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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黑手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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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港的冬天冷的刺骨,却又结不成雪,前夜淅淅沥沥的小雨在小巷子坑坑洼洼的路表积下大小不一的水洼,高低错落的各色霓虹灯牌和喜庆的的大红灯笼被其分割的支离破碎,寂静又热闹。
腊月二十八,祝祁安打扫完奶茶店里的卫生,和店长打了招呼,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明天该去买一些年货,一边跺着脚缩着脖子飞快的在巷子里穿梭。
不远处的大型商超今晚搞春节活动,大音响放的“恭喜发财”响彻方圆十里,在四通八达的小巷中也能听见歌手铿锵有力的歌声。
身边突然蹭过一个鬼魅般的白色身影,他猛地一激灵,抬头去看,是一个穿着短款白色棉服的瘦高女孩,因为巷子狭窄,两人几乎是擦肩而过,有淡淡的硝烟味钻进他的鼻腔。
或许她刚刚去放了烟花。
女孩的脚步很快,踩着隐约传来的音乐鼓点与他快速拉开了距离,黑色马丁靴避开了所有水洼,最后闪身消失在了一个狭窄的转角。
大过年的还穿白色。
祝祁安在心里腹诽道,继续沿着巷子向前,却在经过刚刚女孩消失的转角时猛地一顿,余光里的一抹白色在夜色里格外抓眼。
运动鞋在原地摩擦两圈,舌头习惯性的舔过虎牙,他最终还是转过身。刚刚的白衣女孩仍站在狭小的巷口处,那只是楼与楼之间的夹缝,里面并没有灯,主巷里年久失修的老灯泡昏暗的很,被转角的建筑一挡只勉强照亮了女孩的一片衣角,而她的对面,尽管只有一片阴影,却也能看出站了四五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干什么呢!大过年的别惹事儿啊!”
他粗着嗓子,做出一派老刑警的架势,如果是一般的小混混都得掂量掂量。
“别他妈多管闲事,滚开!”
对面传来一道尖利的女声,满满都是不耐烦,祝祁安这才发现在高个子大汉前还站了个娇小的女人,刚刚的声音就是她的。
“我是警察,你们这是想跟我回所里过年吗?”
此话一出,对面顷刻没了声音,祝祁安正暗喜唬住了他们,一直背对着他的白衣女孩却突然出声。
“警,察?”
不同于他认为的女孩,她的声音有些哑,听着是个成熟的女人,一字一顿之间,一股危险的预感瞬间充斥全身,祝祁安顷刻间汗毛倒起,但还没等他反应,便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后背隔着薄薄的羽绒服被地表凹凸不平的砖石硌地生疼,内脏都像移了位,大脑的印象还停留在女人回头时那细长入鬓的眉毛和上挑的眼尾。
长得不赖,但是过肩摔也是真狠。
有人制住他的双手让他跪在了潮湿粗糙的地砖上,衣服兜里的东西被掏了出来,他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一个男人,和他一样的姿势垂着头跪在白衣女人面前。
很好,成功送人头了。
搜他身的人把掏出来的东西恭敬捧在了女人面前,是刚刚那个骂人的娇小女人,她叫她:“老板。”
白衣女人低头看她手里的东西:一部屏幕裂成蛛网的手机,一圈乱糟糟的有线耳机,一包用了两张的面巾纸,还有一串钥匙,就是祝祁安身上所有的家当。
她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祝祁安,双手抄在口袋里走向了他身边的那个男人,漆黑的马丁靴踏上男人的大腿,祝祁安听见了男人骤然变化的呼吸声。冬夜里潮湿的冷意透过膝盖和后背钻进骨缝,他骤然打了个冷颤。
“王寅……你胆子很大。”
“最后一次机会,剩下的货在哪?”
黑手党。
祝祁安垂着头,脑中迅速浮现了这个猜想。
弘港近几十年凭借国家扶持才发展成如今的国际都市,在走上正轨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被黑手党控制的时代,他们没有道德底线,视人命与法律为草芥,只要给出满意的条件,他们可以做任何事情,直到现在都在弘港不为人知的地下盘根错节,无法消除。
跪着的男人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差点吐在女人的鞋上,被她一挪腿躲开。他顶着一张肿的亲妈也认不出来的脸,“嗬嗬”的笑道:“臭婊子!死了男……唔!”
“嘭!”
剩下的话被他和着血流进了喉咙,一记膝击震裂了他的下巴,再也说不出话,商超的背景音乐换成了“好运来”,和这里的气氛相映成诡异的对比。
白衣女人慢悠悠放下腿,手仍揣在棉服的口袋里,发丝未乱。
“既然不愿意说,留着也没用。”
“丢进江里。”
三言两语之间男人的结局被冷漠的宣判,祝祁安安静跪在地上,只期望快些结束。
马丁靴调转方向立在他面前,女人居高临下地命令道:“抬头。”
他听话照做。
主巷里的灯光打在女人身后,祝祁安只能眯着眼睛看她,暖黄的灯光将她的发丝镀成温暖的金色,与下巴平齐的短发没有一丝烫染痕迹,乖顺的贴在脸侧,人谁看都不像黑手党的老板。黑暗中的五官不甚清晰,唯有一双眼映着破碎的月光。
“老大?!”
那个个头娇小的女人借着灯光也看清了他的脸,难掩震惊。面前人置若未闻,双手终于从口袋里拿出来,忽地拽住祝祁安的衣领将他拉到面前,眼睛大睁着,一寸寸审视他的面容,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
两人离的太近,祝祁安又闻到了她身上的硝烟味,意识到那可能并不是烟花爆竹的味道。
右手被急躁地掰到她面前,握着他手的那修长的手指指腹冰冷而粗糙,机械臂一样没有人情味。
不甚明亮的月光下,修长的指节洁净如玉,她颓然闭上眼睛,重重出了口气。
直起身子,冰冷的双手掩饰性的捂住脸,半晌后才恢复先前的冷漠神情,迟缓的站起身,膝盖处的裤子被潮湿的地面洇成了深色。
“他不是。”
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回答旁边女人的疑问,她漠然道,本就沙哑的声线更像生了锈。
“带回去,让顾醒查查他的背景。”
“是。”
不管旁边伸来扶她的手,女人转过身独自走出昏暗的小巷,一脚踩碎了水洼里的五彩灯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