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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130 ...

  •   安抚完理理的情绪,谈道笙收拾好包袱,又去了趟军营。
      一般来说,你要去别人的地盘募兵,不能带太多人,否则人家会以为你是来抢地盘的,那就不太好;也不能带太少人,不然走着走着新兵不乐意了,谋叛了,你就得和曹阿瞒一样亲自提剑杀出一条血路。
      虽然广陵郡有钱,但谈道笙不打算招太多人,原因也无他,现任广陵太守和现任丹杨太守不太熟,而这位丹杨太守据说还是袁术的人,想要带着一大群人呼啦啦从人家眼皮子底下跑过去,不是件容易事。
      她计划先招一千个丹杨大兄弟试试水,回来后再就地取材,从广陵郡征发郡兵,虽不敌丹杨兵骁勇,努力训练几个月,守城应当没有太大问题。
      她的营中也有丹杨兵,或者说除了黑山兵以外,便以丹杨人居多。
      小谈将军在这些丹杨老兵里挑挑拣拣,最后挑出二百个大兄弟与她一起前往老家迎新。

      广陵与丹杨两郡隔江而望,丹杨兵又多识水性,因此谈道笙选择走水路。
      载着士兵的船只混在广陵来往的商船之间沿长江南下,并不引人注意。
      而扬帆、掌舵、划桨之类的工作完全可以由他们自己来做,若论吃饭,儿郎们更是跃跃欲试。
      有些将渔网一撒一收,轻松捞上许多河鱼;有些眼神好的握了鱼叉,一瞪一扎,便能收获一条肥嫩的大鱼;有些则仗着自己是凫水高手,直接光着膀子跳进水里去捞鱼。
      从守卫到船夫到厨子,整条船上都是自家兄弟,安全感满满,士兵们就很不见外。
      几个下水的家伙捞到了好东西,头发湿漉漉,上半身湿漉漉,穿着一条同样湿漉漉的裤子跑到将军面前,这个举起那么大的鱼,那个举起那么大的鳖,另一个一边嚷嚷一边和那么大的螃蟹斗智斗勇……将军原本搭着船沿欣赏江景,突然被这么多衣冠不整的大兄弟围在中间,背后是船,三面为男,那双眼睛转来转去看哪都不对劲儿,于是只好和那么大的鳖对上眼神。

      鳖看看她,她看看鳖,人和鳖面面相觑,有些尴尬。
      然后鳖不满地嚷嚷了几句。
      然后将军也不满地嚷嚷了几句。
      这个还很年轻的士兵站在她身边,看着鳖兄悠哉悠哉地扬长而去,眼睛就泪汪汪的,看上去似乎也想嚷嚷几句。
      委屈的心绪方才冒头,将军忽然转过来,冷冷地看他一眼。
      他就赶紧跟着跑回去穿衣服了。
      掌管大勺的兄弟面对一筐筐活蹦乱跳的鱼虾螃蟹,心思微动。
      “将军!”厨子蹬蹬蹬几步跑过来,“今日晡食要不要尝尝生……”
      “不要。”
      “小人还没说完……”
      “不许生吃,”将军又打断他,“若有违令者,通通拉过去打板子。”
      于是厨子也很委屈地跑走了。
      江面亮起万道碎光,傍晚的风悠悠吹来。
      饭点时分,亲兵端来一个小食案放在舱外,让她得以吹着江风,尝一尝滋滋冒油的烤鱼。
      难得的惬意天。
      谈道笙倚着船板,仿佛沉醉在傍晚的江景中。
      她似乎是在想心事,又像是放空自我。
      过了一会儿,这个年轻的将军举起茶盏,对着江边斜阳遥遥一敬。

      船稳稳地停在岸边。
      将军也稳稳地走下船。
      士兵们则一个接一个,难掩激动地跳下船。
      ……她看看这些久未归乡,眼含热泪的大兄弟们,将斥责的话咽回腹中。
      船只沿江而下,顺着丹杨郡的边界停靠在一个小村庄旁。
      日落西山,忙碌了一天的村民回到家,村子的上空升起袅袅炊烟。
      她在附近转了转,选了个离水源较近,地势平坦的地方。
      此行没有带那么多民夫,士兵们便撸起袖子,跟随将军一起安营扎寨。
      于是当晨曦降临这片土地,村子里的男女老少发觉家门口多了一座军营时,一颗心就坠落谷底。
      考虑到丹杨郡权力更迭频繁,郡中多山,有山则有贼寇,因此兵马来了搜刮一番,山贼来了搜刮一番,被搜刮来搜刮去的丹杨百姓自然认为这支军队也不是啥好人,“民多果劲”的村民们一合计,就把军营给围了起来。
      ——这些拿着鱼叉棍棒的男女老少神情很严肃,很紧张,很认真,因此谈道笙也很尊重地使用了“围”这个字眼。
      她从帐内走出,在这个“包围圈”的中心,一个看上去像是领导人物的白胡子老爷爷的不远处站定。
      谈道笙估摸自己面带笑容时瞧着应该挺和善的……反正对面的老爷爷将她上下一打量,手里那个愤怒的鱼叉就叉在地上了。
      然后老爷爷开口了。

      ……也许是她还没睡醒的缘故。
      她揉揉眼睛,拍拍脸颊,脑子里的语音转化系统还是没有加载完毕。
      这位将军一脸懵地转过头,看向自己的亲兵,“……这个老爷爷叽哩咕噜地说了些啥?”
      亲兵也是一脸懵地摇头,表示他也没听懂。
      她左右看看,向着一个年轻士兵招了招手,“阿稻!”
      阿稻被点到名,欣喜地跑过来,“将军!将军可是有事吩咐小人?”
      “嗯,”谈道笙沉思片刻,说,“我记得你家就在这附近?”
      “嗯!”
      “那你能听懂他说啥吗?”
      “……嗯!”
      “那你给他说,咱们是正规军,”她顿了顿,连忙摆摆手,改口道,“你就说咱们是来募兵的,不抢掠,也不杀人,让他们放心。”
      阿稻迟疑了一瞬,转过头对着老爷爷叽哩咕噜。
      两个人加密通话大半天后,老爷爷终于点点头,带着村民们撤去包围。
      ……临走还叽哩咕噜了一阵,她还是没听懂,不过结合那个愤怒的鱼叉在空中威风凛凛地转了几圈的动作,她觉得意思应该是“你敢骗我我就削你!”。

      谈道笙选择的这个停靠点处于三郡交界处,管理松懈,又背靠长江,虽然蚊虫多了些,却利于登船跑路,总体来说还是挺安全的。
      今日春光明媚,惠风和畅,实为旺铺开张的黄道吉日。
      小谈将军将营中的兄弟们集结起来,将募兵条件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
      要沉稳、健壮、老实的乡下人,不要奸猾的街溜子;要看他们的肌肉是否结实,手掌是否生了老茧,皮肤是否粗糙,不要只听王婆卖瓜;要良民,不要山贼吧啦吧啦。
      当然了,咱们的条件也得跟人家说清:
      比如说军营里包吃包住啦,军饷从不克扣啦,最大的领导小谈将军赏罚分明,从来没出现过无故打骂士卒的情况啦,工作地点是邻近郡县广陵吧啦吧啦。
      告示贴出去,兄弟派出去,口号喊出去,丹杨兵招丹杨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过后拿出钱袋子晃一晃——营里发金条啦!还不快到碗里来!
      所以在她的想象中,这趟募兵之旅应该挺顺利的。
      虽然大家都是平头老百姓,能安稳地过日子当然最好,但这世道都这样了,手里没刀,活不活得下去还是个问题,况且就算今日不参军,指不定明日就被拉壮丁了,到时候能不能吃饱还不好说,更不要提军饷了,不如趁早跟着有钱的将军混。
      与其他地方相比,丹杨百姓对当兵一事接受更为良好,而且徐州牧陶谦是丹杨人,手下一串儿的丹杨将军丹杨士兵,广陵太守也是丹杨人,小谈将军的嫡系中也多为丹杨人,领导偏爱,离家又近,发展潜力大大的好,兄弟们应该挺热情才是啊!
      事实却是忙忙碌碌了几天,报名的不过百人。

      小谈将军很纳闷。
      于是翻译官阿稻再次上任,跟这个叽哩咕噜一会儿,又跑去跟那个叽哩咕噜一阵,将兄弟们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兄弟们不是不愿意跟小谈将军走,只是不放心家里人呀!
      丹杨山险,山贼倒是其次,毕竟大家都是人,战斗力都相差无几,若有山贼意欲滋扰村民,整个村子团结一致对抗外敌,定能将贼打得落花流水。
      重点是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山上不知何时多了些猛兽,据目击者报道,它们生了尖利的獠牙,尾巴粗如钢鞭,吼声震天动地,掌风迅捷而猛烈,不仅吓人,它们还吃人呐!村里的猎户去了一波又一波,不过送死罢了,害没除去,反倒叫那些畜生愈发肆意,时不时就跑下山叼小孩吃,多可怕呀!
      “若是我帮你们除害,你们就跟我走吗?”
      翻译官翻译完,兄弟们连忙点头。
      谈道笙便挑挑眉,“那好,你们现在就回家去,叫那些愿意跟我走的收拾包袱,准备回广陵。”

      军营里暂停募兵工作。
      营中的士兵们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留守军营,一部分走进附近的村庄守株待兔。
      将军不属于其中任何一部分。
      她穿了软甲,背着装满羽箭的箭囊,腰间佩戴环首刀,手拎一把长弓,由当地的一个猎户带路,直接跑到山里去抓兔子。
      小谈将军雄赳赳气昂昂,背影干脆又利落。
      士兵们看了就觉得很有安全感。
      村民们看了就偷偷讲些小话。
      “这么年轻的郎君,能行吗?”
      “年轻人不听劝啊。”
      “这小将军是好心,”白胡子老爷爷点评了一句,“却太过莽撞。”
      “看他那身板,”一彪形大汉比比划划,“瞧着还没我魁梧呢!”
      “你们懂什么?!”
      路过的士兵听了就瞪眼,“我家将军不仅武艺超群!勇武过人!还身负神通!受上天护佑!区区几只野兽罢了,你们且等着瞧!”

      山路崎岖,细碎的阳光透过树荫照进来,又被阴冷的山风吹散,晦暗不明。
      树林里,草丛间,阴影中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暗中潜伏的一双双眼睛闪烁光芒,于是整个山谷都变成蛰伏窥伺的野兽。
      谈道笙跟在猎户身后,脚步轻盈,姿态放松,甚至哼起了小曲。
      这个高大魁梧的猎户就停下脚步,满脸惊骇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尴尬地挠挠头,“我唱得太难听了?”
      “……不是,”猎户欲言又止,“将军不怕吗?”他的嗓子因恐惧而变得尖利,“那可是大虫!大虫啊!”
      ……其实对她来说,老虎的恐怖程度比人差远了。
      “你若是害怕,不如现在就走吧。”她抬头看了看天色,“等下天黑了可就不好下山了。”
      “小人不怕……”
      “我不怪你。”
      “将军多加保重!”
      猎户嚷完这一句,飞快地转身往来路方向跑!
      他的动作又急又重,竟然平地卷起一阵疾风!
      风声中隐隐掺杂着沉重骇人的嘶吼!
      谈道笙神色一凛,她的左手抬起,右手迅速摸向后背,取箭,开弓,搭箭一气呵成。
      紧绷的弓弦在她手中迅速拉成一轮满月,箭矢染上寒芒,化为一颗流星,猛烈又凶暴地穿过密林,扎进黄黑相间的字纹中心!嘶吼声微弱几分,却并未消失,而她也顷刻不曾耽误!那把硬弓又一次被拉开,箭尖调转,指向大地震颤的方向!箭矢离弦发出嗡嗡的清鸣,很快便被重物砸地的声音掩盖,第三箭来不及射出,那只皮毛油滑的猛兽已经从暗处扑了出来!
      蒲扇一般的大掌掀起剧烈的风,猎户想要闭上眼睛,却无法调动他的神经,只能徒劳地瞪大双眼,看着那只虎掌——“扑哧”一声!箭尖刺破厚重的皮毛,刺进血肉深处,箭尾却还握在那年轻将军的手中。
      这该是多么大的力气与胆识!
      鲜血喷涌而出,谈道笙不躲不避,握箭的手仍旧用力往里推,那被激怒的老虎猛地一扭身,她反应极快地跳至一旁,钢鞭般沉重迅猛的虎尾扫来,她连忙翻身躲开,整个人在土中翻滚两圈,在那大虫回首,磨爪向她扑来时顺势侧身跃起,寒光闪烁一瞬,下一刻,刀尖沿着还在喷血的裂口狠厉地扎下!
      哀鸣声震耳欲聋,谈道笙侧过身,轻轻捂住了耳朵。
      早就软成一滩烂泥的猎户瞪着眼,张着嘴,泪痕满面,三观碎裂。
      “将军!你,你,你——”他的眼珠转动,一下盯着地上的大虫,一下盯着谈道笙,“……三只!”
      “嗯。”
      她蹲下身,将环首刀刺进刺出多次,确认那只老虎死透了才收手。
      “你将这几个拖走,给我留条船,不用再上来了。”
      她说完,重新背上弓,转身向阴影深处走去。

      月色朦胧。
      打虎英雄在山中晃荡了三天,终于无虎可打。
      猎户给她留的船小巧轻便,她跳上船板,水波轻轻荡开几圈涟漪,印照幽幽月光,温柔而宁静。
      谈道笙划桨的动作忽然顿住。
      这个年轻的将军扔下船桨,又将自己抛在船板上。
      江边的春夜还有些冷,月光洒在她的脸上,轻缓的水声飘荡在她耳边,她就这样仰面朝天躺着,心中也被宁和平静的情绪抚平,于是整个人慢慢地,缓缓地,陷入宁静的……
      “咚”的一声!
      一团不明物种跳到了她的船上!
      即将贴在一起的眼皮猛地睁开,谈道笙也从船板上蹦起,条件反射地将刀架在了这一团……
      “什么东西?!”
      黑乎乎的一团动了动,似乎是想挣开束缚,她皱着眉将刀尖翻转,于是不明物种不动了。
      环首刀寒光粼粼,与月光、水光交织,照亮不明物种的脸。
      ……是张人脸。
      ……还挺漂亮的。

      “将军?”
      她下意识地回头,岸上正有人朝这边招手。
      “我在这儿!”
      挺漂亮的年轻人推开刀尖,一下子蹦起来,向岸边招手。
      两边对上消息,岸边的人举着火把往这边走,船上的年轻人就回头看着她,很不见外,很自来熟地说,“月黑风高,郎君如何独自卧于舟上?”
      “……”
      “不怕有贼人袭船?”
      “…………”
      见她不说话,这个年轻人便拱了拱手,两排小白牙在月光下一闪一闪,“在下江东孙策,字伯符,敢问郎君名讳?”
      涉水而来的几个人摸到船边,熊熊燃烧的火把跳动着连成一片,将这位郎君的脸照得雪亮。
      孙策微微一愣。
      “谈道笙,”郎君说,“贼人你好,我叫谈道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0章 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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