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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怪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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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岐堂在云国皇都苒水城是人人称道的善堂,同时它也是柳家旗下的一个医馆。只因当初柳家二老爷一句话“闻岐为民”,闻岐虽然隶属柳家,可柳家家中大小无论老少爷们、夫人小姐生病却是另请大夫。也因这句承诺,闻名天下的神医柳原岐才肯坐镇此堂,凭手中银针和胸中药理为百姓排忧解难。可今日不同,大病初愈的柳家小姐没预兆地昏倒,着实吓坏了柳家人,且多少是由他惹出来的,所以柳清朗亲自前往闻岐堂请坐镇的柳原岐回家看诊。
“柳先生,家妹今日身体不适,家中想再麻烦先生一次,不知先生意下。”柳清朗极有礼貌地对着一个两鬓斑白却精神焕发的老者道。
“大公子何出此言,医者父母心,既然小姐身体不适,老夫自然尽心尽力。”说着,提起手边的药箱随他回去。之前柳家与他有约“闻岐为民不为己”,然这柳小姐大病他最为了解,只要柳小姐未愈,他就有必要尽责。
来到小姐闺房,床前围了一堆人。柳家大老爷柳敬和,柳家二公子柳清默,柳家小姐贴身丫鬟珣儿,还有一干丫头,柳二老爷柳敬远因要事在身离府已久。众人见清朗带着柳原岐到来,柳敬和吩咐众丫头离去,只留珣儿在屋内伺候,空出地方让柳原岐诊脉。
号着柳小姐的脉象,柳原岐只觉得它忽急忽缓、时隐时现,好像虚弱得快没了气息,又好像平稳得如同常人。这种情况倒不是没遇见过,他以前在云游的时候会遇见一些江湖人士,如果病者内力深厚却身受重伤,那么脉象不稳不定说明他们在自我调息。可是,眼前这人是一位深闺小姐,怎么可能会有江湖人的内力。
“怪、怪、怪。”连着三个“怪”字从他的嘴里吐出,众人一时不解。仿佛知道病人家属的心思般,他道:“小姐脉象混乱,像是有两股力量在她体内相遇。一股要破体而出,一股却处处压制着对方,此消彼长,此长彼消,一时间斗得难解难分。怪也就怪在这里,为何小姐体内会出现两种脉息呢?”最后一句,不知是问他自己还是问屋内的众人。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皆是茫然。
他又道:“不过这也许是暂时的。小姐大病未愈,需要好好调理一番。按着老夫之前的方子抓药,再配以适当的补品,相信身子还是能够复原的。”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问珣儿,“小姐最近可有做什么伤神的事?”
珣儿想了想,如实道:“回来以后,珣儿就按着先生的嘱托照顾小姐。一个多月来,小姐除了看书外,就连房门都很少出。”
“这就是了。”柳原岐像是抓住了事件的重点,可他也没多说,又问,“小姐这一个月看了多少书?”
“这个珣儿也不太清楚,总之小姐是看了很多书就是了。”
听完珣儿的回答,柳原岐又拿出笔墨重写方子,交给珣儿,道:“以前的方子作废,今后按着这个方子抓药。如果想要小姐好起来,最好让她少读点书,读书太费神了。”说着,收拾完药箱在柳敬和的陪同下离去。
“珣儿,药方给我,我去抓药。”目送老爷子和先生离去,清朗道。
“不敢劳烦大少爷,这些事让珣儿做就行了。”她推辞说。
清朗见势,只得仗着手长将药方从她手上拿过,道:“今天的事多少是因我而起,你还不给机会让我赎罪了。”说完,不顾珣儿的异议,直接离去。
珣儿欲追,却被清默拦住了。“让大哥去吧,你在这里好生照顾三丫头。”他在珣儿和大哥争执的时候已经将未舒的房间参观了一遍,发现她房里几个书架上都是满满的。指着满架的藏书,他问:“三丫头这里的书都读完了?”清默心知未舒在外人眼里是通读诗书、博览群集的才女,然而现实却并非如此。她虽然天资过人,却从来不爱读书,只爱听书,只要听过一遍的便能够一字不落地背诵出来。记得小时候,三丫头总是缠着他,要他读书给她听。
提起读书一事,珣儿叹了口气,道:“不瞒二少爷,之前先生问起小姐看书一事珣儿就开始担忧了。”
清默挑挑眉,问:“怎么说?”
“小姐实在太爱看书了,一个月里读完了房里的书不算,隔三岔五的还让珣儿去谦爽斋拿书来看。珣儿每次都挑几本厚的送来,想这么厚的书小姐应该要花些时间才看得完。谁知,无论多厚,小姐总是很快读完,之后又让珣儿去拿新的书过来。二少爷,您劝劝小姐,这样下去她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啊。”到最后,她急得眼泪都掉了下来。
珣儿其实不知道,未舒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她初来乍到的,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又不敢随便问别人,只好通过看书从中汲取想要的信息。而且她被人好吃好喝地供着,什么事都不用做,闲着无聊的她也只能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了。
怪不得。
清默若有所思地看着躺在床上的未舒,心下一片明朗。谦爽斋是柳家藏书之地,若论藏书多少,除了皇宫谨华苑外,云国无出其右。他本就是爱看书之人,经常驻足书斋。近日来发现书斋中许多藏书都有新的批注,正纳闷是何人所为,今日珣儿几句言语便得出答案。
“珣儿,若以后三丫头再叫你去书斋取书,先来找我。”丢下这句话,他也离开了。
屋里又只剩下这对主仆,珣儿看着她的小姐,无奈道:“小姐啊小姐,你就让珣儿少操点心吧。”孰不知,她的小姐天生就是个闯祸头子。
待未舒悠悠转转地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当然,她这么一晕,前面发生的什么事全部忽略。这种情况下,柳清朗也没心思去罚珣儿或者那个捣蛋的小姐。
借着珣儿的手坐起来,背后是充当靠枕的锦被,未舒揉着微微发酸的太阳穴,无力地问屋里唯一一个能够和她说话的人:“珣儿,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浑身无力?”
坐在床前圆形四角凳上,珣儿端起案上一个青花瓷碗,边小心地搅动汤匙边轻轻地吹着碗里的汤汁,答道:“我的小姐,先别问这些了,趁着碗里的东西还热乎着把药给喝了吧。”说着,她舀起一勺汤汁送到未舒的嘴边。
习惯性地喝了一口珣儿送到嘴边的药水,才咽下去,未舒的眉毛就像麻花一样拧成一条。她闭上眼睛,满脸痛苦地别过脸,避开了珣儿送来的第二勺汤药。“我不喝,这东西好苦!”她抗议道。她是个怕苦怕痛的人,要她喝下这么难喝的中药还不如要她的命来得更直接些。
见未舒满脸的痛苦,珣儿甚是心疼。可一想到柳原岐的话,她只得狠下心,道:“正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小姐还是把这些药喝了吧,对身体好的。”
“不要不要,我宁愿病死也不苦死!”对珣儿近乎哀求的声音未舒充耳不闻,像小孩子耍赖一样地说。
珣儿无奈,只得将递在未舒嘴边的汤匙收回碗里,无奈地唤了声“小姐”,便将盛了药水的瓷碗又放回案上。而后,未舒听到珣儿轻轻离去的脚步声。
确定屋里没了别人,未舒才睁开眼来,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床上。头晕,眼前全是亮闪闪的星星,她此刻的感受便是如此。不想让珣儿担心,她强打起精神和她闹了一会儿。现在四下无人,她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可能身体太疲惫了,躺着躺着,未舒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连珣儿回来唤了她几声都没醒来。
看着她因疲惫而沉睡的容颜,任谁都不忍心打扰到她的安眠。珣儿仔细地替她掖好被角,坐在床边静静地守着,等她醒来。一个月来,珣儿眼看着未舒没日没夜地看书,不给自己一点休息的时间。她心疼,想劝可又拗不过未舒的脾气。现在好了,多睡一会儿、多休息一点也是好的,总比费神地读那些书要好。不觉,她的嘴角浮现一个安心的笑容,思绪也慢慢退到一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