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芷灵犀

3、从此天高任鸟飞

　　山还是那座隐凤山，人还是那个离家出走的人。
　　少女使着鬼魅步法继续穿梭在林间。她不知道家里的人是否已经识破她的障眼法，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派人出来追踪自己，只知道跑跑跑，拼尽全力往隐凤山深处跑去。
　　或许隐凤镇上的百姓们只发现了山上稀有的草药罕见的野兽，这些足以使他们衣食无忧。可是隐凤山的主人，也可以说她和她的家人知道，真正的隐凤山上藏有人们无法想象的奇珍异宝，不仅仅只是那些肉眼看得见的宝物，还有埋藏在地底下的珍贵矿藏以及孕育这些瑰宝的神奇力量。
　　没错，隐凤山脉虽然作为乾坤两国的界限山却并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它是私人所有物，游离于八国之外，不受任何束缚。确切的说，它属于一个家族，八神离世后横空出世的一个神秘家族。没有人知道这个家族的来历，鲜少有人见识到这个家族的真面目。更甚者，现今天下，除了皇室和一些古老的家族外，知道这个家族的人已所剩无几。但是，毋庸置疑，这个家族真实地存在着，主宰着这隐凤山。隐约之中，可以猜测出少女的身份绝非一般人。
　　隐凤山脉山体如一只展翅翱翔于空中的凤凰，隐凤镇在凤喙之处，少女的家在凤冠岭处，她的目的地却是凤凰的心脏。那里有上古流传下来的传送阵，只要她能穿过凤凰颈部到达那里就可以利用传送阵离开隐凤山。虽然传送阵的出口不定，但她只要离开隐凤山就好。然后她便能去她想去的地方。关于传送阵的用法，家里除了她只有那个人知道，想必他不会为寻她而多费功力的。
　　这次的离家出走她从那人离世起便开始策划，并绞尽脑汁想了好几套方案，中途因“操作不便、计划没有变化快”种种原因而又放弃了几套，最终决定采用这个最简便最快捷的方法。打定主意，她又按兵不动好久，静静地在暗中准备一切出逃所需物品。
　　直到昨天晚上，她才抓住时机，趁着家里四年一次的祭典忙乱之际偷跑了出来。最迟今晚子时祭天的时候，她们一定会发现她不见了。所以，在今晚子时之前都是她的黄金跑路时间，她要使劲使劲再使劲地跑路。
　　想想真可惜，昨晚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最后却连和被她救下的人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也不知道那人什么名字，她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她猜测既然能够闯到星粼湖一带，那人多少有点实力，只要不去闯凤岭老家，运气好点的话应该不至于命丧黄泉。
　　所幸的是，老天爷似乎了解到她时间不多的窘境没有再降下突发情况来考验她。运着鬼魅步法无声地如幽灵般飘荡在树与树之间，一路上也只在体力不济时才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又抓紧时间赶路。
　　“累死我了！休息下，别还没被她们抓住就先累死了。”依旧是参天大树上，她一边喘着气自言自语一边休息恢复体力。
　　经上午那么一闹后，暴露目标是早晚的事。那三个黑衣人没有她的冰雪聪明也不了解山里的情况，肯定是硬闯进来的，被巡山的弟子们抓住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等他们被抓住，经审讯一定会提及到她，聪明的再联想下她的出逃，那些家伙要还想不到她的意图的话连猪都会笑话她们，更何况家里还有个比她更聪明的人在。所以，还是不要磨磨蹭蹭了，早点脱身早点安心。家里有比她功夫好的人在，有比她头脑聪明的人在，看样子她的前途还很渺茫。
　　于是，她又开始了“逃亡”。一边逃还不忘一边祈祷老天保佑那三个黑衣人晚点被抓，为她多争取点时间。说起来她的“逃亡”也算命运多舛，好不容易抓住好时机以为可以简简单单逃家，没想到偏偏遇上那么多意外。唉，就当是独闯江湖前的热身吧，以后在江湖上肯定还会遇到更多奇怪的突发的意外。乐观的她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一笑就过。

　　再说少女的家里，一夜过去，她们总算是察觉到空气中的不寻常，最爱凑热闹的人却没有在祭典上出现实在让人奇怪。原以为那人病了，作为姐妹几个医术最好的她便被大姐委任前去查看那人的情况。别看那人平时活蹦乱跳的像只精力无限的猴子，但是身为医者的她知道姐妹几个属那人身子骨最弱。没想到，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房里哪里还有人影。
　　因她学习的玄术需要特定的环境，所有姐妹里就她的院子是最清净，人也最少的一个。弟子们没有吩咐不敢擅闯，姐妹们也有自己要习的课程，几乎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潜心钻研。如果她想找谁聊天玩闹的话会自己跑去姐妹的院子里，大伙儿都忽略了她这个院子，不曾想今日却找不到人了。
　　“大姐，不好了。”前厅里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准备，今晚子时的祭天是整个祭典中最重要的一环，容不得出一点差错。谁知在人人谨慎小心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的氛围里还有人敢高声呼喊，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就是那人脑子坏了。
　　好奇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在如此重要关头，厅里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抬头注目闯进来的人。不看还好，一看一个个都傻了眼。他们的五小姐居然毫无形象慌慌张张地闯进大厅，精致的脸庞上最无懈可击的温柔表情早已被焦急慌乱代替。
　　“小五，不要慌，冷静下来再说。”前厅里一个白色的身影仿如傲雪寒梅独立人间，人们不知道她何时出现在身边。但是感受到她身上的安定气息，小五的心情也平复不少。
　　有大姐在就没事了。
　　小五欲说什么，白影抬手打断她。拉着小五走出大厅，白影眼角余光随意扫过厅里还不自知的弟子们，那些人才好似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继续埋头手里的工作。天呐，他们居然在大小姐眼皮底下偷懒，吾命休矣。某些人哭丧着脸在心里哀叹道。
　　白影见他们又重新投入工作，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回神平静地看着小五，说：“现在告诉我有什么事可以让你这般惊慌失措。”
　　小五皱着眉，好似遇到什么难以开口的问题，沉思了一会儿才回答：“四姐不见了。”说完，她偷偷抬眼看这时候大姐的神情。果然，大姐一贯泰山崩于眼前仍面不改色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纹，虽然瞬间发怔后她又恢复正常。要知道大姐习的是权术，权术的最基本便是必须将所有情绪隐藏在那张平静的面具背后，不能让外人察觉到真实心思。唉，果然只有四姐才能让大姐破功。小五垂下眼帘心里想着。
　　白影快速收拾好情绪，理清脑中头绪，一一下达指令：“还有半日就是祭天了，这比什么都重要。小四失踪的事先别张扬，让小六带几个弟子去找找。找得到也好找不到也好，今晚子时前务必回来。”作为家族的管理者，她首先要保证家族运转正常，其次才是家人的安全。
　　“嗯。我知道了。”得到大姐的指示，她便离开去找小六了。显然小五很信任大姐，对她的做法没有任何异议。她想得比较简单，就算有人掳走了四姐，只要还在这隐凤山内，小六出马便不会让贼人讨到好处去。
　　显然小五忘记了一件事实，她四姐学的玄术可不是拿来吹牛皮的东西。整座隐凤山除了紧挨着隐凤镇的前山，其他地方都被她布满了奇门阵法陷阱机关，一般人想要进来谈何容易。前山随人们自由出入不过是为了让山下的百姓能够生活无忧罢了，隐凤镇依附于隐凤山，那么隐凤镇的乡民们便被归入了她们家的保护圈内。
　　还是那句话，小五忘记了不代表大姐也忘记了。她想了又想，除非小四自己离开，天下没有人可以把她从家里掳走。先不提世上知晓她们家藏于隐凤山的没几人，也不提山中的森严戒备；退一百步说，就算有人误闯，单单是小四设下的机关陷阱就足以令人知难而退；退一千步说，就算有人能够进到山里面不见得他们进得了家里来；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有奇人能人进得了家里不见得进得了小四的院子，更别提无声无息地将人掳走又不惊动其他人。关于自己妹妹的能力，她还是深信不疑的。
　　罢罢罢，这些稍后再来仔细思考，目前最重要的是祭天。白影看看天色，复又回去前厅。等祭天过了如果还找不到小四，去找那个人商量一下吧。
　　小六接到大姐的指令后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对于大姐的决策她都会本能地去执行。不问太多前因后果，她带着几个心腹弟子立刻前去搜山。座下弟子也不多问，随着她无声地离开了，这些是她们基于对上位者本能的信任做出的反应。没有惊动任何人，除了在场的小五外，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只是一阵风吹过而已。

　　迷雾重重的山林里出现了三个身影。
　　“润，我们一直在原地绕圈。”之前和少女接触过却没有说话的黑衣人提醒着他的同伴，听她的声音原来是个女子。
　　“啊？”润便是那个拥有儒雅声音的黑衣人，“潜，你怎么看？”
　　“这里有古怪。”温和的声音属于潜，“我相信湄的判断。”
　　“先休息下吧，这隐凤山不简单。”润说。
　　原以为隐凤山只是虚有其名的乡野之人都能随意出入的乾坤两国的界限山而已，哪里知道那些乡民只是迷惑人的幌子，越想深入其中越举步维艰。单说他们这一路过来，要不是湄的直觉过人，他们早数不清落入圈套几次了。即使误打误撞寻到了那人与别人打斗过的痕迹，紧赶慢赶沿着山崖一路下来，可还是晚了一步，待他们赶到时那人早已离去。更可气的是，他们不仅再一次失去那人的踪迹，连唯一有可能知道那人去向的少女也一并跟丢。
　　“润，别气馁。你想，我们已经找了那人这么多年，也不在乎差这段时间了。只要我们不放弃，一定就有希望。”潜看出了润心中的焦躁出声安慰。他能理解，如何不叫润焦急，寻了这么多年眼看就要寻到的人却和他们失之交臂。
　　潜还想再安慰些什么，却被湄打断，“有人来了。”
　　三人迅速站起身来，摆开架势。在这机关重重的山上，作为闯入者，他们不得不万分小心提高警惕。
　　当小六拨开迷雾后看到的是三人背对着背排成“品”字各据一方的架势。小六若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看，她会对三人的反应点头称赞，在如此不利己的条件下，他们的判断显然是正确的，将背部留给同伴同时也帮同伴守着背后的空缺。防守不错，对付实力相当甚至实力稍强于他们的人绰绰有余。但如果遇到实力强于他们太多倍的对手的话，显然还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小六便是那个实力强他们太多倍的人。
　　不用座下弟子帮衬，小六一人在三招内便将三人拿下。他们三人单打独斗虽不敢自夸，但好歹在江湖上也算排名百内的人物，况且今次三人联手居然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打败，无论如何都让他们难以接受。
　　看着三人那明显难以置信的眼神，她道：“你们三人底子都不错，如果今天是其他姐妹来巡山，你们三人也许还有突围的希望。可惜今天是我，你们便没希望了。”话毕，她挥手示意弟子们将三人带下去。信步来到一片湖泊前，仔细一瞧，不是星粼湖又是哪。
　　原来，他们三人在少女离开后便迷失在了这一带。想来，星粼湖对她何其重要，怎会允许外人随意进入。那会儿施阵人在这里，迷阵机关不会开启，但是当她离开后阵法便自动运行起来。当然，这里的阵法是她亲自布阵，作为亲人的她们自然可以随意走动。
　　小六静静地站在星粼湖边，看着一湖绿得妖冶的湖水陷入沉思。
　　她自小便知道四姐有多重视星粼湖，自从那人离世，这里便成了那人的替代。没四姐的允许，这些人不可能进得来这里。
　　可是，他们又是些什么人？为什么四姐会让他们进来？为什么进来以后，他们却被这些迷雾困在了阵里？四姐又去了哪里？小六不是大姐，自然无法洞察她四姐的花花肠子。
　　在子时之前小六总算将人带了回去，眼看祭天大典快要开始，她便将人暂时关押在地下牢房里。

作者有话说

　　努力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