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骗》松绻

15、第 15 章

　　南城，十二月
　　“少爷~~”周子维趴在祁寒床边拖长了声音喊他：“你就帮我去接一下我妹妹嘛。”
　　周子维的妹妹今年高三了，在南城大学两条街外一个培训班上晚课。
　　“自己没腿？”祁寒躺在床上睨了他一眼。
　　周子维双手合十，再次拜托道：“今晚直播决赛，我真得不能走，反正我妹认识你也挺喜欢你的，见了你比见了我还高兴。”
　　祁寒看着他不说话，周子维举白旗投降：“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就是一小孩子，你帮我接一下，下个月的饭我全包了。”
　　祁寒被他看得没办法，反正也在床上躺了一天了，索性就出门透透气。
　　“地址发我。”祁寒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好嘞。”周子维利落地发来地址。

　　出门前祁寒瞥了一眼天，没下雨。他想南城的天也不会变这么快，那地也不远，就没拿伞，扣了顶帽子就走了。
　　南城十二月的天真的有些冷，风无情地往脖子里钻，上周祁夫人要给他买条围巾，祁寒没要，现在脖子冻得都要僵了。
　　两条街十分钟就走到了，到枫林教育的门口，正好碰到他们下课，周子维此前已经给他妹妹发过信息，让祁寒在这等着就行。

　　“李乐一，这是前天和昨天的笔记。”李彤递了个笔记本给他。
　　“谢谢。”李乐一接过放进书包里，同时吸了吸鼻子。
　　“你感冒好点了吗？”
　　“好多了。”李乐一前两天感冒发烧，缺了两天课，今天烧刚退他就来补习班了，他缺的太多，即使智力恢复了也不代表有知识了，他只能白天上班，晚上报了个夜校学习，渴望能多学点知识，幸运的话李乐一还可以去参加成人高考。
　　“那我先走了。”李乐一背起书包对李彤说。
　　李彤点点头，看着李乐一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她的同桌不善长交际，在这班里也没什么朋友，偶尔会和她说说话，笑起来会露出那颗缺了的虎牙，只是他不太喜欢笑。

　　李乐一下来的时候对面枫林教育的人依旧散的差不多了，机构门前昏黄的灯光照亮着街面那一角，将那些背着书包的少年少女染得生动活泼。
　　如果李乐一顺遂长大的话，今年应该是他们一样，参加高考，然后进入大学校园。
　　李乐一不做这种假设的梦，他默默地走下最后一节阶梯，下意识地又瞥了对面一眼，却在碰到门口站着的那人时顿住。
　　那人一身黑亮的羽绒服，双手插在兜里，戴着顶棒球帽，正偏头找人，大概是没找到，又转回头掏出手机来。
　　回过头的那一瞬他甚至没往这边分一个眼神，而李乐一却看清他的脸了。
　　李乐一甚至都不敢眨眼，怕他消失。书包的带子勒得李乐一手生疼，他在原地站了好几秒，才抬腿走过去。

　　“你好。”
　　听到声音时祁寒抬起头，他正在问周子维他妹妹怎么还没出来，突然听到一声吴音软语，眼前这人穿着破旧的灰棉袄，应该是不太抗风，鼻尖冻的通红，脸也惨白的，衬的眉眼更加黑，身后的灯映射在他眼里，他眼底似乎还闪烁着微光。
　　祁寒觉得他有点眼熟，礼貌地回了一句：“你好。”
　　李乐一点点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只是一个陌生人，这么上前打招呼，实在很突兀。
　　一个女孩突然从楼下跑了下来，拍了拍祁寒的肩：“哥哥，我们走吧。”
　　祁寒回头，笑了声，“慢点，你等会摔了我赔不起。”

　　风一下子刮大了，吹进李乐一眼睛里，冷的他眼眶疼。
　　他有女朋友了

　　祁寒见那人说完你好后又不说话了，女孩在这边等着他要走，他又看了那人几眼，问：“还有事吗？”
　　李乐一摇摇头

　　祁寒颔首，接过女孩手里东西两人就走了，李乐一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听风捎了一些声音过来
　　“哥哥，那人谁啊？”
　　“不认识，可能认错了吧。”

　　枫林教育的阿姨搞完最后一间教室的卫生，临走锁门前发现门口还站着个人，那孩子垂着头，一动也不动的，阿姨怕他遇到什么事，不由的上前，问：“你怎么了？怎么还不回家。”
　　李乐一迟缓地抬起头，他感觉自己的睫毛都被冻住了，对啊，他该回家了。
　　“我没事，阿姨再见。”维持完仅有的礼貌，李乐一转身往他租的出租屋走。
　　半年前他跟阿姐闹了一场，阿姐觉得他翅膀硬了，什么话也不听，而李乐一只想有一点自己的生活，不想一直活在阿姐的羽翼之下。
　　于是他背起包，一个人来了南城，最开始总是很艰难的，好在李乐一年轻，有力气，虽然不喜欢说话干活到没得挑。很顺利的在一家便利店找了个上货的工作，店员对他也算照顾，知道他在上夜校，便尽量让他上白班。而他的出租屋，就在便利店旁边一个巷子里。
　　还没到便利店门口，里面的香味便传了出来，李乐一还没有吃晚饭，他不想吃，但不吃会胃疼，疼起来睡不着，又耽误明天上班。所以李乐一得去买一块面包。

　　“你还真把我当免费劳动力了？给你送完妹妹，还得给你买吃的？”祁寒站在货架旁边，举着手机听里面周子维求他给带两包薯片回来。
　　“就两包薯片，下下个月饭我也包了。”周子维哀嚎。
　　祁寒正要说什么，旁边一道灼热的视线投过来，他偏头，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你好，又见面了。”祁寒主动打了个招呼。
　　李乐一挤出一个笑，轻声回：“你好。”
　　他一笑，那颗缺了的牙便露了出来，让祁寒觉得更熟悉了
　　“我是不是见过你？我是说在刚刚见面之前。”
　　李乐一愣住，垂在身侧的手在微微发抖，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冻太久了一时没适应室内温暖的环境，他不渴望祁寒能想起之前的事，或许他只是指的医院楼梯间那一面，即便如此，李乐一也很满足了。
　　“我们在医院，可能见过。”
　　祁寒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李乐一对他说完他笑好看后，他不知道怎么回复，胡乱应了下就走了。
　　从来没有一个男生对他说这样的话，让祁寒觉得浑身不适应，但他并不反感，只是他有点纳闷，明明那人是笑着，看起来却跟哭一样难过。

　　“那你的伤好了吗？”祁寒记得他当时也穿着病号服来着。
　　“嗯，好了。”李乐一答：“你也好了吧？”
　　这对话着实有些鬼怪，两个出院大半年的人互相问对方病好了没，但祁寒还是点点头，“好了。”
　　李乐一看祁寒好像又要走了，他随手抓起一块面包小跑一起和他往收银台走，边走边问祁寒：“我能加你个联系方式吗？”
　　祁寒看了他一眼，利落地打开二维码递给去。
　　李乐一掏出他买的老旧二手机，那个摄像头坏的厉害，扫了两遍都没扫上，李乐一有些着急，“对不起，你等一下。”
　　“没事，我扫你吧。”祁寒很轻易地扫上了李乐一的微信，发送了添加好友请求。
　　收银员已经将祁寒买的薯片算完单了
　　“您好，一共是13元，扫这里就好。”
　　祁寒看到李乐一手里的面包，说：“麻烦加上他的面包，我一起给。”
　　话音一落，店员和李乐一皆是一愣，店员是认得李乐一的，但这个男生他没什么印象，也不清楚他和李乐一是什么关系，只能目光寻求李乐一的反应。
　　李乐一把面包递给收银员，小声地对祁寒说：“谢谢。”
　　“不客气，就当庆祝你好了。”祁寒笑着说完，拎起两包薯片就走了，身后隐约传来店员的声音
　　“李乐一，你认识他吗？”
　　“认识，他是我的..”

　　的什么，祁寒没听清。
　　风再一次扑了过来，祁寒缩了缩脖子，心里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或许他刚刚应该再给那人买杯热牛奶

　　回到寝室里，周子维支持的队伍输了比赛，祁寒把薯片扔到他桌子上时，他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谢谢。
　　等了好几秒，身后的人没什么反应，周子维转了圈椅子，发现祁寒正靠着桌子在看手机，表情还挺凝重。
　　“看什么呢？”周子维问。
　　祁寒掀眸看了他一眼，他在看李乐一的头像，是一包干脆面，放在一辆三轮车上，旁边还有糖和一顶安全帽，这几样东西彼此之间毫无关联，放在一起也十分不协调，但莫名地，祁寒就是看着这辆三轮车很眼熟。
　　“我今天看到了一个人。”祁寒慢慢地说：“觉得很熟悉。”
　　周子维嗤笑了一声，说：“然后你不会走上前，说出了那个经典且俗套的台词，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了吧？”
　　祁寒没说话
　　周子维腾地一下直起身，边走过来边说：“你还真说了啊，让我看看那个女生长啥样。”
　　李乐一连朋友圈都没有，但周子维看到祁寒给他的备注。
　　“李乐一？”周子维惊呼
　　“你认识？”祁寒斜了他一眼
　　“不认识。”周子维干笑了一声，“我怎么会认识。”
　　“你撒谎的技术比你游戏打的还烂。”
　　....
　　祁寒妈妈明确告诉过周子维不许说李乐一的事，而且他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又碰上了，为了蒙混过关，周子维只能说一半事实：“好好好，就是我舅舅不是脑科医生，李乐一在他那动过手术。”
　　“什么手术？”
　　“算智力恢复？”
　　祁寒盯着他，周子维说：“就是李乐一小时候受过伤，对智力造成一定影响，现在治好了。”
　　“没了？”
　　“没了啊。”
　　“他跟我没有关系？”
　　“他跟你能有什么关系。”

　　-
　　李乐一回到出租屋，烧了一壶热水，就着热水把面包吃了。还剩最后一件事，他就可以躺在床上去睡觉了。
　　李乐一到桌子前，打开他的日记本。他有记日记的习惯，最开始是阿姐要他写得，为了让他每天表达一些。后来李乐一能自如说话了，李焰清便没有再看着他，要求他每天写，她也以为李乐一没有再写了。
　　但李乐一其实还在写，只不过不是每天。借着屋顶昏暗的大灯，李乐一翻开之前写的日记
　　7.1
　　今天寸里来了一个人，很好看。我帅了一交，很疼。
　　7.3
　　我知道他的名字，他说他叫齐含。
　　7.5
　　他说要我亲他一下。
　　7.9
　　他说这样亲可以长牙齿，但这样我有点男手。

　　7.16
　　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12.16
　　我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