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为父》江海溪

31、第 31 章

　　“是我。”

　　沐卿云抱着怀中的人落了地。

　　刚将人放下，身后袭来一道浓黑魂炁。

　　沐卿云丝毫未让那东西近身，左手扶着秋辞的同时，右手一掌急速打出道金色灵流。

　　灵流虽微但强，如同澄澈的激流将那黑雾顷刻冲散。

　　“你好好躺着。”

　　沐卿云将秋辞安放于地。

　　秋辞艰难地撑开眼睛。

　　他虽然很想再细细地看一看面前的人，但力竭虚弱的身体让他连睁开眼睛都再无力气。

　　视野里最后出现的，是沐卿云御风飞上海面，灼灼白衣冲破晦暗的场景。

　　真的是师尊啊……

　　所以同心环，真的能被他感觉到啊……

　　-

　　沐卿云直面迎击海祟，周身散发的护体金光将海祟周围的魂炁瓦解，在接近那庞然大物时，星原自身后陡然飞出，刹时悬在那怪物之上。

　　自星原通体爆发出巨大金流，光芒自上空倾泻而下，完完全全地将海祟罩住。

　　众人皆清楚望见，海祟身体周围的魂炁正一点点被星原的光芒瓦解，沐卿云宛如刺破茫茫幽暗的光，他穿越海祟上空，双手结印推出，自他双掌漫出洪流般的金辉。

　　那金辉灌入直冲云霄的海啸，金辉如光似火，炎炎漫开。

　　海滩上倒地难起的众人此刻都感受到一股庞大的热气，扑面而来的水花都带着热意，他们目之所及之处尽是接天的流光。

　　巨大的水墙在金辉中被快速蒸成茫茫白雾。

　　那海啸竟在光中逐渐瓦解。

　　沐卿云纷飞的墨发因为沾染了空气中的水汽显得愈加深浓，星原镇于海祟上空，未几，那海祟浑身的黑雾几近全部消散。

　　沐卿云位于高空，手结新印，随着令发：“炁散归元，俱退无踪。”之后，那海祟身体分解崩塌，拼凑成它身体的残骸尽数坠落海中。

　　众人皆惊。

　　从尊者出现，到瓦解海祟之危，不过是短暂工夫。

　　众人震然于危机解除之快的同时，也不禁感叹沐卿云的除祟之力。

　　海祟尽数化成残片，星原归于沐卿云手间。

　　天空恢复明亮，海上浪潮再不复汹涌。

　　-

　　沐卿云荡平海祟之后第一时间落于秋辞面前，立即去探他灵脉。

　　怀里的人已经失去意识，双眸紧闭。

　　沐卿云感觉到他灵脉中异常的波动仍未停息，便暗中灌注自己的灵力平息。

　　要是他再来晚一分，局面将会变得不可控。

　　只因秋辞身上，将会出现一些严重的状况。

　　他手探向他额心，那里光洁如常，并无其他印记。

　　可他知道，那个痕迹早在方才就迅速消退了。

　　而现在，秋辞陷入昏迷。

　　汤屏这时艰难起身，跌撞来到他身边：“尊者，老朽对不住您……没有尽到您嘱托于我的事务。”

　　“面对如此局面，你也有心无力。”沐卿云抬手止住即将跪身的汤屏，见他站直之后，将秋辞托付于他，“你先帮我扶着秋辞，我去看看其他人。”

　　“是。”

　　沐卿云紧接着去查看其他弟子的情况。

　　“你们一定受了伤，待我为你们一一查探。”

　　沐卿云逐一检查起大家的伤势，所幸大多人未曾伤及灵脉。

　　剩下几人里，伤情比较严重的是薛漓，她灵脉受魂炁所震，虽无秋辞那般严重，但状况仍然不妙。因为剑修与灵剑力量相通，剑意相融，在之前抵抗海祟的时候，她的灵剑受到接连震荡，加上交战过程中灵力大幅度损耗，身体因此也受到了重创。

　　沐卿云暂时用灵力填补了薛漓自身流失的部分力量，但她灵脉受损，需得深入治疗，并辅以多种珍稀灵药与治疗措施。

　　其次，很长一段时间都需得静养。

　　不只是她，其他人也应如是。

　　眼下，号召大家回云岚仙宗休养是最佳决策。

　　薛漓被输入灵力之后短暂地恢复了行动能力，她撑着身体坐起来，对沐卿云道了谢：“多谢尊者……”

　　“你灵脉有损，须速速回云岚休养。”沐卿云道。

　　“谨遵尊者之意。”

　　除了薛漓，秋辞也急需回云岚调养，沐卿云见大家经历方才一战，皆是体虚身惫，状态再不复从前。

　　回云岚迫在眉睫，不可耽搁。

　　“尊者……”

　　宋闻山调息之后撑身来到沐卿云身侧：“海祟之难已解，接下来我们做何安排？”

　　沐卿云亲临此地，作为宗门之师，现下大家的一切行动皆应由他决议。

　　“尔等速回云岚休养。”

　　沐卿云答他同时，见他面色苍白，似乎经过方才的救治之后，情况并没有多大好转，不免关切一问：“方才我为你输了些灵力，你可恢复一些？”

　　“好多了尊者……咳咳咳……”宋闻山回答之际，手掩在唇边没忍住，咳出了声音，“我能坚持住的……”

　　沐卿云心知大家状态不佳，不便久留此地，便号令现场众人：“诸位弟子，随我速回云岚。”

　　“可是尊者……”风期这时候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尘，一瘸一拐走向前，顾虑道，“海渔村之事，我们尚未完全解决。”

　　“还有何事？”

　　“海中怨傀尚未除尽，还有……那些村民现在对我们颇有怨言，他们觉得是我们招来了祸患，我们需得自证清白啊。”风期忧心忡忡。

　　“在我看来，问题已解。”

　　薛漓起身站直，收剑入鞘，对风期回答的同时也是在对现场的人作答：“最大的危机如今已被尊者化解，剩下那些，本身就是个永远无法得解的问题。”

　　“再者，我们本就清白，何须自证？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越是想要证明越是适得其反。”薛漓态度明确，声音因为力竭有些嘶哑，但仍旧透出沉定力量，“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回去养伤。我们竭力将事情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众人皆不语。

　　她之所言，并无谬论。

　　沐卿云听着大家观点不一的辩争，决定回程路上详细了解此事内情，事有先后缓急，人命大于天，何况他作为云岚宗师，任何事情首先应当从弟子发展的角度考虑。

　　海上天空归于晴朗，丝丝缕缕的阳光照进海面，这里的一切又恢复成了他们初来时的模样。

　　沐卿云双手抱起宛如沉睡的秋辞，对众人道：

　　“大家的安危最重要，先随我回去。”

　　接着：

　　“此后之事，我来解决。”

　　他由始至终都未犹豫自己的决定。

　　沐卿云态度已决，大家不再犹豫。

　　于是众人听命，一致返程。

　　-

　　五日之后，云岚仙宗。

　　碧溪峰桃林漫野，山里仍是灼灼春日，漫漫晴光。

　　小筑，秋辞卧房。

　　阳光穿过雕花窗格落进房间，地面投落一片灿烂窗影。

　　床头计时沙漏内部，点点荧光无声流动。

　　床上传来悉索动静，秋辞睁开眼，第一件事便是缓缓坐直身体。

　　他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小筑。

　　四下竟是熟悉的布置。

　　何时回来的？……

　　是师尊带自己回来的吗？

　　还有……他已经躺了多久了？

　　他转头望向沙漏刻度，根据离开之日的时间推算，得出自见到师尊那天到现在已经足足五天。

　　如果返程途中顺利无阻，那么自己应是在这里躺了足足三天。

　　他折开被子下床，脚落地的那一瞬，身体还有着轻微的不适应，双足绵软虚乏，若不是及时扶住床头木栏，恐会身形不稳摔向床头。

　　他原地稳了好一会儿，才穿上鞋走向房门，还未走近，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他轻步踱到了门口，听闻门外有人声，透过门缝，望见不远处檐下廊间坐着的人。

　　是师尊和汤屏。

　　他耳力敏锐，听到了两人的谈话。

　　-

　　此刻，门外。

　　汤屏问沐卿云海渔村的近况：“尊者，那村子近日如何了？”

　　沐卿云答：“我将情况和最终结果尽数告知蓬莱，蓬莱安排专人前去处理，期间，他们遇到了和你们之前差不多的难题。”

　　“啊？！”

　　沐卿云肃声：“若要怨傀再不复见，便需镇魂之术，可村民执意不愿出海，行动仍是无济于事。蓬莱恐生其他事端，便将村民搬离原址，目前为他们另寻新处。”

　　“哎，这样还不是更麻烦。”汤屏带着批判语气评道，“真是顽固不化。”

　　沐卿云语气听不出态度，一字一句淡如清水：“他们既然不愿面对，饶是任何仙门前去都无法改变现状。”

　　“如此看来，仙盟共治，有时候也没用啊！设想得挺好，可是实施起来总是困难重重！”

　　汤屏和沐卿云此刻同在碧溪峰，他从不把沐卿云当外人，所以有些引人不悦的话他直接就倾吐出来，毫不捂在心头：

　　“以秋辞他们这次历练为例，从头到尾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事，结果却不尽如人意。云岚仙宗出人又出力，累死累活的，结果还不是……”

　　“汤屏，此话勿要当着秋辞面讲。”沐卿云轻轻摇头暂时打断他。

　　“为何不能啊尊者？”

　　沐卿云认真对他道：“秋辞和其他初次历练的弟子一样，未经世事，未谙人性，这是正常之事。若秋辞因此次历练意志消磨，那之后漫漫修行之途，又当如何平心应对？”

　　汤屏心知，沐卿云此番又是在为秋辞着想。

　　沐卿云起了身，轻轻抖落素衫上落下的院间木叶，面对远方青山恬然道：

　　“仙盟共治，势必会遇到一些阻碍和难题，微末之处必有不足，但从长远与宏观来看，此事对三界来说，仍旧利大于弊。”

　　汤屏听到这里，意识到自己看待问题的角度与沐卿云不同。

　　他们倾向于站在各自的立场，做出不同的判断。

　　尊者是立足整个上修的发展，他对此理解。

　　这个话题不便多做探讨，汤屏便接着新的话题，想起不远处的卧房还有一个病重的人躺着，问他：

　　“医师今早又看过秋辞，他伤情如何？何时能醒转？”

　　“医师说，最快今明两天。”

　　沐卿云叹口气，回身准备去卧房看看他：“他受损的灵脉至少三个月之后才能完全修复。”

　　“三个月？可我记得那时候似乎是新试会啊，他若是这种状态，届时还能参加新试会吗？”

　　“应当是不能。”

　　沐卿云再度叹声，这次是为秋辞：“其实，他的恢复时间较常人来说已经快了数倍，一般修士受到类似的伤害，往往需要休养半年或是一年以上。”

　　“是因为他……本身的特殊体质么？”

　　“嗯。”

　　沐卿云颔首，他和汤屏都清楚秋辞恢复如此迅速的原因。

　　这是连秋辞本人都不曾知晓的秘密。

　　-

　　沐卿云望向卧房准备去看看秋辞，未等他上前，卧房的门在这时候被左右打开。

　　秋辞打开门，朝他们走过来。

　　沐卿云惊觉，方才秋辞怕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而对于秋辞何时醒来何时站在附近，他竟然一无所知。

　　而事实上。

　　秋辞方才站在门口倾听沐卿云和汤屏对话的时候，特意隐藏了自己的灵息。

　　他推门现身之后走向沐卿云，略显苍白的脸庞现出忧思，俊彦的眉宇拧起，因为面庞染了些许病容而不复往日的灿朗。

　　他担心地问沐卿云，小心翼翼地做着最后的确认：

　　“师尊……真的要再等三个月，我的伤才能全部恢复吗？”

　　“嗯。”

　　沐卿云心里很清楚，告诉秋辞真相对他来说可能会很残忍，但他还是得实话实说：“只需三月便能恢复。这三个月，你安心静养便是。”

　　“可是还有两余月，就是新试会了。”

　　秋辞忧色未褪，话语里带着期盼，他微仰起脸，目光紧凝着沐卿云平静如常的双眸，像是期待他能回应些什么。

　　沐卿云知他是想参与此次新试会，因为这对每一个初入云岚的弟子来说，是展现自己实力，验证自己六年所学成果的机会。

　　意气风发的少年人，都想要寻一良机表现自己。

　　而新试会，无疑是最佳的方式。

　　沐卿云认为眼下身体为重，坚持劝慰他：

　　“无妨，等下一届还有机会。不过是六年罢了，再修六年，你定会展现比今日更好的状态。”

　　沐卿云说着，手探向他腕间：“让为师探探你灵流走向是否恢复如常，医师来看过你几次，特地叮嘱你之后要安心休息，不可动用灵力，医师还开了药方，每个疗程所需灵药，为师会为你提前备好，这几个月，你好好休养便是。”

　　“可是，师尊，我若是执意参加新试会呢？”

　　秋辞任由着自己的手被沐卿云探握，微抬起来的眼睛与面前的人对视。

　　目光沉着，坚定不改。

　　他坚持着问他：

　　“我若是执意参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