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囤只会使我越过越好》三山九塔

40、聂迟

　　面前的木头门已经半旧，但好歹是完整的，并且依稀看得出曾经辉煌过的模样。
　　脚下还有条门槛，正中间的一截已经被踢得有些秃了。

　　宋紫竹推开门，抬脚跨了进去。

　　面前的大厅令人眼前一亮。
　　层高抬高了不少，空间似乎也大了很多，桌子的密度没那么大，头顶的灯光也没那么咄咄逼人，似乎将下面四层逼仄狭小、环境脏乱差的特点全部抛弃了。

　　椭圆形的桌子旁聚着不少人，每桌都有荷官，穿着统一的制服，给赌客们发牌。
　　宋紫竹走在桌子与桌子之间的过道里，不动声色地偷眼瞄向赌客与荷官们的动作。

　　荷官真的只是发牌，动作轻盈规范，声音温柔和蔼，举止礼貌大方……
　　让宋紫竹不由得都有些向往那张桌子了。
　　毕竟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还从没有人专门服务过她。

　　再往前走几步，她就看到一张空桌子。
　　桌子旁立了个牌子，上面有“暂停”两个绿字。

　　怪不得没人，大概是荷官有事吧。
　　宋紫竹正要离开，就见那桌子旁忽然走过来一个人，目光朝着她这个方向看来，人却靠近了那块牌子。

　　她将牌子翻了过来。
　　上面是四个红字——
　　荷官：聂迟。

　　聂迟，原来你叫聂迟吗？

　　脚步与心跳一起加速，宋紫竹边笑边朝着她的方向跑去。

　　“原来你在这里工作吗？我还以为荷官都是NPC呢！穿得一模一样。”宋紫竹开心道。
　　她扫过聂迟的脸和手——聂迟眉目依旧，脸上手上的淤青早就好了，看不出曾经受过伤的样子。

　　没再受伤就好。
　　宋紫竹松了口气。

　　聂迟也笑：“对，今天正好来这里，好巧，又见到你了。”

　　巧吗？
　　无论是不是巧合，宋紫竹都觉得开心极了。

　　巧合说明她俩有缘，不巧合嘛……
　　那只能说明是聂迟是有意来这里等她了。

　　聂迟，聂迟。
　　她又在心中念了好几遍这个名字，实在觉得有些念不够。

　　“不是NPC，我们也是因为副本任务才这么做的，只不过跟你们的任务不太一样。”聂迟又认真地解释了一句。

　　宋紫竹点点头，将筹码口袋放在桌上，一样样从背包里往外掏东西。
　　“这是八宝鸡，你尝了如果觉得好，我就把它纳入咱们的聚餐菜单；这个是炸大排，可惜没有刚炸出来口感好了；这个是生煎，配上这个鸡汤一起喝……唉，凉了，现在不能喝。我还给你调了个蘸料，这个里面有醋，不知道你能不能吃酸。”宋紫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手下一点不停，瞬间就摆出了一小堆盒子在聂迟面前。

　　聂迟双眼像两盏可调节亮度的灯，光芒一点点亮了起来，薄薄的唇缩成个小小的“o”，半天都没放松。她兴致勃勃地将所有盒子都打量了一遍，之后捏起一个小生煎，小小咬了一口底部的脆皮。

　　脆皮进口，还能听到一点酥脆的“咔嚓”声，宋紫竹在心中跟着高兴——最好吃的部分还没回软，真好。

　　“好吃！”聂迟咬了一大口，又用另一只手兜着底，生怕碎屑掉下来一点点。
　　“那好，下次咱们聚餐，有一种食物就是生煎了。”宋紫竹笑着说道。

　　如果不是周围赌客往来，她觉得自己还能在这里跟聂迟聊上一整天。

　　桌旁很快聚起几个预备着赌博的人，聂迟收起食物和脸上的笑意，从桌下抽出一摞新扑克牌，当着所有赌客的面拆开了包装。
　　宋紫竹自然也加入了其中。

　　“安全员呢？安全员！”一个赌客诧异地盯着宋紫竹与聂迟二人看了几眼，随后立马大叫起来。
　　旁边的人也纷纷侧目，只剩附近桌训练有素的荷官还面不改色地发着牌。

　　安全员刷新在了他身边。

　　“我要举报，这两个人互相认识，她们还一起吃东西，她还是个荷官，对，就这个叫聂迟的！她肯定要帮这个女的出老千！你们快将她抓起来带走！”那人放声大叫道。

　　聂迟面无表情地等着他吼完，伸手在自己的冒险器上戳了几下。
　　安全员像是卡了一瞬，之后非但没有做出任何动作，还直接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不想在这里赌可以去其他桌。”聂迟做了个请的姿势。

　　别人做这个姿势多少能看出些对对方的尊敬或者谄媚来，聂迟一抬手就像是要打人，那人看到，还下意识躲了一下。
　　宋紫竹忍不住想笑。

　　那人到底还是骂骂咧咧离开了。

　　聂迟目光扫向除了宋紫竹之外的其他人：“你们呢？”
　　“呃……”剩余的几个人也不愿趟这滩浑水，缩头缩脑地离开了。

　　宋紫竹这才想起去看自己的冒险器。

　　任务：在第五层通过□□使筹码达到1000个。

　　看来是为了防止她再去找人高价买筹码了。
　　宋紫竹心想。

　　“咳咳——”对面的聂迟忽然发出了两声有些刻意的咳嗽。

　　宋紫竹立马将头从冒险器里抬起来，看向她。
　　聂迟挺直身体，右手攥成拳，竖着抵在嘴边，慢吞吞道：“有一个口诀，按照这个来会利益最大化。”

　　拳头挡住了她的嘴，被削弱了一半的声音宋紫竹要十分努力才能听清。

　　“你做好准备，我要说了。”聂迟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环顾着左右。
　　那只拳头却跟随着她的脸一起动，居然有点可爱。

　　口诀一共二十四个字，拆开来看，是面对局势的六种不同的应对方式。

　　先死记硬背吧。
　　宋紫竹硬是将那二十四个字死死刻在了脑子里。

　　见她双唇微动，口中似乎在默诵什么，聂迟才慢慢松了口气，放下了抵在嘴边的拳头，又咳了两声：“有人来了。”

　　宋紫竹赶紧调整好表情，还若无其事地左顾右盼了一番。

　　□□是赌场稳赚不赔的生意，要在这里头捞到好处简直困难。
　　就算是有口诀加持，宋紫竹也没那么多时间一一将现场情况与口诀相对应。

　　聂迟只管荷官的事，并不能帮她作弊，之前告诉她那些口诀，押注时略微拖延几秒钟时间已经是对她的特别照顾了。

　　五层的情况似乎要复杂很多，宋紫竹觉得短短几小时时间，就有好几批安全员刷新出来，带走了不少试图给牌上做标记或者试图偷牌换牌的人。
　　她也不敢再与聂迟又太多眼神或者动作上的交流，只能用荷官和赌客的身份互相配合。

　　聂迟的手很白，也是那种经年不见天日的苍白，指甲和指尖处有一点浅淡的粉，似乎在以此证明这是一双人手，而非什么特别的模型。
　　她指甲修得很短，几乎看不到白边，指尖弧度很温和，倒让这双手的攻击性没那么强了。

　　不那么动脑子的时候，宋紫竹会对着这双手想入非非。

　　有时甚至能将自己的脸都想红。

　　聂迟虽然是个动作很标准的荷官，但每每轮到她这里时，口气似乎都要轻上几分，开牌时，只要那牌离她近些，她的手法好像也会变得温柔一些。

　　是我想多了么？
　　宋紫竹顺着那双手一直向上看，看到了聂迟的脸。

　　她早已将这张脸读得很熟了，一切都很薄，在蓝星时，甚至有人会形容这种脸是福薄之相，无论男女，将会一生坎坷。
　　她已经够坎坷了，老天。

　　宋紫竹抬起头看向那个虚无缥缈的老天：她已经够坎坷了，给她一点宁静吧，让她能稍微放松些，开心些吧。

　　“您好？”聂迟看着似乎在发呆的宋紫竹，轻轻提醒了一句。

　　“哦。”宋紫竹赶紧调整出了一个思考的表情，随后押上了一枚筹码。

　　筹码来来去去，涨到了六百多个。
　　聂迟的出现分散了她对筹码的专注度，她用目光数了数自己赢下来的筹码，跟口袋里剩的合在一起，竟然已经有683个了。

　　比她想象的还要多。

　　那口诀在小场上，人都用惯性思维思考的情况下，真的有用！

　　宋紫竹深吸一口气——这一层似乎氧气特别充足，猛吸几口人会很亢奋，她就用这种亢奋的状态，又下了一枚注。

　　“聂二又犯什么病了？把你顶下来，那说好的金币和经验呢？是不是也是她的了？”赌场一间休息室里，一个荷官打扮的男人正在跟被聂迟换下来的女孩抱不平。

　　“不知道。”被换下来的荷官无精打采趴在桌上：“我还指着这个给我给个好点的评估分数呢！这个月要拿A，她一搅和，怕不行了。”
　　“上次不是说聂二差点死了嘛，怎么又好好回来了？”男荷官情绪也不太好：“她太能卷了，搞得我们都像在划水一样。”

　　“不卷老大怎么看上她的？”女荷官有些沮丧：“人家那技能，我再死一次都赶不上。”
　　“老大估计也就拿她当个工具人，你瞅她长那个样子，哪个男人能喜欢？”男荷官往女荷官的方向凑了凑：“还没你一半好看呢！”

　　女荷官对这种不知道是夸赞还是骚扰的语言有些厌恶，但心里不知为什么又有些隐秘的开心，她伸手打开男荷官凑过来的手：“别瞎说，我觉得她长得挺好看的，是你们直男不会欣赏的那种好看。”

　　“哎，你说。”男荷官神秘兮兮的：“聂二这么拼，假如哪天真死外头了，老大会怎么说？选谁当这个老二？”
　　女荷官白了他一眼：“反正不会是你。”

　　聂迟不知道这一男一女关于自己的对话。
　　她感觉自己虽然坐在桌边，对着一堆人行使着一个荷官的职责，但一颗心却好像不在这个氛围之下。

　　她感觉自己与宋紫竹两人有个小小的结界，结界之内，她们的一举一动之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