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木》羊布吉

3、因为好玩

　　“谁?”
　　多年杀手的职业素养让时祁敏锐的捕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收回悬在半空的手，迅速在门边的暗格里摸出把枪。
　　走廊转角的月光下迈进一个人影，高高瘦瘦的，双手高举过头作投降状，是衣装整齐的祝祁安。
　　时祈惊异，恍惚想到她曾让徐慧给他在这里安排一个房间。
　　黑洞洞的枪口仍对着祝祁安，她走近一步，扯着嘴角笑:“想逃?”
　　黑色铅笔裤，黑色紧身毛衣，她仍是晚上那身衣服，发丝却不似先前一丝不苟，赤足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周身的黑暗仿佛有形，牢牢地攀附在她身侧，眼里寒意点点。
　　祝祁安保持着双手高举的动作，面上却是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姐姐，你竟然觉得我会乖乖呆在房间吗？”
　　对面的女人歪了歪头，对他的挑衅置若罔闻，短促一笑后，突然放下了枪。
　　“走吧。”
　　她抬抬下巴指向自己身后的方向，眼角玩味的下压：“门在那边。”
　　青年的眼睛瞬间亮了亮，没有丝毫停顿地与她擦肩而过，初生的牛犊般莽撞而兴奋，走之前甚至还没忘了道谢：“谢喽！”
　　看着他由一开始的快走到在走廊上奔跑，满怀希望与跃跃欲试于挑战自己当初布下的天罗地网，暗处的女人却没什么表情，拽起的嘴角也无力支撑，麻木又冷漠，向着他离去的方向喃喃道：“他一点都不像你。”
　　黑暗里没有声音，蒙尘的门把手再次被遗忘在角落。
　　五分钟后，已经穿上鞋子的时祈被告知祝祁安企图逃跑，巡逻的人将他抓了回来，负责安防的李灿阳问她怎么处置。
　　“把他带回来。”
　　高大健壮的男人短暂沉默，随后低头称“是”，转过身出了门。
　　没过一会，被五花大绑的祝祁安就出现在她面前，看向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欺骗了他感情的渣女。
　　“耍我好玩吗，姐姐？”
　　过长的刘海下是一张过分熟悉的脸，时祈晲着他那弧度锋利的薄唇，相似到令她厌烦，抬眼示意其他人离开后，伸手掐住祝祁安的下巴，直视着他眼里的惊讶与疑惑，居高临下道：“我给你机会，每天一次。”
　　“只要你能走出去，我放你自由。”
　　瘦削的脸颊皮肉被挤压到变形，祝祁安确认着时祈的眼神，对她的话语真实性表示质疑：“真的？”
　　“我看起来不像是认真的？”
　　时祈总是在笑，丰满的唇勾着惑人的弧度，长长的眼尾角度却没什么变化。
　　“那我可以用枪吗？”
　　“你会用枪？”她挑眉，似是终于有了些兴趣。
　　“不会，但是扣扳机还是能做到的。”
　　“哈。”
　　女人笑得轻蔑，转身坐回柔软的沙发，手肘支在靠背上，手指轻轻擦过干涩的唇，狭长的眼眯着，慵懒又危险：“我教你。”
　　随口一句玩笑似的话，祝祁安却真的在次日清晨见到了她的身影。
　　一身运动装的时祈面无表情的经过他身边，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唇色泛白，像是刚晨跑回来，短发扎起，他看到了黏在她后颈上汗湿的碎发。
　　“愣着干嘛？过来。”
　　他回神，几乎对时祈回头看他的背影有条件反射，压下浑身的鸡皮疙瘩跟了上去。
　　天光乍现，祝祁安才得以窥见这座庄园的全貌。四周有低矮的丘陵，看地势应该在弘港的远郊，各种建筑物林林总总，风格都十分简洁大方，占地面积无法估量，视野内几乎都是一家所有。
　　黑手党的财力竟然如此雄厚。
　　若有所思的跟在时祈身后，祝祁安没注意到他的身后同样也跟了一个高大的男人。
　　李灿阳受时祈的命令监视祝祁安，面对这张熟悉的面孔，却总忍不住和故人比较，神情、身姿、言谈，最后发现除了那张脸，没有一样是相似的。
　　比不上老大。
　　他腹诽道。
　　不知道老板留着他是为了什么，他视线转向前方的女人，无声叹气，或许那张脸真的能带来一些慰藉。
　　一路走进射击馆，时祈从库里调出一把自动手枪，放在祝祁安面前。
　　“认得吗？”
　　“M541（虚构的）”祝祁安扫了一眼，胸有成竹。虽然还没碰过，但他早已做过不少研究，这个型号的手枪甚至比弘港大部分警力配备的性能都更加优良。
　　女人眉目不动，三下五除二将枪拆开来逐一摆在桌上，再问：“组装？”
　　祝祁安眉头微皱，抿唇道：“试试。”
　　实操与图解终究有些差别，他凭借记忆摸索着，对面的女人也不急，只垂眼看着他的手上动作，反倒是角落里的李灿阳焦躁地抓耳挠腮，一丝耐性也无。
　　“慢死了！”
　　他轻声抱怨道，恨不得自己去替他。
　　被时祈一个眼神瞟过来，霎时住了嘴。
　　“咯哒”
　　最后一个零件就位，祝祁安试探性地抬眼瞧她，得来对方一个算作过关的点头。
　　奇妙的欣喜爬上心梢，从来都是好学生的祝祁安早该习惯老师的夸奖，可得到这个只认识一天不到的女人的认可却让他有种诡异的兴奋。
　　“等腰三角形据枪。”时祈言简意赅，拿过刚刚组装好的手枪作出演示。
　　“两脚左右分开大于肩宽，两膝微曲，重心下压……”
　　时祈虽语言简练，却讲到了所有细节，冷着眉眼看向对面的靶演示，给了祝祁安空档去仔细注视她。
　　奇怪的女人，浑身上下都是无法掩饰的危险气息，站在她身边，却一步都拔不动脚。
　　“开枪。”
　　“嘭！”
　　巨大的枪声令他惊醒，偏头看靶，正中靶心。
　　一双有着细长手指的手递来枪，祝祁安沉默着接过，突然问道：“为什么要教我？”
　　这个女人身上的秘密太多，他心中的疑问也太多，如一张扑朔迷离的网，寻不到根源，也寻不到尽头。
　　运动时的红润已经褪去，一缕黑发垂在时祈脸侧，和惨白的肤色对比更显得她面无血色，她略一歪头，发丝随之飘动。
　　“因为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