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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105 ...

  •   就在一抹毫不起眼的红影爬上睢阳城墙之时,接连不断砸过来的石头忽然停了。
      两个军官就面面相觑。
      一个说:“怎么回事?他们的石头扔完啦?”
      另一个说:“或许是投石机终于扛不住啦?”
      两个解释似乎都有道理。
      无论究竟为何,飞天巨石是没有了,虽然云梯车还在向前推进,今日份睢阳争夺战还没有结束,但守军们的头顶少了一层威胁,还是值得高兴的。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松一口气,再一探头,又十分默契地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即使石头消耗完了也不必直接出动中军吧?!
      中军大纛怎么还冲到最前面啦?!
      对面那个督战官脑子被驴踢了吧?!
      不是?你们这些人?以后真的不打算再过了是吧?!

      向着睢阳主城门冲来的是近千人的骑兵部队。
      在实际战争中,指挥官想要自己的军队做到“令行禁止”很不容易,这是在步兵看来;对于骑兵而言,不能说很不容易,只能说地狱难度。
      想象一下,你是个步兵指挥官,你的军队正处于前进状态/战斗状态,你忽然一拍脑袋,嘿!咱们走错路啦这是东面/咱们打错人啦这是友军,你就得下令让前面的大兄弟们赶紧停下。
      怎么停?
      金钲敲起来,令旗挥起来,当然嗓门也要拉起来。
      将军要吼,传令官要吼,大中小军官、队率、什长、伍长,如此这般一路击鼓传花下去,传到士兵耳朵里,士兵再邦邦两拳打到身边浑然忘我的兄弟身上,大家就可以慢慢停下来了。
      如果你是个骑兵指挥官,想要学人家步兵那样敲金钲,挥令旗,拉嗓门,毫无形象地扯开喉咙大喊,喊破喉咙都不管用。
      为啥?
      时代变了,大人,咱们要学会睁眼看世界,瞪大眼睛向前看,你看到了啥?
      啥都没有?那就对了!
      你家大兄弟们可不是两条胳膊两条腿地往前跑,那是骑着马,加大马力四条腿地向前冲哇!你站在原地不动,你的士兵可是早跑到十万八千里了呀,没有进化出千里眼顺风耳,想要撒欢儿的娃子们乖乖回家吃饭?很好,不过想想就好了。
      基于以上种种原因,骑兵指挥官不太好做,得会骑马,胆子要大,还得能打,若是跑着跑着就羽化而登仙了,这就很不好。
      而这支骑兵的指挥官明显非常优秀。

      他是站在最前面的,在他的身后,很不好控制的骑兵整齐划一,先是走着,再慢慢提速,最后以一种飞快而几乎相同的速度发起冲锋。
      要让他们停下,那城楼上的人必得放箭。
      呼啦啦一阵箭雨招呼下去,自然有骑士从马背上掉下来。
      但他们没有停,也不乐意当移动的活靶子。
      这些并州骑兵们用双腿夹紧马腹,原先勒着缰绳的手忽然松开,他们自背后取下长弓,又从箭囊中摸出几支羽箭。
      于是闪耀着寒光的箭矢从下方飞离,急促呼啸着飞跃城墙,扎进守军的躯体之中。
      完蛋,这支骑兵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城楼上的军官陷入恐慌,他想要下令将城楼上所有的弩机全部调过来,或者从城中再抓些民夫来,不惜一切代价堵住城门时,尽管还未发出,他的命令已经失效了。
      一面绣着“张”字的旗帜飘进他的眼底。

      张辽是一刻没有停下的。
      在看到那颗血一般的红点滴进城墙一隅时,这位青年将军揪紧多时的心脏终于恢复平静。
      各种命令被他咀嚼许久,此时有条不紊地砸进军阵之中,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地去进行自己的任务,中军大纛便如一袭龙卷风般飞了出去。
      有呼啸的春风,有急促的箭雨,有嘶吼声,有血腥气,他骑着马冲进这个鏖战多日的战场,却仿佛独自行走在一条笔直的大道上。
      四周尽皆空白,他的眼前只有一条不知通向何方的长路,他的耳边只有自己紧促的心跳。
      他仿佛被春风卷至半空之中,看到骑在马背上的自己,看到他弯弓搭箭射死城楼上的一名军官,看到他收回长弓,从骏马身侧取下一柄锋利的马槊。
      忽然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向他撞来,一缕冰凉的液体顺着额头流到他的眼皮。
      他似是被包围了,许多人握着武器,满脸惶恐地提刀向他刺来,他看到自己挥舞起马槊,他的耳边响起利器刺破血肉的声音,他的眼前扬起许多纷乱的柳絮,一个血红的人影正踏着满地狼藉向他走来。
      他忽然睁开眼睛。

      “你醒啦?”
      “你受伤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正在一旁收拾的医官就扭过头,古怪地看她一眼。
      ……古怪个什么劲儿。
      谈道笙腹诽着收回胳膊,向榻上的青年扬了扬手中沾血的帕子,“是你受伤了!”
      眼前这人胳膊全腿全,还换了身衣服,瞧着白白净净的,精神极了,张辽放下心来,后知后觉地感到些痛楚。
      “嘶——”
      “别摸!”谈道笙连忙扯住他的手,又将帕子重新搭在他额头上,“伤到头了,还在流血呢,别乱碰。”
      张辽便眨眨眼,很乖地躺在那里,很乖地任由医官在他头上绕来绕去,很乖地就着将军的手吞下一勺漆黑的汤药,然后莫名笑了起来,“嘿嘿。”
      “……?”
      即将送至他唇边的勺子定格两秒,忽然被放回碗中。
      将军看看他,他咧嘴一笑,将军连忙伸手抓住医官的胳膊摇了摇,“医官,你确定他没事?”
      医官点点头。
      将军不信,“你再给他看看,莫不是撞坏头了?”
      医官凑上去看了看,说:“文远将军是撞到头了,但没坏,不过流了点血,养两天便好了。”
      将军也凑上去看了看,“真的?”她捧着绷带两侧,视线下滑,很认真地看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我是谁?”
      漆黑的眼睛眨啊眨,“道笙。”
      “你是谁?”
      “张辽。”
      “这是哪儿?”
      “睢阳,”张辽忽然抬手握住她的,“道笙,我们赢了。”

      赢了,不错,看来他脑子没被撞坏,但将军看上去不怎么高兴。
      这怎么回事?
      张辽一问,将军就说,哦,赢是赢了,不过袁术又跑了。
      因此在开庆功会之前得先开个检讨会。
      谈道笙坐主位,左边坐着个病怏怏的戏志才,右边坐着个头带伤的张文远,下面呼啦啦坐了一圈儿的将军及大中军官,大家一起场景重现。
      首先洗脱嫌疑的是谈道笙,这没什么可说的,毕竟他们的主将有胆做先登,豫州的袁公可没胆亲自上城墙督战;
      其次洗脱嫌疑的是戏志才,病玫瑰为案牍所累,这几天都在自己帐中躺平养病顺带咳咳咳个不停,不可能忽然雄起冲进战场放跑袁术,除非二十三代先帝显灵……还得是脑袋被驴踢了的那种显灵;
      再次洗脱嫌疑的是张文远,这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张辽负责的主城门,战况最为激烈,点满趋利避害属性的袁术显然不会出现在那里;
      再次轮到剩下各位大兄弟发表演讲。
      曹仁说,在座诸位皆知我们兖州跟袁术有仇,若是谈将军允准,我早挖坑引水淹死他姓袁……姓袁名术的了,怎么可能放跑他?
      人狠话不多的韩浩不讲那些,他一板一眼地复述了自己是如何带兵冲进战场,又是如何攻打另一座城门,遭到了怎样的阻碍吧啦吧啦,总之他没见过袁术,大家爱信不信,完。
      大兄弟们七嘴八舌,神情恳切,措辞严谨,令人信服。
      唯有一人。
      谈道笙叩叩书案,将目光投向那个人,“朱将军,你有何见解?”

      朱灵不知该如何分辩。
      冀兖两州联军中有头有脸的将军共五位,谈道笙在城墙上,张辽在主城门,曹仁韩浩各自负责一面,剩下的便是他。
      而袁术确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这怎么说?他没法说。
      谁让他这么倒霉,偏偏碰到袁术,而生命受到威胁的袁术战斗力惊人,吕布上身、韩白再世一样,他拼死阻拦也拦不住呀。
      是他能力不足,绝非态度问题,就是这样。
      但尽管他能力不行又怎样,即便谈道笙上报主公……他毕竟是清河世家!屈尊为谈道笙的副将已是勉为其难,难道主公在此事上会不给他三分薄面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谈道笙又怎敢——
      “有功当赏,有过亦当罚,”这名少年主将冷眼看着他,“朱灵,这是第二次了。”

      黑沉沉的夜,军营里却灯火通明。
      睢阳城中有人送来酒水,也有人送猪送羊,除了妄图向小谈将军进献美姬的人吃了闭门羹以外,新一代婴儿们都受到了热烈欢迎。
      对于不与她作对,上赶着送钱的贵人们,她还是很和颜悦色的。
      有欢快的乐声飘来,烤肉的香气浸满整个黑夜,上至将军下至士卒,每个人都很高兴。
      除了他。
      朱灵躺在一片黑暗之中,心里浮起许多想法,他翻来覆去的,眼神逐渐与黑暗融为一体之时,帘帐忽然被掀起一条细缝。
      他连忙坐起,努力分辨那人的脸庞。
      “尔来做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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