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寒》橙眠

7、暗恋的人

　　盛熠言把她送到天桥下面，往里面走了些，一辆黑色的路虎揽胜就朝她开了过来。
　　那是她爸爸的车，今天她爸妈一起来的，因为是第一次上高中，所以今天两人一起接。
　　程寒跟他告了别，就上车了。

　　刚上车爸妈就热情的欢迎她，问她在学校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认识新同学。
　　程寒一一回答。
　　妈妈问她：“刚刚跟你一起的那个男同学是谁啊？看着有点眼熟。”
　　程寒老实回答：“盛熠言。”
　　“小学跟我玩的挺好的一个朋友，后来出国了，我跟你说过他的，现在跟我在一个班。”
　　程寒妈妈突然就反应过来了，惊讶道：“是他啊！现在都变成大帅哥了，好多年没见他了。”
　　程寒爸爸不是很了解他的同学，有些担心：“他家住哪啊？有没有父母接送他，要不要咱们把他车回去。”

　　程寒看她爸已经开了好一段路了，盛熠言估计也打到车了吧，想了想还是算了。
　　程寒：“没事的，他带了手机，自己打车回家。”
　　她爸也点点头。
　　后来就是一家子其乐融融的讨论学校里的事情了。

　　程寒出生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爸爸叫程邺，妈妈叫温吟，他们都很开明，跟同龄的大部分家长不同，他们的相处方式就像朋友一样，程寒和他们几乎无话不谈，她还有一个哥哥，叫程泽。同样，她和她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很亲。
　　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就是她的家人。
　　她无比庆幸自己能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因为她真的很幸福。

　　一路闲谈到家楼下，程寒先上楼，父母去车库停车。
　　回到家里，心情大好，程寒赶紧拿了手机，上了二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小区位于商业区，周围什么都有，房价自然也是不便宜。
　　里面房型很多，程寒家就是全小区最好的复式，拥有着最好的景观，这可是别墅区的大豪宅都无法媲美的，所以当初这套房子被拍卖的老贵。

　　当然价格是跟盛熠言家的大豪宅比不了，他家在别墅区，住的是别墅区里最大的一套房，换句话说，就是全小区最大的一套房，壮观的不得了。
　　程寒家刚好尽收整个小区中心方位的景观，自然也是能看得到盛熠言他家。
　　那真是别墅区里隆起的一座最耀眼的“城堡”，周围的别墅也因它黯淡了许多，每每看到都会被它的壮观所屈服。

　　她坐在飘窗上，看着那里，突然想起，糟了！走的太急都忘了问盛熠言要微信。
　　一时，焦头烂额，又想到可以找萧枫要，她就冷静了下来。
　　她立刻去找萧枫要微信，刚给他发完信息，突然就收到了一个好友的来信。
　　她没有给那个人备注，但是很眼熟那个头像，因为他经常会给她点赞评论。

　　她点开了那条对话框，上一次的对话还是因为程寒在朋友圈发了个不开心的emoji，那个人就来问她怎么了，她也觉得这是个好心的陌生人，就毫无顾虑的跟他倾诉。

　　再看到底下那人发来的信息，一瞬间，她整只手都僵住了，她感觉她的心脏在剧烈的摇晃，她实在是不敢相信那串文字。

　　YH：【是我。】
　　YH：【盛熠言。】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萧枫就来轰炸她了。
　　萧枫：【搞什么？】
　　萧枫：【你不是有他微信吗，我上次还看他赞你朋友圈来着。】
　　她显然也是愣住了，赶紧回复。
　　程寒：【我都不知道。】
　　程寒：【行了没你事了。】

　　她又忐忑的点开那条对话框，也赶紧回复他。
　　程寒：【我是程寒。】
　　对面立刻回复。
　　YH：【知道。】

　　程寒现在脑子里一团糟，怎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盛熠言不是很早就把她删了吗？
　　她又立刻去点开那个备注为阿言的对话框。
　　上一次给他发的信息还历历在目，只可惜是满屏的红色感叹号。
　　程寒躺回床上，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当年的情形…

　　-

　　那是四升五年级的暑假，快要接近末尾的时候。
　　那时，盛熠言的微信还是可以发的通的，那条界面已经是不知多少遍的询问。
　　程寒：【大哥你去哪了？】
　　程寒：【你都失踪半个暑假了诶！】

　　因为那时还小，盛熠言的家长经常会收他手机，程寒总是联系不到他，所以当时他俩都不怎么用微信。
　　但他们几乎每天都约好了在小区广场见面，一起玩。
　　只是不知道从哪天起，盛熠言就再也没来过了。

　　程寒的父母白天都在上班，家里就只剩下她和哥哥，爷爷奶奶家也在小区里，没有几步路，所以她们一家中饭晚饭都在爷爷奶奶家吃，在更小的时候程寒甚至一整天都呆在爷爷奶奶家。
　　所以程寒每天一写完作业就在小区里玩，大部分都是在和朋友一起骑单车，小一点的时候是和幼儿园的同学，后面到了中年级的时候大家也都不怎么来往了。
　　程寒小学里也没有跟她一个小区的。
　　直到。
　　她和盛熠言成为了朋友。

　　小时候的盛熠言性格有些孤僻，不爱交朋友，所以当他妈妈听说他要和朋友在小区玩的时候是很支持的。
　　他还有个弟弟，叫盛熠辞，那个家伙和盛熠言大不相同，从小就贪玩，喜欢黏着他哥哥，所以偶尔盛熠言也会带着他一块出来，久了盛熠辞也黏上程寒了，天天吵着要出去。
　　但他们也不是天天都能出来，偶尔家里会有点事，所以程寒也习惯了他们可能会有几天不来赴约。

　　刚开始前几天的时候她也没多想，在广场转悠了大半个小时实在没人她就自己去玩，偶尔还能碰上点以前的朋友。
　　后来程寒发现，盛熠言是真的，再也不来了。
　　她还是不死心每天都在广场等他，她从小就不喜欢别人放她鸽子，而且盛熠言也答应过她的。
　　她的心隐隐作痛，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心中浮现出一个答案，她不敢多想，因为她的第六感向来很准。

　　盛熠言好像，走了。

　　她又强行安慰自己，说不定是去旅游呢，到了开学他自然就会回来了。

　　开学的前一天，她又发了信息。
　　程寒：【明天就开学了，你总该回来了吧？】
　　程寒：【我在广场等你。】

　　只可惜，他还是没来。

　　晚上，程寒坐在她的飘窗下，一如既往的看着那个地方。
　　他们家的灯，还是没亮。
　　怎么还不回来？

　　开学，她迫不及待的来到教室，看着班上的人渐渐到齐。
　　除了…
　　他。

　　班主任叫她点人数，她赶紧数完人来到她办公室。
　　她有些紧张的开口：“老师，其他人都到了，还差盛熠言没来。”
　　班主任神情自若：“哦，以后不用点他了，他去国外上学了。”
　　听到这个消息，仿佛是被雷劈了一般，她怔住了。
　　她有点不信：“国外？”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班上。
　　所以，盛熠言这是不回来了吗？
　　怎么都不跟她说一声。
　　连个信息也不回。
　　她有些憋屈。

　　这时，吴诗妍转过头来跟她搭话。
　　“开学第一天盛熠言就不来，他也太爽了吧，这是去哪玩了。”
　　程寒正准备说话，就被旁边一群女生打断了。
　　徐梓晴神情得意：“我知道啊，他去国外上学了。”
　　程寒猛的看过去，她怎么知道？

　　她和她们有点矛盾，其中带头的是徐梓晴和陆雯荟。
　　她和陆雯荟本来是很好的朋友，后来就被徐梓晴挑拨离间开了。
　　程寒不知道陆雯荟为什么再也不和自己玩了，就总是去问徐梓晴。
　　徐梓晴也是总给她出些乱点子，一面在程寒这里说陆雯荟怎么骂她，一面在陆雯荟那里说程寒怎么骂她。
　　两人当时闹得水火不容却也没明着面来，只是跟那一帮人玩的时候，能很明显的感受到自己被孤立了。
　　但是她俩都和徐梓晴关系还不错，只是当时和陆雯荟玩的人比较多一点，所以程寒就只有和个别女生能说说话。

　　程寒并不知道这些，只是总感觉徐梓晴有些假惺惺的。
　　因为她总是要求自己给她买吃的买玩的，必须每天带钱“请”她吃东西，有时候话里话外的讽刺她，程寒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因为她确实是没有什么朋友了。

　　直到有一天，她在下楼梯的时候听到徐梓晴和陆雯荟一帮人的谈话。
　　徐梓晴：“雯荟我跟你说，程寒今天又跟我骂你了，这种人真的不值得，亏你们以前还是好朋友呢。”
　　陆雯荟：“我早都和她绝交了，现在大家都和我玩，她也就只能去巴结男生了。”
　　徐梓晴：“家里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还不是天天要给我花钱。”
　　徐梓晴家庭虽不说穷但是也是正常人的生活起居，可她却总是喜欢用自家穷来绑架别人。
　　徐梓晴：“真想在楼梯系个细的绳子，摔死她才好。”
　　陆雯荟一帮人笑了起来：“这主意不错。”

　　程寒虽早有预料，但是没想到她们背地里是这样咒自己的。
　　她脑子有点犯冲，离开了这里，剩下一片讥笑。

　　扯回现在，她甚至是有些愤怒。
　　“你怎么知道？”
　　徐梓晴又一副无事的样子：“盛熠言早都告诉我了，他没和你说吗？”
　　她就是想气程寒，她知道程寒和盛熠言关系好，而她当时也喜欢巴结盛熠言。
　　其实这是她妈妈前几天和班主任打电话聊天的时候她偷听到的。
　　想来能气气程寒也不错。

　　程寒感觉心如刀割，她强装镇定别过头来。
　　为什么？
　　为什么他宁可告诉徐梓晴都不肯告诉自己？
　　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好朋友啊，而徐梓晴是她讨厌的人啊。
　　为什么偏偏是她？
　　一时气上头她甚至想去把盛熠言骂一遍。
　　但是他早都不在了。

　　怎么你们都骗我。

　　-

　　再后来，程寒给盛熠言发过一段时间的牢骚，也是同样没有回复，她怪他，甚至是赌气说盛熠言要是回来她就真的不理他了。
　　久了没有回复，程寒就放弃了。

　　盛熠言。
　　是真的走了。

　　几年后她上了初中，舍友很开放，晚上聊的话题千奇百怪，但总是笑声不断，她们都喜欢熬夜。
　　初一下的某个晚上，施愉突然问：“你们小学有暗恋的人吗？”
　　程寒听到愣了一会，她有吗？

　　紧接着大家都开始分享自己千奇百怪的暗恋史。
　　问到程寒，她想了很久。
　　她开口：“我不知道那算不算。”
　　舍友都来劲了：“讲讲呗。”
　　程寒讲了一大通她和盛熠言的事，大家听的津津有味，剧情似乎是太美好让大家不由想到了偶像剧，可是听到结尾的时候都有些可惜。
　　程寒小学有些晚熟，觉得自己不可能会喜欢人，所以从来没有想过学校里这些事，脑子一根筋，认为自己不可能早恋。
　　所以她应该根本察觉不到自己对盛熠言到底是朋友还是喜欢。

　　她接着讲下去。
　　说完一大通仿佛心里有些感应。
　　有些不确定的开口：“我应该…是喜欢过他的。”
　　全场人都认同，接着问她后续。

　　程寒有些遗憾：“没了。”
　　“他一直不回我信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已经很久没有给他发过了。”
　　周围人着急：“你就不想再找找他？”
　　程寒思索了一下：“我不太敢，我找他能说什么呢，或许他一直不回信息，是觉得我烦吧。”
　　施愉有些不同意：“你至少还有他的联系方式啊！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初中了总不可能不看手机吧，或许之前他有什么隐情呢。”
　　其他人也纷纷劝她，万一盛熠言回了呢？

　　程寒有些犹豫，但是心里已经赞同了，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件事，鼓足了勇气。
　　周末一回到家，她就打开那条对话框，上一次的信息大约有一年了，自她小学毕业后几乎就没再找他了。
　　她的心脏猛烈的跳动，脑子里浮现的是当年盛熠言加她的场景，她此时此刻的心和当时一样紧张。
　　她许久才打出了两个字。
　　在吗？
　　她的手颤抖着，不知道该不该发。

　　此刻的她心情矛盾到她都觉得可笑，她又想得到他的消息，又害怕盛熠言真的回复了她。
　　她有点想打退堂鼓了。
　　点开宿舍群。
　　程寒：【要不还是算了吧…】
　　几人纷纷反对。
　　施愉：【不行！！】
　　俞昕怡：【发！！我等后续呢。】
　　……

　　算了，豁出去了。
　　她点击了发送。
　　接下来的一幕，她实在是难以忘记。
　　手机立刻振动了起来，只可惜不是回信的提示。
　　那个“在吗”的前面俨然出现了一个无比鲜红的感叹号，刻在她的眼睛里，是那么的刺眼。
　　那条提示写着：【你有1条信息未发送】
　　仿佛是多年前的一个心结，突然被一刀砍断了。
　　断的彻彻底底，没有余地。

　　那个红色的感叹号仿佛就在嘲笑她这几年到底有多可笑。
　　她盯着那个特殊的聊天背景自嘲。

　　那是一张星空的图片，底下是个唱歌的少女，旁边还有个少年。
　　那时的他们都喜欢星空。
　　那张图片就像是为他们量身定制的，俩人都爱不释手。
　　程寒也偷偷将其设成了聊天背景，不同于其他的几百号人，显得格外特殊。

　　仿佛是心中残留的执念，她从没有换掉它，许是觉着可惜，想留个念想。
　　又许是觉得他一定会回来。
　　她在等。
　　她一直在等。

　　久了她甚至觉得被删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依然留着这个账号，即使是个没用的。

　　她突然猛的哭了起来。
　　心脏不知道某处一抽一抽的疼。
　　她接受不了。
　　盛熠言怎么能这样。
　　你难道一直都在骗我吗。

　　一场宣泄过后，她的情绪彻底消失了，只觉得有点累，微信又不停的给她弹消息。
　　施愉：【怎么样了？】
　　俞昕怡：【有结果了不？】

　　她面无表情的拿起手机，颤颤巍巍的拨出那几个字。
　　沉重，寂静。
　　她淡定的过分，像是在干一件她再熟悉不过的事一样。

　　确定发送。

　　对面那几人点开微信弹出的消息，表情如出一辙。
　　空气凝固，只剩下那条信息。
　　冷静，又极具攻击性。

　　程寒：【他把我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