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5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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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个人权倾朝野，处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且唯一能够压他一头的小皇帝还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时，他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但董相国确实感到了恐慌。
如果他的西凉兵没有分出大半去往长安，或者能将在东南方抵抗豫州联军的骑兵调来身边，他又何必要为此小事而慌乱呢？
可现今他本人在雒阳督战，那么就不得不在长安留下一支军队以护卫陛下，顺便威慑一下小动作不断的朝廷公卿们；豫州方面的西凉兵也不能动，否则袁术帐下的孙文台一定会如猛虎般冲破防线攻入雒阳，再将他撕裂撕碎！
西凉骑兵并非取之无尽用之不竭的，而今雒阳城里更多的是北营的步兵及并州军队，如果并州军的首领吕奉先对他心怀怨念……他当然会对自己心怀怨念！他如何能将掷戟之事抛于脑后呢？
若吕布当真怀恨在心，以他的武艺……等等，丁原是怎么死的来着？
董相国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这位慌乱的老人开始在堂内四处踱步，因而当他心爱的小孙女跑进来时，他并未像往常那样露出慈祥可亲的笑脸。
他的面上装满了惊慌、懊恼，以及难以掩饰的凶狠，那是从不会在董白面前暴露的一面，而这样的祖父使得渭阳君董白感到陌生与畏惧，这个小姑娘放慢脚步，怯生生叫了句“大父”。
清脆稚嫩的声音传入董卓耳中，这位相国大人怔愣一瞬，扬起和蔼的笑脸，“原是阿白呀，阿白为何而来？”
阳光撒在董白的周身，将她头上戴着的金钗、耳边坠着的明珠、以及身上裹着的蜀锦照出绚丽的光芒，这位渭阳君一脸天真烂漫地与她的大父分享日常趣事，董相国却好像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他盯着董白那张小脸，忽而想起些琐碎杂事：
吕布也有个女儿，且只有一个女儿，据说他那独女与寻常世家贵女大不相同，行事颇张扬蛮横不说，整日里还爱摆弄那些打打杀杀的兵器……但她终究还是个女郎，这世间哪有女郎不爱那些漂亮的首饰衣物呢？
当董相国的仆役将几箱子金银财宝送至吕将军面前，并特意提及那箱专程为吕将军爱女准备的、装满了首饰蜀锦的箱子时，吕布周身的气压确实变了。
而在这位都亭侯拿起一支做工精致的玉簪细看时，机灵的仆役连忙介绍道，“将军，这可是灵思皇后生前最爱的簪子呀，连渭阳君也求过许多次呢，可相国谁都没赏，如今却拿来赠予令女，可见相国对将军确与旁人不同！”
至于灵思皇后所爱之物为何在此……那并不重要。
只要都亭侯如往常一般露出笑容，仆役便知自己的任务圆满完成了。都亭侯是个心思简单的人，高兴便是高兴，生气就是生气，从不会假装半分，想来其与董相国之间的芥蒂也随着这几箱金银财宝的到来而飘散了吧？
然而这阵疾风真能全然带走都亭侯的不快吗？
张辽拢了拢衣领，钻进了自己的帐篷。
天色暗淡，寒意料峭，这样的时光正适合与三两友人把盏言欢，而当亲兵将温好的佳酿送到案几上时，这位将军卸甲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高将军为人清正从不饮酒，他与并州其他将军们又没发展出可以对饮畅聊的友谊，张辽看了眼酒盏旁摆着的腌黄瓜，莫名生出几分怅然。
“也不知他如何了？”
谈道笙怀着这样的疑虑进了中军帐。
微风尚且怀了几分寒气，这位韩将军却穿得单薄，但那红润的脸色显现出韩将军体魄强健，胸中自有凛然正气以抵严寒……当然，也可能是气的。
在她跟随盟主袁本初前往河内郡，并顺利与河内太守王匡会面，并坐在一起对攻占孟津做出严密的部署，并根据部署与王匡帐下从事韩浩一同屯兵河阳津，磨刀霍霍向董卓时，董相国先拔了刀——时任河阴县令的杜阳被抓了。
当她对董相国送来的竹简表示不解，并缓缓打出个问号时，这位韩从事突然“哇”得一下吐血了！她与众人手忙脚乱地端茶倒水掐人中，总算将韩从事从昏厥状态抢救回来后，终于得知董相国这一刀的用意：
这个杜阳是韩从事的舅舅哇！还非表非堂，是亲得不能再亲的亲舅舅！
……董相国真是个轻易不挥刀，一挥刀就直击敌方痛处的狠人！
狠人抓了韩从事的舅舅，并给韩从事发了一封劝降书，用词十分简练用意十分明白地表示“韩元嗣你亲舅在我手里你就说你投不投降吧”“不投降的话我也拿你没办法准备好棺材就行”“哦再问一下令堂还没死吧？死了的话当我没问没死的话记得准备两副棺材哦”。
太坏了。
韩从事又吐了一口血。
太惨了。
不知道他是打算投降还是准备棺材？
要是准备棺材就算了，要是他选择投奔舅舅的怀抱，那她也只好……
脸色红润的韩浩开口了，声音还很虚，怒气却是实实在在的，“董贼欺我太甚！”
……太没新意了。这话她不知已经听过多少种音调高低各不同的了，韩从事这一句只能打个中等强度。
“唉，”韩从事叹口气，整个人显得无比惆怅痛苦，“自古忠孝两难全。”
嗯，说得太对了！所以韩将军您究竟打算全忠还是全孝呢？
韩将军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于是那声音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听起来是什么“呜呼哀哉天何薄我”的文绉绉的话。小谈将军拧眉沉思，终于提炼出韩将军一番言论的中心思想：
“天杀的董贼”“世上为何有董卓这样不要脸的人”“比王莽还坏”“这么大的反派必须跟王莽一个待遇才对”“啊什么你问我舅舅咋办？都说了忠孝难两全！我舅那是光荣赴死为国捐躯又有何惜哉！”
这也是个狠人。
狠就狠吧反正她是不用当狠人了。
小谈将军松了口气，按在刀柄上的手也悄悄收回，“韩将军作何打算？”
“舅父他……”
“韩将军误会了，”小谈将军冷酷无情地打断他的话，“在下是问对敌之事。”
……看来这也是个狠人。
狠人与狠人之间无需多言，韩浩搓搓脸，立刻转换为备战模式。
按照他们先前制定的战略来说，在韩将军与小谈将军抵达河阳津以后，应当立即渡河攻孟津，此乃“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理也。
然而战场瞬息万变，制定的战略总有出岔子的时候，比如董相国捅了这么一刀导致韩从事卧床两天爬不起来，因而渡河之事也不得不暂且搁置。
既然韩从事今天爬起来了，咱就别再耽搁了赶紧商量商量之后咋办吧。
“据斥候所探，平阴似有董军出没，”韩将军强忍悲痛，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在舆图前比比划划，“依我之见，董贼应当是想趁我军不备，从此处渡河，之后再东向偷袭我军。不若分兵往西以破之？”
有理有据，要不就这样……
“并州骑兵已出雒以攻孙文台将军，西凉骑兵亦分兵多处，想来现今董卓能随意调动的骑兵已然不多，便是来攻，也当以北营之步兵为主，何意舍近求远乎？”
小谈将军站了起来，在舆图前比比划划，“他大可自小平津渡河啊，步兵较骑兵迟缓，多行一日则多一分变数，也多费一天的军粮，而今他四处虏掠来的粮食正陆续运往郿坞，如何平白于此消耗呢？”
也有理有据，要不还是这样……
帐内的高级军官们正准备点头以示赞同，韩将军又开口了，“谈将军此言差矣。董贼此行正应兵法‘出其不意攻其无备’之理也，平县与河阳隔江而望，一举一动皆难以掩之，平阴则不然，且斥候所言不可不防也。”
但这明显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王将军已命我等分兵西援。”
王将军……王匡跟袁绍待在一起总揽联军事宜，还有空亲自指挥这一处战场？
“可盟主令我等至河阳便渡河攻之。”
“战场瞬息万变，自当灵活以对之。”
“韩将军如何便知此非董卓疑兵之计？”小谈将军表示绝对不能被敌人牵着鼻子走，“董卓往西，我军跟着往西；董卓往东，莫非我军亦东向乎？”
韩将军似乎有点犹豫，但他是个合格的军人，“此乃军令，何以违之？”
小谈将军表示问题不大，“将军既熟读兵书，岂不闻‘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然而“王匡之军令”加上“斥候所亲见”的分量还是压过了小谈将军的看法，韩浩紧盯舆图，半晌才回道，“还是分兵西援。”
“自然，南面亦不可不防，”韩浩在她之前抢先一步开口，“谈将军既非王太守麾下，不然便由将军率兵先行南面渡河以攻之？待我等查明平阴之虚实后再行会合？”
“谈将军还有何疑虑？”这位韩从事见她迟迟没有应答，出言问道。
嗯……其实她刚刚是在想该如何练成像韩浩这样的脑子罢了。
谈道笙将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并无疑虑。只是我帐下兵少，将军可否——”
“将我帐下兵士分予你些？”
“非也非也，”小谈将军拨浪鼓式摇头，“将军只将库内强弩拨予我些便好！”
韩浩看着这位深得盟主信任的、满怀期待的、似乎全然不知自己是在狮子大开口的少年将军，顿觉两难，“汝可知那强弩造价几何？”
谈道笙转了转眼珠，“不知！”
她只知道造价不菲，这也不算说谎吧？
“韩将军还有何疑虑？”
“……也罢，也罢，”韩浩哀叹一声，朝她摆摆手，“予你，予你便是！”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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