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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识有钱者为俊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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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行动最后还是被扼杀在摇篮里。
没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打不过鹤无生。
接过人递过来的包子,赵不三的心躁动片刻又被冷冷按下。
别人不好说,但鹤无生是能杀了他的。
他不能死,额前垂落的碎发被苍白的手捋上发顶,赵不三拿出已经冷掉的包子咬下一口。
豆沙馅儿的。
口腔瞬间溢满甜腻腻的豆沙味,已经冰凉的豆沙腻人得很,赵不三咬了一口就把剩下的包子丢给鹤无生,连同着那个咬了一口的包子一起。
他一定要活下去。
赵不三嚼了几口就吐掉嘴里的包子,散不去的甜腻让他不蹙眉:“难吃。”
接回包子的男人没有生气,拿着赵不三咬过的包子,像是不经意对准人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
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不出被甜到发腻的样子,喉结滚动,他咽下嘴里的包子。
淡淡的说到:“太甜了。”
赵不三转身就走,他实在不想再跟鹤无生呼吸同一处的空气了。
结果身后的人依旧继续似鬼跗骨般跟着。
一路从竹林跟客栈,赵不三忍。
又从客栈跟到房间门口,赵不三再忍。
紧接着跟屁虫就要跟着进屋了,赵不三忍无可忍。
尖锐的黑钉淬毒闪着寒芒,停在男人眼前一厘米的地方,自然也让男人停住脚步。
鹤无生看着眼前的黑钉,两根修长的手指夹住,平稳的,不见颤抖的移开。
赵不三面无表情的收回手,转腕间黑钉就不见了踪影,苍白的手扶上门,鹤无生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而动,目光也放在了那只手上。
细白的,指节若春葱玉削,指腹附着薄茧,但无疑是漂亮。
而漂亮的手下一秒就漂亮的关上门,碰的一声差点砸到鹤无生鼻子。
男人站在门外沉默不言,气质冷冰冰的吓人,偏偏手上还抱着油纸袋,里面是没吃完的包子。
有路过的住客看见他投来疑惑的目光,纷纷思忖着男人是做了什么事惹自家娘子生气后被拒之门外了。
自然也有看男人面貌俊朗的姑娘想上来搭讪,只是还没靠近就被男人面无表情的盯回脚步。
鹤无生收回目光,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静默片刻,门内传来隐约的水声和一声字正腔圆的——“滚。”
他又站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的转身向楼下走去。
没过多久,有经过房前的人听见房间内模糊的传出哗啦啦的水声和重物碰撞的声音。
*
赵不三实在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他真傻,真的。
他单知道鹤无生那老狗很不要脸,却没想到可以这么不要脸。
浸在浴桶里的人只露出个脑袋,脸上面无表情,打湿的墨发一缕缕浮在水面,长刀被很小心的放在一旁。
赵不三泡在水里看着窗口翻进来的男人,舌尖抵住上颚发出轻啧,太阳穴鼓鼓的跳动。
“鹤无生。”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散在空气里,他站起身扯过外衣围在下半身。
晶莹的水珠从细白的脖颈滚落,滑过线条利落漂亮但不夸张的肌肉,流过纤细紧瘦的腰肢,最后把黑色的布料洇湿的颜色更深。
鹤无生的眼珠是浅淡的琥珀色,平时里面的情绪也浅淡,几乎毫无波澜。
于是淡漠的视线顺着水珠的痕迹划过晃眼的白,最后春色被衣袍掩盖,他垂下眼眸无言。
赵不三简直要被他这幅沉默的样子气笑了,就这么只围着下半身抬腿跨出桶,还在滴水的脚赤着踩在地上,落下湿漉漉的印。
脚印的主人直直走向床边,路过桌子还不忘捞过自己的刀。
捡起方才丢在床角的纯白里衣,内力烘干身上的水汽,慢条斯理的穿上,完全无视掉翻窗闯进的男人。
等穿好里衣亵裤,他这才环手搂着刀斜睨过去一个眼神。
鹤无生垂着眼不和他对视,缓步走到桌前放下手上的油纸袋。
又捡起刚才被赵不三砸到窗前的木凳,搬回桌前放好,他就这么悠哉哉的坐下来了。
赵不三抿紧了唇角,还有些湿润的发丝披散在身后,他很生气,但他又打不过。
这么一想,赵不三更气了。
于是他在床边也坐下,软着身子倚着床头,他不相信鹤老狗只是单纯来找他,可若是接了什么杀他的任务为什么现在还不动手。
大概是许久未动脑子了,现在一动CPU差点□□烧了。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沉默的凝结,鹤无生终于抬起眼看过来了。
赵不三等着他开口,结果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就只是直直的看着他,看得赵不三心底直呼有病。
他不甘示弱的和人对着瞪,心想谁怕谁,谁先移开谁是狗。
赵不三的眼瞳和鹤无生的恰巧相反,相比男人浅淡淡的琥铂色,赵不三的眼睛就是纯粹的黑。
像一团抹不开的浓墨,整双眼睛黑白分明,却不算明亮,黑漆漆的眼眸映不出所有人和物。
至少鹤无生没有在他眼睛里看到自己,那双眸子什么都没有,看的久了,便引得人堕落进去。
他们也没有对视很久,七八秒的样子,最后是鹤无生先一步移开目光,眼底是赵不三看不懂的晦涩。
他看不懂,他也不想懂,他只会在心底大骂鹤无生果然是老狗。
两人对峙良久,久到月亮高悬枝头,久到房间的火光暗淡昏沉,久到赵不三怀疑鹤无生其实坐在凳子上睡着了。
他不知道鹤老狗困不困,反正他是困了,眼皮子开始一搭一搭。
说真的,赵不三如今不算老,二十三岁,可他的精神状态实在不是很好了,已经是熬不住夜的那挂了。
许是年轻时就败坏了里子,到现在已经养不好了。
秾艳锋利的眉眼笼在阴影里,露在昏暗灯光里的唇很薄,颜色也淡,老人常说,嘴唇薄的人心也薄凉。
可这么薄情的唇生了颗软绵绵的唇珠,漂亮的唇珠压在下唇上,于是薄情的唇也四处留情了。
鹤无生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他知道这张唇能吐出多刺人的狠毒刀子,也知道能溢出多甜蜜的毒药。
他看着,颜色浅淡的眸子也沁满了暗色。
赵不三自然也能感受到那堪称炙热的目光,可他不在乎,反正又不会掉块肉。
床上的人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抱着刀躺进去,赵不三最后还是睡着了。
倒不是他对鹤无生放下了警惕,而是他确保了鹤无生至少现在不会杀他。
再者说了,他再和人对峙下去,不用等人杀,他就要成为第一个被困死的了。
赵不三睡了很久,一觉睡到了正午才悠悠醒来,他被饿醒了。
捂着脑袋艰难从被窝里翻出身来,赵不三打了一半的哈欠在看到桌前坐着的人时硬生生哽在喉咙里。
眨了眨眼驱散眸中几分睡意,他坐在床边翘起腿,腿上放着抱着睡了一夜的刀。
“鹤无生。”赵不三的声音一向是悠扬的,尾音永远是上挑着,彼时他刚睡醒,连绵的尾音粘在一起,喊着人的名字也不像是生气,“你是不是有病。”
他问:“你到底要做什么。”
“找你。”鹤无生回答。
他的确是接了杀赵不三的任务,可杀与不杀决定权在他手上,当看看到了赵不三的名字时,他只是单纯的想找赵不三。
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他向来是随心而动的人。
但赵不三不信。
准确来说,赵不三不信除了他自己的任何人。
他就像是流浪的野狗,经历了无数的恶意后,就算被人捡回家也不会相信任何人。
所以赵不三不再问了,沉默的穿好衣服,无视掉身后的跟屁虫,提刀下楼吃饭。
但他真的忍受不了被人蹭饭,尤其是被鹤老狗蹭饭。
此时正是午时一刻,客栈里吃饭的人不少,皆是纷纷瞩目角落的一桌人。
不说那两个人长得多么奇怪,也是说他们长有三头六臂,只是因为那两人的气氛行为是真的怪异。
赵不三抱手淡然自若的接受注目礼,他左手边的凳子上横放着出鞘的长刀,他右手边的凳子上横放着刀鞘,他前面…他前面没凳子。
因为被他搬到旁边搭脚了,鹤无生就在站前面无凳可坐。
男人被人看得冷气四溢,他很少有这么被众人注视的时候,但他掀眼看着面前腿搭凳子上吊儿郎当的人,有些无奈。
最后这件事以鹤无生说给饭钱结束,锋锐的利刃入鞘,赵不三拍了拍凳子上的灰,眉眼弯弯。
“您坐。”赵不三双手手心朝上献上凳子。
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赵不三识有钱者为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