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遮不住》芦苇贝贝

6、和亲3

　　火星四溅，滚烫的铁水倒进模具，转瞬凝固，夏梨浅取出来，一锤一锤打下去。
　　“姓谢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万俟彧从后院追到后阁，“你不是说你有办法的吗？”
　　不错，后阁。
　　谢誉的后阁旁人是进不来的，其内设简单，不过四面墙壁，两张书案，一盆竹子，墙壁布满架子，三面书卷，一面武器，样式众多，光是刀剑，便有数把，万俟彧甫一看见便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啐道：“无耻之徒。私藏兵器，安的何心？”
　　谢誉丝毫没有面对太子的自觉，当着他的面坐下来，倒茶自饮，淡淡的“嗯”了一声。
　　“嫁衣都送过来了，你也不着个急？”万俟彧在他面前坐下，说回正事，目光不善，“谢誉，你不要以为我母后喜爱你善待你便可罔顾一切，这就是你的态度吗？！”
　　万俟彧冷冷地：“谢誉，你是哑巴？”
　　“太子殿下，求人办事，亦不该如你这般态度罢？”
　　谢誉幽幽抬眼，眸色深沉，端的是凉薄无情，阴狠毒辣，跟在小公主万俟攸面前完全不是一个样子，他放下茶盏，道：“法子多的是，太子想要哪种？”
　　万俟彧对他的阴阳怪气恍若未闻，一字一顿，“不能让我妹妹收到任何伤害，一分一毫都不行。”
　　谢誉：“和亲者何人？”
　　万俟彧：“吾美王子。”
　　谢誉靠在书案上，微微勾唇，云淡风轻地开口：“杀了罢。”
　　万俟彧一怔，当即问道：“你要动手？”
　　“只要他踏出渰朝境内，我立马动手。”谢誉不似玩笑，只是他语气平淡，就像在说明日吃什么一般。
　　万俟彧盯着他，忽地哼笑一声，他早知道的，谢誉就是个疯子。
　　“彼时也有个由头，教她远离是非之地，恩多怨多，都再与她无关。这般也好。”
　　万俟彧沉默片刻，两人暂时达成统一。
　　“好。”
　　若非要事相商，万俟彧是不愿过来的，他看谢誉，从开始便不顺眼。亦始终不能理解，母后为何喜欢他，总对他事事周到，万分关心，甚至一度视如己出。
　　母后丧仪，尚不知这厮去了没有，长得人模狗样，分明是个混蛋，衣冠禽兽之辈，忘恩负义之徒！
　　万俟彧乜了谢誉一眼，一刻也不愿多留。
　　后阁重归于静，谢誉不知拧动了什么机关，墙壁便发出沉闷的一声响，沉入黑暗。
　　谢誉从后院走出，侧首见夏梨浅还在一旁锻造，手中的短刀已经成形，便多嘴问道：“如何？”
　　“如你所见。”夏梨浅抬头看他，转而道，“刀虽好，杀人便不值当了。”
　　“利器，不就是为了杀人么，如何能不见血。”谢誉哼笑出声。
　　夏梨浅却不认同，“你身上戾气有些重了。”
　　谢誉挑眉，神情冷淡，“是吗？”
　　夏梨浅垂眸擦拭短刀，缓缓道：“你说利器是为杀人，可这世上的第一把刀，也并非为了杀人而存在。”
　　“世间之事，谁说的请？”谢誉面无波澜，不置可否，手指却下意识蜷缩起来，去摸腕间的手串。两人话不投机，谢誉正欲离开，夏梨浅忽而轻声道：“但其实你们谁都没有想过，她愿意与否。”
　　此句一出，谢誉果真一怔，然而他并未多言语，停顿片刻便负手离去。
　　夏梨浅叹了口气，摇摇头，谢誉身上的事太多，太多了，一直压着他，心墙又厚，真是不知道他这些年怎么熬过来的。
　　宴会尚未结束，万俟攸被皇帝拉着与索利亚同聊。
　　“不若这样，”索利亚嘿嘿笑着，“公主为本王介绍介绍这些都是何许人也。”
　　说这些，索利亚并非全都不认识，更非好奇，无非是找个话题罢了。他盯着万俟攸笑起来，渰朝三公主，姿色自然是上上等的，只是好歹还在渰朝境内，必定要正经些。
　　万俟攸颔首，目光看向一处，“正在对酌的两位，倒酒的便是秋太尉，秋太尉为人正直豪爽，很是痛快，他对面则是宰相大人，原大人。学富五车，谋略惊人。”
　　万俟攸规规矩矩地介绍着，神色认真，“那位是御史大人，周大人。”
　　“户部尚书，申大人。”
　　“礼部尚书，颜大人。”
　　万俟攸一个一个介绍过，最后才道：“紫色衣袍，最前面的是楚太傅，亦是老师。”
　　话音未落，万俟攸忽然一顿，她耳朵灵，便听后面有人言语不善，说的正是她方才介绍之人——太傅楚夕。
　　“谁知道她是用何法子爬上来的，”王宗明冷哼，“不过是个病秧子，能懂什么？德不配位！”
　　他一说不要紧，还引得旁人附和，三五个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唾骂同僚。
　　万俟攸蹙眉，只见后方一女子上前，梳着高马尾，身量高挑，官袍加身，亦难掩英姿飒爽之气。
　　是顾南昔。
　　见他们三五个人如长舌妇一般，顾南昔当即出声警告：“王大人注意言辞。”
　　王宗明看着她，“是顾将军啊。顾将军怎么不去吃酒？”
　　顾南昔盯着他，不肯接话，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方才所言，只是这一遍，颇有咬牙切齿之意，“王大人，国宴之上，还请你注意言辞。”
　　见她动怒，王宗明当即赔了笑脸，毕竟场合在这，顾南昔又如同楚夕身边的疯狗一般，是不好开罪的。
　　王宗明自认识时务，赶忙道歉，见人走了才恨恨地在背后小声嚼舌根，“一丘之貉。”
　　闹剧结束后，索利亚看着顾南昔发问：“这位是……”
　　万俟攸一怔。
　　“是顾将军。”
　　万俟攸顿了顿，说起这位顾将军，她也算是耳熟能详，从小便舞刀弄枪，十岁在街头耍枪卖艺，被出行的秋太尉一眼看中，进了军营，很快便崭露头角，是军中少有的少年奇才。
　　只是顾南昔一介女流，总有偏见如影随形，且她为人直爽，性格开朗，更不懂官场上那些弯弯绕绕，若非楚夕在背后扶持，恐不能快速在朝中站稳脚跟。
　　万俟攸不知不觉走了神，索利亚见她没反应，拧了下眉，询问道：“怎么了？”
　　“没有。”万俟攸摇摇头，轻声道，“我很佩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