

      秦道川道:“我去找少卿和谢公子,站在此处莫要乱动。”

      扶年道:“嗯。”

      只见秦道川又马不停蹄往另一个方向奔去,走得远了。
      夜深人静,脚步声都可以被听得清晰,只听草间虫鸣。扶年原本想不动声色地探查一翻,谁知……

      “刨坟挖耳朵的又来了!!”一道尖细的叫声喊了起来。
      被这一声喊,茅草屋内的灯火被挑起,如接龙般地一个接一个亮起来,村民断断续续从屋里冒出几个,十一二个人,都带着农具,钉耙、铲子什么的,全副武装,面带怒意。

      扶年:“嗯?”

      扶年握剑戒备,但很快又放下拔剑的手,村民们的怒意不是对准她,而是在离扶年五丈远的,一个瘫坐在泥巴地里的女人。

      十几个人将那女人团团围住,那人披头散发,衣衫凌乱,浑身脏污不堪,泥巴沾了满身,被血丝充斥的眼球向外凸起,几乎是整颗眼球被挂在眼眶外面,她痴痴地笑着,嘴角咧得夸张,浑然不觉得自己惹上了麻烦。

      她摇摇晃晃起身,连下摆的衣服都是破的,一双皮包骨的腿裸露在瑟瑟寒风中,她也感觉不到冷,癫狂地笑,手里拿起什么东西自豪地展示给村民看:“我新挖到的,漂亮的,耳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对黑乎乎的,发烂发臭的,被割下来的耳朵躺在她的手心。

      扶年眉头紧皱,沉默着看这人疯言疯语,她站得远,也不知道怎的,那疯女人乍的回头,几乎把头从正面硬生生掰到背后,她竟是敏锐地感受到了扶年的存在,对上了她的目光。

      “你的耳朵也好漂亮,我可以拿我手里的跟你交换吗?可以给我吗……”

      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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