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道》歇山下

37、求真火（一）

　　“哦！差点就忘了！”赵无澜恍然大悟怅然若失又豁然开朗，俩手俩狼人，“我提前派你们两个给我打听了……如狼去打听的殷不哀，似虎打听的唐还西。”

　　“赵小主……俺们好想你！”俩兄弟齐声扑来，声泪俱下。

　　如狼：“呜呜！”

　　似虎：“咽咽！”

　　长孙明对此锐评：“很像狼的狗，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人？”

　　注：人，勾（狗）狼族人。

　　赵无澜给他俩一顿暴揍，让如狼似虎去盯着魏府和殷府，利用他们动物的嗅觉视觉，或许能轻松知道杀掉殷不哀的会是谁。

　　他展开如狼似虎合力画的地图，更加不可饶恕他们不会写汉字。

　　“我累了。你替我看看，这路怎么走？”赵无澜丢垃圾一样丢给长孙明，独自抱臂叹息。

　　长孙明正襟危站，看罢清清嗓子，还真有几分发奋图强振兴正统的模样。

　　“哈哈，难以破解！我们要不随便走走？”

　　赵无澜扶额，不等人说完，决定再问一个路人。

　　直到大大中午，二人终于发掘了唐铁匠打铁铺子。

　　一位中年女人在炉边，手握小锤锻打砧板上的铁料，看那铁料从烧得火红到沉淀为铁色。

　　这条火南巷的温度整体较高，烟火缭绕的，赵无澜和长孙明向来娇生惯养，很快呆不下去。

　　“唐师傅是位女子哎。”长孙明惊讶感慨。

　　赵无澜扑扑袖子，努力不咳嗽看起来不尊敬：“唐师傅，您好，听闻您技艺了得，诚聘您参与水叁陆与火肆陆合作的修筑大桥项目！”

　　唐还西把暂时锻好的一块成型铁料，再次扔进炉中淬火，神色淡漠：“不接。”

　　赵无澜：“……”

　　“给你个机会，重新回答一遍。”他双目寒冽，又抱臂。

　　唐还西再答：“不接。”

　　“别以为你是女子……”赵无澜挑眉，摩拳擦掌，寒冰刃已入手中，直指唐还西。

　　长孙明忙劝阻，眼中透露出他的担忧与恨铁不成钢。

　　赵无澜将冰刃作拐杖，撑着他瞬间羸弱的膝盖：“我就不能跪下来求你！”

　　“水叁陆物阜民丰上天入地，唯缺一位神通广大鬼斧神工栩栩如生匠心独运的美女打铁阿姨~”

　　唐还西登时怒目圆睁，火钳挥向寒冰刃：“竖子！”

　　长孙明无语，直接拿麻绳拉过唐还西：“……不足与谋。咱走吧唐师傅，别理赵无澜。”

　　赵无澜凝神，感知那火钳掼过来的元素波动，虽然只给他的冰刃豁了个小口，但此匠并非一般居民。

　　他快速观察铺子内摆设，只有炉子和砧板以及一些散碎铁料，几件打造好的兵器。除此之外，就剩没有窗纸的窗子，黑抹布挂成的窗帘，简陋地无情。

　　“呸！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唐还西反应过来，三两下挣脱了长孙明绑她的麻绳。

　　赵无澜只好可怜兮兮反问：“那为什么唐师傅不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呢？”

　　“首先工钱你稳赚不亏，其次还有这六陆最先进的器材，匠人都爱精益求精，像您这样远近闻名的大师一定以匠心为主旨啊。”

　　唐师傅握着自己的腕子，看这俩人衣着相貌，可知身份不凡，她有丝丝动摇，动摇的原因是：“不懂你们说什么虚伪的匠心，我反正厌恶工作！今日打铁时间已过，明日也请勿扰！”

　　唐还西说罢闭门谢客。只剩一阵风吹在二人面门上。

　　“请不动，怎么办？”长孙明垂头丧气，“大师就是大师啊，脾气刁钻的很。”

　　“打道回府呗。”

　　赵无澜在这巷子其他打铁铺子都转了一圈，随后便出了火南巷。

　　二人一起去了火肆陆供不坏土石之地，已接近西境，百里途和烟桥就在西境石窟场检验每一批材料是否合格，同时用高强的武力保卫此处安全，化解纠纷。

　　见到赵无澜，二人纷纷作揖，赵无澜摆摆手，道：“二位客气，六陆发展正是需要像你们这样的仁人义士。为了画柳一事将你们拖留至今，也是有些过意不去。”

　　百里途和烟桥早就收到赵无澜在第伍陆给他们的信，说画柳在雪月楼，但很难回来，回来也可能不是从前的画柳了。但画柳暂时没有生命威胁，二人才松口气。鉴于水叁陆需要人才，他们就干脆在赵陆主许可下留驻了。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不坏土石，非要那位唐还西打造的器具不可？”赵无澜忽然发问，“她打的工具就不会被土石销蚀？”

　　百里途：“听搬运工人们说，唐还西锻造所用，火非普通火，铁料非一般铁料，其他匠人则没有如此高的元素天赋。”

　　长孙明：“难道那位唐师傅是火金二分？材料都是从自己身上取？”

　　赵无澜执着：“说点不礼貌的，她看起来也有三十几岁了吧？火金相克，二分不该如此长寿。而且若是那样，只会更撑不住。”

　　但是对比火南巷其他铁匠铺子，赵无澜的确发现，唐还西没有生火的风箱，没有木柴，没有什么铁料。她的确缺材料。

　　——又厌恶工作，不工作咋赚钱？不赚钱更买不起原料了。

　　话说回来，她能拿什么锻造？

　　“对了，不是一般铁料还可以理解，但不是普通火……这是什么意思？”赵无澜询问专业人士长孙明。

　　长孙明沉吟片刻：“对，除了普通火，还有真火。”

　　“真火就是威力更大，也更有灵性，可以被储存起来，随时利用。”

　　赵无澜并未把长孙明与画柳之事告诉那两人。烟桥识得那是火肆陆的有名纨绔，但经此接触，感觉此人也并非如此不堪。

　　她是木系，木生火，了解一下不算坏事：“那怎样才能获得真火？”

　　长孙明认真思考，结合这些年，他在背地里偷偷卷来的知识，笃定道：“西海族。西海族生来就拥有真火。”

　　"只不过……"长孙明神色凝重，“西海族近几年在大陆几乎销声匿迹了。”

　　赵无澜：“为什么？”

　　百里途常年关注六陆事宜，见多识广，为其解惑：“自然是西海族的真火，真火难求，族人被大量抓去，以贩卖真火的方式牟取暴利。”

　　“昨夜死掉的那个殷不哀，殷府，听闻祖上就是做人贩子生意的。”

　　烟桥对其深恶痛绝：“对，火肆陆除了长孙氏，就是魏氏与殷氏最有实力。殷氏从前拐卖人口的活动，一直蔓延到北二陆。许多金壹陆包括水叁陆的土木两系下仆，都是被殷氏家族骗过去的。”

　　“殷氏现在不明目张胆贩卖人口了，但其主要活动还是人口生意。比如去北二陆宣扬南方之繁盛，鼓动他们主动前去，再与那边的达官贵人们交接，像个中间商。”

　　“当年，画柳，就是趁家里不注意，被那些人蒙骗去了雪月楼。”

　　长孙明听罢忽而抬眸，欲说些什么，然赵无澜及时抢话筒：“——魏氏拖尸，殷氏贩人，相得益彰，一唱一和。这两大家族莫不是相互勾结？”

　　百里途：“听闻魏氏家主魏悼，和殷氏家主殷百花是夫妻？不过二人逐渐老了，家主应当由他们儿子接手了。”

　　烟桥细心：“嗯……话说，长孙公子，魏悼和殷百花，不就恰巧是你姥爷姥姥？你娘魏夫人……”

　　赵无澜：“为什么不遵守阴阳大陆规则，跟你姥姥姓殷？”

　　长孙明此前，却不以为是问题：“我不是也跟……我爹姓长孙吗？”

　　赵无澜撇嘴：“好好好。三大家族结成三角，火肆陆因此非常稳固。”

　　长孙明转移火力：“不是，我们不是在说西海族真火吗……我倒是知晓一个地方，或许能查到这真火。”

　　——西境黑市。

　　这黑市只限时在酉时至亥时期间开放，卖什么的都有。此地位置隐秘，地表是如今愈发寥落的赶尸场，地下就是黑市。

　　赶尸场未完成工作的赶尸人，零星几位如孤魂野鬼一般，在晦暗月下，滞留在死气沉沉的腥臭之地。

　　乌鸦缭乱，赶尸场栅栏外野犬不乏。一位骨瘦如柴的老者为谋生计，出卖自己廉价的劳动力，却难以拖动麻绳捆着的臃肿死尸，最终累死在那具尸体之上。

　　另一位中年赶尸人魁梧得多，他趁赶尸场监工者去解手，眼睛四处瞟瞟，当即“嘬嘬嘬”，唤来一只野狗，让那狗将地上两具尸体全叼草丛里啃干净。

　　“收工……恰好去黑市逛一圈。”

　　他狡猾而带些小机智，可没想到，其他野狗竟然越过栅栏，如狼环伺，纷纷将他包围。

　　“啊啊啊啊啊狗大爷别咬我我不是尸体——”

　　“监工头儿！救我！救——”

　　那汉子死前，看到的最后画面，就是“解手”归来的监工头掌心持火，将火苗扔进了赶尸场。

　　冬日的风先将那火吹得更盛，吹得风里都是血煎腐尸的味道。

　　后来火熄了，天地间又清寒凛冽起来。

　　监工头儿在远处打打哈欠，摇头晃脑：“真晦气……为了除掉这些烂狗，还白送了两个熟练工，这年头，赶尸场的活儿，没几个人接了！”

　　“赶紧回家洗洗臭味儿去……也不对，家就住这儿，怎么洗得掉呢，哈哈哈！！哈——？！”

　　“告诉我。方才你手上的火，哪里来的？”

　　昏沉月色下，刺骨冷风中，一青衣人蓦然出现，诡面红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