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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想金玲坠环戴于她的脚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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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钰涨红着脸梗着脖子,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钰总觉得沈清秋就像是他养的那只小黑。
她会翘着尾巴信步从他的身边而过,用那光滑如绸缎的皮毛不经意地划过他的皮肤。
在引得他想要伸手握住后,又“喵”地一声抬爪推开自己。
更别提之后她还会很可恶地歪头远远地望着他,似乎在无言地指责“你为何如此?”
感受到撑着他手臂的那柄刀鞘就要被沈清秋抽走了,苏钰瞬地反握住鞘身用力向自己身侧一拉。
于是,沈清秋身形一动条件反射地想要拔刀。
但她又马上意识到了苏钰不是敌人,只得仓促地卸除了力道欲向后避开。
然而,沈清秋的这一顿一思再一顿,让她错过了最佳的躲避时机。
因为,此刻的苏钰已经欺身上前。
他握着刀鞘的手更是一路上挪,眼看就要来到被沈清秋握着的刀柄处了。
“沈大人……”
彼此间这般贴近的距离,使得苏钰口中轻呢的这三字染上了莫名的意味。
当然也导致了刀柄处沈清秋巍然不动的指尖,轻颤地向后缩了半寸。
沈清秋搞不懂苏钰此举意欲何为。
因为,苏钰看向她的眼里有探寻、有疑虑,还有不出她意外的戒备。
而苏钰在沈清秋看向他的眼里找到的是深沉、是坦然,以及不出他所料的寒色漠然。
她们彼此都试图在这一瞬间找出对方的破绽,读懂对方深藏心底的真实情绪。
遗憾的是,双方都无功而返。
沈清秋目光斜向了另一边,她在舌尖筛选着措辞以便尽快离开这个有些拥挤的空间。
可苏钰的手突然极快地摸向了她的发髻。
他指尖传来的体温引得沈清秋平稳的气息猝然乱了一拍。
“沈大人,我听说合欢花虽美却带着微毒。我就做作主张替您摘了,免得有伤大人的贵体。”
说罢,苏钰便将手里的花瓣一扔,率先走出了这间屋子。
等苏钰踏出稽查司的门,坐在车辕上的金宝立刻一跃而下焦急地迎了上来。
苏钰安抚地拍了拍金宝的手,回身向沈清秋笑道:“沈大人您屈尊降贵地当一回押司,这让小民不胜惶恐。不如劳您遣上一位巡检使随我跑一趟,把它取来便成?”
闻言,沈清秋双眸微微一沉。
苏钰说出的这番话,在明面上是对沈清秋夹枪带棒地宣泄不满。
但实际上,却是对外帮着沈清秋摘掉了“官商勾结”的帽子。
此话一出,苏钰不仅把两人的关系定为了不睦之交。
他话中明里暗里“有证物”的暗示,更是利于沈清秋逼出那幕后之人。
可苏钰千算万算,却惟独没把他自己的安危算进去。
沈清秋凭空在心中生出了几分恼怒。
她冷冰冰地向苏钰回道:“酉时已过,现下并非当值时间。”
接过稽查司杂役牵马递来的缰绳,沈清秋翻身上马。
她居高临下地觑了苏钰一眼,补充道:“至于柳副指挥,她有公务在身近日都不会有空。”
不等苏钰再问,沈清秋一抖缰绳□□的马匹便“吁”地一声跑到了前面。
“呵,好心被当了驴肝肺!哒哒哒地走这么快,他知道该去哪吗?”
苏钰撇着嘴角、“唰”地一下掀开了布帘,进了马车。
身后紧随而入的金宝忙不迭地取下了车内事先温好的降火茶,递给了苏钰。
“公子,我们现下何去?”
一口喝完了这降火茶,可苏钰的心头火并未因此少上几分。
“沈大人才是那挥鞭指向之人,你让车夫跟紧了她……嘶!”
突如其来的胃疼让苏钰失手打翻了手中的杯子。
“公子?公子你是不是胃病犯了?陈婶!快掉头去医馆。”
“不……不要掉头!”
苏钰忍着抽疼拉住了金宝。
“又不是什么大病,不用掉头!今日事情繁琐,且件件都耽误不得。金宝你先去煮上一盏热姜茶,我缓过这阵便好。”
说完,苏钰缩起身子靠在软枕上,闭眼等着金宝备好姜汤。
可肠胃传来的阵阵绞痛还是让苏钰忍不住疼出了声。
而他耳边“哒哒哒”的马蹄声更是引得苏钰心烦。
他摁住胃部止疼的手也不禁没了力气。
好在金宝已经扶他坐了起来。
只是喂到苏钰嘴边的却不是一碗姜汤,而是一颗带着苦味的乌黑药丸。
不等苏钰喊苦,后头又跟着两粒甜滋滋的松子糖。
他嘴里的糖块还没含化了,短短几息过后苏钰体内的绞痛便再无踪影了。
“咦,这药是何大夫新制的方子吗?”
金宝举着帕子擦去了苏钰额头上,然后贴到苏钰耳边轻声道:“这是沈大人刚刚敲窗递过来的,她说这个药丸对胃疼有奇效。”
假装没看见苏钰脸上的不自在,金。宝从柜子里翻出了一套替换用的衣衫递给了苏钰。
等苏钰换好衣服,却见小几上多出了一碗还带着热气的小馄饨。
晶莹剔透的皮子裹着淡粉肉馅和紫菜虾皮一起,被装在了这翡翠色的瓷碗里。
而那特意缺少的葱花,让苏钰的眉眼不由地漾起了笑意。
捏起调羹搅了搅汤碗,苏钰嘴上还是不饶人地抱怨道:“明知我爱油煎馄饨,再不济也点个荠菜肉的大馄饨!拿这小馄饨来充数,当我是那缺人哄的稚童嘛!”
”沈大人说荠菜伤胃,紫菜虾皮反而养胃。还说胃病之人要忌辛辣、生冷以及油腻之物……”
苏钰低下了染上绯色的俊脸,舀了一颗馄饨向金宝摆手道:“行了行了,我又没说不吃。你去看看外面,现在我们走到哪了?”
随着车帘的撩起,苏钰偷偷用余光看向了窗外马背上那位清卓内敛的黑衣女子。
变暗的天色没有掩去沈清秋的光彩。
四周被灯烛火把们氤氲出的暖色光芒,倒更衬得纵马而过的沈清秋不似尘世中人。
眸如点墨,一头乌发被沈清秋严谨地束进了乌木发冠之中。
就连她□□的骏马也是周身黢黑,没有一丝杂色。
唯独沈清秋殷红的朱唇却有着花蕾初绽时的水润饱满。
她小巧的唇珠就像是花蕾芯处的花心。
让人会下意识觉得只要能有个机会去轻咬上一下,他就会尝到这世间最甘甜的蜜糖。
许是苏钰看得太专注了,沈清秋也侧眸望了过来。
而此时,东街夜市开市时要放的惯例烟花也刚好于空中绽放。
沈清秋身后漆黑的天色瞬时就亮了起来。
金黄的祥云载着展翅的比翼鸟正铺天盖地向她们飞来。
沈清秋一双黑眸也因火花带来的强光,染上了初雪化晴后的水色。
她樱唇轻启,似要向车内的苏钰说些什么。
好在此时窗户上被金宝撩着的布料已经被他放下了。
金宝笑着坐回了苏钰身边,手舞足蹈地描述着刚刚的烟火。
苏钰随意地向金宝点了点头,靠向了车壁。
但其实,金宝说得每一个字都未被苏钰听入耳中。
他现在满心想的都是沈清秋该穿白的!
月影纱?不行!
太透太柔,还衬不出沈清秋的皎皎如明月。
应该用素晧纱!
清而雅的一袭白衣,上绣暗纹。
再用珍珠做成的流苏缀于沈清秋的腰间,随着她步履轻移会发出冷冷的清音。
最后,如果可以的话……
找最好的工匠打上一双鎏金玲,穿在沈清秋的皓腕上。
不!那样其他人也会有机会窥得这份极致的艳丽,这绝对不行!
应该把这鎏金玲坠环再戴在沈清秋从不露于人前的脚踝上,这样才……
“公子?公子,公子!”
“啊!沈……什么?”
金宝困惑地伸手贴了贴苏钰的额头。
“公子,你是不是发烧了,怎得你额头这般烫啊?”
“咳!大概是……是这车厢狭小,惹我热得慌吧!”
不等金宝继续追问,苏钰用手扇着风忙扯开了话题:“我们这是到哪了?”
金宝撩起了车帘先行跳了下去。
“到咱们府门口了呀!”
苏钰纳闷地下了马车,向沈清秋走去。
“沈大人,你……”
“沈大人,求求你去救救我家公子吧!”
一个娇小的身影从苏钰的面前飞奔而过。
他边哭边扑到了沈清秋的脚边。
虽然燕儿以前也远远地见过沈清秋几回,但那时毕竟隔着段距离而青竹又不肯假于他人之手。
燕儿本想按楼里教得那样先凹着颈子,再温柔乖顺地抬头露出个楚楚可怜的挂泪笑容。
可当他抬眸看清了沈清秋静静俯看他的清绝美颜时,燕儿登时就怔在了当场忘了他自个要干什么了。
直到身边传来了苏钰的冷嗤,燕儿这才反应了过来并神色凄苦地说了下去。
“我家青竹公子为了大人您,已经三天三天不吃不喝了!再这样下去,便是公子他是铁打的身子,也怕是要香消玉殒了。”
春风楼作为胭脂首饰和布匹酒水的消耗大户,苏钰与它也有着一些生意上的往来。
只不过他们互相之间的商业沟通都是由各自的手下人去进行地对接。
所以,苏钰以前就听过了“沈貔貅一掷千金,连包春风楼头牌青竹三月”的传闻。
不过,苏钰在经过了这么些天与沈清秋的接触,他一直以为这个传闻是以讹传讹的坊间笑谈。
毕竟,沈清秋的冷是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寂。
苏钰觉得这世上大概不会有人能穿过那重重的冰壳,住进沈清秋的心里了。
可如今看来,原是我见识太少、或是那人容色性情俱好。
平常视旁人如无物的沈清秋竟愿耐着性子听他的小厮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儿。
呵!想来那青竹公子定是被沈清秋记挂在她心尖上的人吧!
思及至此,苏钰也没了再看下去的兴致。
可笑的我还不能一走了之,因为现下是我苏钰有求于她。
正巧金宝回车取来了灯笼,苏钰便顺势向府门口走去了。
在经过这沈清秋的身边时,苏钰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淡淡地道了句“沈大人,我去那边等您吧”,就把此处让给了她两。
见此情形,燕儿飞快地用余光瞥了沈清秋一眼,悄悄观察着她的脸色。
只见,沈清秋闻声侧头向苏钰颔首以应。
转过头来,沈清秋的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这让跪在地上的燕儿不禁松了一口气。
哎!做我们这行最怕那些正室夫郎们打上门来,纠纠缠缠地有的时候还要被打上一顿。
好在这沈大人无夫也无侍。
瞧着她对这位苏家的“假娘子”也不像是会另眼相待的样子。
于是,燕儿将他的嗓音又掐细了些,还特意低头将唇瓣咬得更红润些。
露出了那截纤长白嫩的后颈,燕儿娇娇柔柔地继续背着青竹事先教好他的那套说辞。
“此次的点花宴是教坊司的司长李大人亲自定下的日子,帖子上邀的也都是位高权重的贵胄大人们。青竹公子他也是身不由己且推拒不得……”
燕儿发现沈清秋已经向苏钰的方向瞥了好几次了。
而她眼底原本还算平静的眸光也开始闪起了不耐烦的冷光。
于是,被冻得一激灵的燕儿也不再奢求心底的那些小心思,他马上把话题切入了正题。
“今夜来叨唠大人,实属燕儿得不懂事。可青竹公子夜夜凭窗低泣生生哭肿了一双眼,他是再次苦求着让我来给大人带个口信。”
燕儿边说边似有苦衷地握住了他胸前的衣襟,怯怯生生地跪地向沈清秋福了个礼。
“公子说他一卑贱之身,不敢妄求大人您的垂怜。他只愿大人能看在往日的情分儿上,在点花宴那日赴宴相会。好让公子能有个机会将他画了许多年的一幅画送与您,就权当了了公子他的一个心愿罢了!”
苏府门口处,金宝手中提着的灯笼勉勉强强地照亮了一尺见方的地面。
这般孱弱的火光也只能让苏钰依稀看到了沈清秋侧颜处微微勾起的嘴角。
当然,没过一会儿苏钰还看到了沈清秋启唇说了些什么。
那跪在地上的燕儿闻声喜笑颜开地点着头。
临走前,他还不忘向沈清秋送了个秋波,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里。
就这样当沈清秋向门口的苏钰走来时,她首先看到的就是苏钰脸上异常甜美的笑容。
虽然苏钰笑得眉似弯月、唇勾上扬还带出了一朵可爱的酒窝,但沈清秋就是莫名地脚步顿了一下。
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沈清秋蹙眉对苏钰问道:“你为何还在此处?”
苏钰闻言面色一凝,他复又咬着牙笑道:“沈大人这是见……”
话到了嘴边,苏钰终究没有把“青竹”两字说出口。
他当然知道沈清秋和青竹之间的事往事来与自己无关。
可苏钰就是觉得气紧,而他生气的原因自然是……是,是因为“沈大人您这是忘了咱们此行的正事了?”
像是找到了一个充足的理由,苏钰理直气壮地向沈清秋冷哼了一声。
“这时候也不早了,加快着点把事情了了,也不耽误沈大人您去赶下一个场子!”
说罢,苏钰便向金宝一扬手就欲向门内走去了。
“今天的确太晚了,可以最晚于后天将人送到稽查司。”
沈清秋此话一出,苏钰的后背猛地一僵。
在猝不及防间,苏钰牙关一锁竟咬破了舌尖。
胸膛起伏下,苏钰既是在忍痛也是在平息着他瞳仁里正上下翻滚的浓烈情绪。
苏钰吐了口气,再舔了舔舌尖处带着血腥味的伤口。
他敛去了脸上的惊慌,回身拿过了金宝手里的灯笼。
苏钰眸光深邃似潭地看着沈清秋一字一顿道:“那您觉得这人如果被拾掇好了,是由苏家给送去?还是让我亲自给您送去才算稳妥呢?”
被苏钰刻意抬高的那盏灯笼里竖着的烛花左右晃动了几下。
光影变换下,沈清秋眼底高深莫测的眸光也变得忽明再忽暗。
沈清秋本想转身就走,因为刚刚她的那句话是不该向苏钰透露的。
但当沈清秋看到苏钰倔强地又向自己走近了一步,以及灯笼木挑上苏钰因为不安与焦虑而微微颤抖的手指。
沈清秋终究是心软了。
“后天自有人会上门来取。”
沈清秋见苏钰不仅松了一口气,还因此笑出了酒窝。
她原本都迈出去一步的步子忽地一停。
沈清秋鬼使神差地向苏钰补了一句:“不是柳媛。”
苏钰困惑地眨着眼,将他鬓角处的碎发捋到了耳后。
“什么?柳副指挥她和这事……”
“没什么!嗯……有着猫在找你,你先去看看它吧!”
说罢,沈清秋立刻扭头上马、拍马而走。
只留下了门口的苏钰和金宝二人捂住了口鼻,一脸困惑地看着滚滚灰尘中沈清秋策马消失的身影。
“公子,什么猫什么柳副指挥的,这沈大人说可是小黑?但我怎么没听到猫叫啊?”
苏钰扇去了空中残留的尘屑,边走边向金宝摇头道:“说不定刚刚她正一心二用地想着那个心尖尖,口头上就胡言乱语了吧!”
“呃……公子,那这心尖尖又是谁啊?”
“心尖尖,心尖尖就是……”
苏钰眼神飘忽地望了一会儿天,故作不耐烦地伸手弹了金宝一个脑瓜崩。
“小孩子家家的问题怎么这么多,小心你以后长不高!”
金宝捂着吃痛的脑门向前逃了几步。
他委屈地向苏钰嘟嘴道:“明明话都是你和沈大人说的,怎么怪到我个子矮……”
这时,金宝的余光扫到了远处角落里正在地上左扑右滚的小黑。
他当即指着那里惊慌失措地向苏钰喊道:“公子,小黑!小黑好像被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