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花开》芷灵犀

4、珣儿的回忆

　　珣儿的回忆。
　　彼时，她只是柳府中一个低贱的粗使丫头，每天起早贪黑，做着最重最累的活儿，得到的却是最微不足道的报酬。别人吃的是白米做成的米饭，她们粗使丫头吃的却是往年剩下的陈米烂谷子；别人穿的是棉布做的衣裳，如果运气好受到主子的奖赏也许还可以穿上绢绡做的衣裳，她们粗使丫头只能穿粗布做的衣裳。
　　待遇如此，她并不计较，只要给她吃穿让她能够活下去她就心满意足了。可偏偏粗使丫头在府里是最没有地位的，任人欺凌，经常有府里的仆役们调戏她们。
　　那天正是柳二老爷和柳小姐从大荒山回来，听说路上遇到了怪事，父女两个都只剩下半条命，柳家上下忙得不可开交。她们这些粗使丫头自然首当其冲地干活儿，劈柴挑水、烧水煎药、收拾屋子等等等等。当上头交代的工作全部做完，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住处，她才发现早有人在屋里等着她。
　　那人是府上一个护院叫麻二彪，仗着有点功夫力气，总是随意闯入她们这些卑微的下人的屋里。他老早就看中了珣儿的美貌，却总无法接近她。今日趁着大伙儿都忙着料理二老爷和小姐的事情，他偷偷溜到珣儿的房里守株待兔。果然，等到了身心都已经疲倦了的美人。
　　麻二彪一见着珣儿便像恶狼扑食一样扑了过去。珣儿虽然身心疲惫，但是见着一向没什么好评的麻二彪出现在自己屋里心下已经了然。在麻二彪做出动作的时候，她也转身拼命向外跑去。她知道，不管怎么样，只要不和他单独在一起，她还是安全的。
　　逃跑中慌不择路的她竟然逃到了内院附近。柳家家规，内院是主子们的住处，只有管家和上三等下人可以进入；外院是下三等下人们的住处；没有主子的召唤，下三等的下人们一律不得随意接近内院。
　　麻二彪追着珣儿来到内院与外院的接口处，他知道就算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擅自踏进内院。他□□道：“小丫头，你逃不出本大爷的手掌心的，还是从了本大爷吧。本大爷保证让你□□，比做神仙还快活。”
　　珣儿没有说话，一脸视死如归地看着麻二彪。她知道如果今天不出现奇迹，她将在劫难逃。可就算死，她也不会便宜了麻二彪这种畜生。心下一横，她打算和他拼个鱼死网破。
　　许是看出了珣儿的心思，麻二彪冷笑一声，道：“小妞，别给脸不要脸！二爷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乖乖地从了二爷，二爷会给你好处的。别惹到二爷发怒，到时候来强的就别怪二爷不怜香惜玉了。”话说着，他手下和脚下已经开动，又朝珣儿扑了过去。
　　“咳咳。”忽然，寂静的夜里出现一个人的咳嗽声。珣儿听见大喜，那声音是从内院传来的，她知道老天爷给她送来了奇迹。
　　“什么人！”麻二彪见有人打搅他的好事恼羞成怒，也不管那声音是从内院发出的，便威胁道，“敢搅了二爷的兴致，二爷让你有娘生没命活！”他说这话的时候，字字透着狠劲，那样子仿佛全天下都不放在眼里一般。主要是他知道现在府里的人们心思全放在照料二老爷和小姐的病事上，谁会注意到一个粗使丫头的死活。
　　“咳咳。”那人依旧咳嗽着，可以猜到她身体不好。
　　珣儿和麻二彪都听出了那个声音是个女子的声音。珣儿心下一凉，她怕自己会害到她，忙说：“里面的姐妹，珣儿谢谢你了。可是这麻二彪不是什么好东西，趁他现在还没做出什么事来你快些走吧。”
　　那女子不但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朝珣儿的位置更进了一步：“咳咳……你叫珣儿？麻二彪……什么东西？咳咳……”伴着咳嗽声，她柔柔地声音在黑夜里回荡。
　　“哈哈！又来个小妞，听声音应该是也是个漂亮的妞，今儿二爷的桃花运还不是一般的好。”麻二彪大笑道。
　　“姑娘，你快走吧。”珣儿急了，她知道这个狗东西对那个女子也惦记上了。
　　一轮明月不知何时高挂在空中，照亮了大千世界。珣儿看到一个碧衣女子立于眼前，那颜色如新生的柳枝般，嫩嫩的，青青的。
　　“你为什么不进来？咳咳……”她薄薄的嘴唇上下颌动发出这几个音节，同时表示她体弱的咳嗽声也不断。
　　珣儿呆了一会儿，解释道：“我不能进来，我是粗使丫头。”
　　“咳咳……丫头怎么了？”那女子全然不顾麻二彪这头豺狼的存在，只是静静地问着珣儿。
　　“柳家家规……”珣儿还想说什么，忽然想起现在的状况，说：“姑娘别问了，还是趁早脱身吧。”
　　显然在她俩交谈那会儿，麻二彪是抱着胳膊在一旁看好戏。待珣儿说完，他说：“你们两个谁也别想跑！”说着，他又朝珣儿扑了过去。他似乎知道内院的那个女子不会离开一般，先向珣儿出手。
　　“我说你无不无聊。”就在两人你扑我逃，我逃你扑的时候，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麻什么的，你在这里演调息良家妇女的戏码也没人会给你打赏。”没伴着咳嗽声，冷冷的、淡定若水的声音，让姓麻的一怔，本来被他抓到的珣儿趁机逃开了。
　　“臭丫头，叫你坏二爷好事！”他又气又恼，抛下珣儿朝那女子的方向走去。
　　“姑娘，快跑！”珣儿惊叫道。
　　哪知，麻二彪一脚才沾到内院，就被什么东西弹了出去，一飞就是一丈远。珣儿瞪大了杏目，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那女子看上去明明很虚弱，哪里来的力量将这狗东西仍那么远。
　　麻二彪挣扎着爬起来，双目布满血丝。“臭娘们，不想活了！”他展开架势，底气十足地朝那女子冲过去。岂料，前一秒才发生的事情又重演了一遍。
　　再看那女子，碧衣不染纤尘，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挪动过。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变化，双眸似有似无地像看蚂蚁一样看着趴在地上的他，那眼神像极了高高在上的王者俯视在她脚下俯首称臣的败者。与她眼神交汇的那一刹那，麻二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一种真切的敬畏由脚底升至心头。
　　就在三方都静止的时候，他们四周多出了些许火把和说话声。“出什么事了？”一个老者的声音自内院传来，沙哑却有一种令大伙儿信服的气度在其中。
　　这是左管家的声音。珣儿和麻二彪心里一惊。不同的是，珣儿是惊喜，麻二彪是惊恐。左管家掌管柳家三十年，年过半百的他身子骨却是十分硬朗。且三十年来处事公正，从不偏袒任何人，对待下人也是极好的，得到府里下人们的一致敬爱。
　　年轻的小伙子们举着火把分开两道给左管家让路。待他走到事发地点，看到眼前人的时候，即使见过大风大浪的他老人家脸上也露出了惊慌的表情。这多少让大家心里有些惊讶。
　　先不问发生什么事，左管家朝内院喊了一声：“来人，快拿披风。”众人以为晚上天寒管家冻着了，转念一想也是，管家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自然是怕冷的。所以，当院里丫头双手捧着玄色披风到他老人家身边时，大伙儿都没什么奇怪的。
　　可是，看到他们敬爱的管家恭敬且慈爱地将玄色披风披到立在院门处的碧衣女子身上时，他们还着实讶异了一会儿。而管家接下来的话，令在场所有人都惊慌失措了。“小姐，您身子不好，怎么跑这里来了。”左管家慈爱的声音中还透着一丝焦急。这个小姐一个时辰前还昏睡在房中，怎么才这么会儿人就到这里来了。
　　眼前这个女子居然是柳家小姐柳未舒！所有人在心中惊叹。他们都是新来的下人，专管守夜，从来不曾亲眼见过小姐的模样，今日一见才发现自家小姐确如外界所传，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丽女子。
　　“听到有人在喊我，就出来了。咳咳……”未舒回答着，咳嗽声再次回响在黑夜中。
　　左管家被她这么一句话弄懵了，问：“那人是谁？”
　　“她。”简单地答着，纤细的手指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这时管家才借着火光看到院门外的花丛边蜷缩着一个女子。“把她带过来。”管家对身边的人示意。
　　不一会儿，珣儿被带到他们眼前。跪在院门的石阶上，珣儿的身子因恐惧在不住地发抖。她不知道接下来要面临什么，作为一个粗使丫头的她，居然惊扰到了小姐和管家。
　　管家刚要开口审问珣儿，未舒已经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不容质疑地说：“我要她。”管家呆了，珣儿也呆了。不给他们多余的时间发呆，她又说：“那人我不喜欢。”说着，她指了指麻二彪所在的方向。其他人都朝那个方位望去，看到了麻二彪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没有发现说完话的未舒因无力倒在了珣儿身上。
　　看到珣儿挂满泪水和满是焦急的脸庞，她微微一笑，道：“没事……”之后便不省人事。她展颜的那一瞬间，珣儿有那么一会儿以为眼前的碧衣女子是天上的仙女降落凡尘，为她化解灾难。
　　柳大老爷父子三人闻讯匆匆赶了过来，看到眼前情景着实急坏了三人。柳大老爷想抱着未舒赶回房中，却因未舒一直抓着珣儿的手不放，怎么弄都解不开，便破天荒的让一个粗使丫头跟进了沁柳园中。剩下的事交给管家全权处理。麻二彪自然受到罪有应得的惩罚，而珣儿也因祸得福成了柳小姐的贴身丫鬟。
　　感觉到脸上一片冰凉，珣儿才回过神来。她对着床上的人儿轻轻道：“小姐，一直以来珣儿都想和你说句话，可一直找不着机会说。现在好了，你躺在床上，好好地听珣儿说。小姐，谢谢你。”一边说着，眼泪也一边掉着。
　　“傻瓜。”床上的人这样回了她一句。珣儿以为未舒醒了，忙擦干眼泪。仔细一看才发现，她依旧昏昏沉沉地睡着，那一句，好似呓语呢喃。

作者有话说

　　再接再厉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