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知水中温》花橙

15、第 15 章

　　病房内的走廊静悄悄的，尤其是深夜时分。

　　周知知坐在椅子上，从白天守到黑夜，再从黑夜守到白天。

　　天上星河变幻，日出日落。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在医院守了三天两夜。

　　周知知忽然体会到了，当时谢柏舟在医院守着她，照顾她的那种感觉，虽说当时她只是阑尾炎，可她想，谢柏舟心里的担心也绝不会亚于此刻自己的担忧。

　　原来，等待是这样一种感觉。

　　漫长、孤寂，望不到尽头。

　　由于公司事情很忙，秦父跟秦仿一天也只能抽空一次来探望，秦母倒是经常过来，带着些鸡汤等热乎的汤食，有周知知的一份，也有昏睡不醒的谢柏舟的一份。

　　医生说谢柏舟的求生欲望很低，哪怕生命体征全都恢复平稳，他也不愿醒来。

　　周知知从门口转移到病房内，学着他曾照顾自己的样子，细心的照料着他。

　　用清水擦拭过谢柏舟的脸颊，手臂。周知知正要去换盆干净的水，余光却瞥见他的手指动了动。

　　这一下，周知知的心简直比外面的阳光还要暖。

　　“谢柏舟，谢柏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快醒醒，你快点睁开眼。”

　　周知知连忙坐回床边，满怀期许的轻轻摇晃着谢柏舟的肩膀。

　　原本微动的指尖，再次恢复平静。

　　失望掩入眼底，周知知放下手帕，轻叹一声，“看来你连昏迷的时候都不想听到我的声音，你真就这么厌恶秦晴？”

　　“那如果……我说我是周知知，你会不会感觉好点?如果我说周知知想让你快点醒来，你能听她的话吗？”

　　“谢柏舟，不是你欠我，是我欠你的。”

　　曾经他那样照顾她，现在轮到她来照顾了。

　　也许是周知知三个字刺激到了谢柏舟，他的指尖又动了下。

　　有效果？

　　周知知睁大眼睛，试探着道，“谢柏舟，我是知知，我没死，我在这好好活着呢，你能不能快点醒来让我赎罪？”

　　指尖微微颤动。

　　周知知欣喜，连忙道，“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不知是不是她的话起到了作用，昏睡中的谢柏舟眼皮子竟也动了下，他像是在挣扎，就连睁开眼的行为也显得费力。

　　天花板上的光映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周知知意识到什么，连忙起身，手掌交叠挡在他视线上方，遮住那一抹刺眼的白光。

　　眼帘缓缓睁了开来。

　　周知知露出喜色，心情的激动一时难以言表。

　　谢柏舟那双黑眸，正一瞬不瞬的凝望着她，从涣散到逐渐有了焦距，落定在她眼眸上，没有丝毫偏移。

　　“医生，医生！”

　　周知知高兴的喊着医生，又意识到不能大喊，摁下床头的呼叫铃，就急着出去迎接医生。

　　她刚要走，手腕却忽的被一只大手轻轻握住。

　　病床上，谢柏舟的苍白的唇动了动，似乎有什么想问，那一双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知……”

　　周知知侧耳去听，听清发音后，连忙点头。

　　“是我，我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所以你可千万别死，医生快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医生领着两名护士快步走进来。

　　周知知退后几步，让医生有充足的空间为谢柏舟检查着身体。

　　隔绝着人群的缝隙，他的视线依旧落在她身上。

　　“没事了，接下来好好休养，再输几天液就没大问题了，不过以后还是得多注意，这次的行为，已经给他身体带来了很大的危害，再有下次可就没这么走运了。”

　　医生嘱咐完后，又领着护士离开。

　　周知知高兴的给秦母发去消息，让她通知其他人这个好消息后，又转身走进病房。

　　站在病房门口，她深吸口气。

　　等下可千万不能再刺激到谢柏舟了。

　　想了想，周知知又摸索着口袋，掏出一只口罩戴上，免得谢柏舟看到她的脸受到刺激，还有声音，最好也能少说。

　　做好准备，周知知走到病床旁，只是看着恢复清醒的谢柏舟，她的眼角不受控制的弯了起来，那种大起大落，又大起的感觉让她很难控制住不去表现出。

　　周知知压了压嗓音，“医生说你只需要再住院调理几天，输个液就能好，只是以后别再轻生了。”

　　谢柏舟没说话，深不见底的眸光落定在她脸上。

　　“我……”周知知心虚的向上拉了拉口罩，有些局促，“他们快来了，等他们一来我就走，不会碍你的眼。”

　　起初她没能察觉到谢柏舟有多讨厌自己，直到经过两次的轻生行为后，她终于察觉到他有多不喜欢现在的自己。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此时，谢柏舟努力而艰难的抬起手，那修长的手指似是在朝她耳边探去。

　　不明所以间，他的手已经落在了她而后。

　　指尖触碰到口罩的耳带。

　　周知知醒悟，倏地捂住口罩，连连摆手，“我不是嫌弃你啊，我是怕你看到我这张脸激动，我这就走，你好好待着，可千万别生气啊。”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周知知慌忙起身要离开。

　　与此同时，那只用尽了所有气力的手垂了下去。

　　谢柏舟偏过头，有气无力道，“不是讨厌你。”

　　“什么？”周知知愣住，“可是你两次都因为我……”

　　说完，她又连忙清了清嗓音，将后面的话音压的低沉。

　　“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可那天晚上我对你的道歉都是真心实意的，完全没有半点虚假，更没有要故意嘲讽、刺激你的意思！”

　　“我要是知道你心灵这么脆弱……”

　　她肯定会从一开始就保持距离！

　　周知知无措的搅弄着手指，“温焱跟秦仿快来了，他们都很担心你。”

　　想到这，周知知忽然又有些欣慰。

　　小时候，他们都选择了站在她这边，长大后倒是都站在了谢柏舟身边。

　　“谢柏舟，你想吃什么？想吃清淡的小菜还是喝汤？我记得我那会阑尾炎住院的时候，可想吃有味道的东西了。”

　　“……”

　　谢柏舟眼睫微动，侧过的脸让周知知看不清神情。

　　完全没注意到谢柏舟异样的周知知站起身，“我这就出去给你买，你耐心等一下哈。”

　　出了医院，又走了好长一段路，周知知才买到可口的小食。

　　再一看时间，已经出来一个小时了。

　　周知知拎着打包好的小食，快步朝医院的住院部走去。

　　虽说已是傍晚，但晚间的热气还是蒸人。

　　秦仿跟李栋还有温焱等人赶到病房，一群人围着病床旁坐下，平时直接啃水果的李栋也开始用刀耐心的削着苹果，仔细的将果肉分成一小块，放在盘子里。

　　温焱见了，忍不住打趣，“你怎么跟照顾媳妇一样。”

　　“咱们舟哥可比媳妇宝贵多了。”李栋将苹果凑到谢柏舟嘴边，“舟哥对我有再造之恩，要不是他斥巨资给我成立工作室，还给我拉客户，我可能早就被家里扫地出门，成为街头流浪的乞丐了。”

　　秦仿乐道，“你还挺没用的，舟哥用了好几年才把你扶稳，你这天下有舟哥的一半功劳。”

　　“不止一半，九分都是他的，这点我承认。”李栋大方承认，又嘴快道，“但是当时他帮我，我也帮他追妻了啊，你们不知道我有多卖力，我天天在知知跟前说他的好话……”

　　病房内陷入沉默。

　　李栋暗暗拍了下嘴，将苹果放到一旁，悄悄转移到人群后，打算找个胶带把嘴封住。

　　“咳，老谢你好好调养，就是短时间内出不了国了，你这样我们谁都不放心。”温焱倒了杯水，递上。

　　门口，周知知愣在原地。

　　原来，一切都是谢柏舟的有意为之。

　　他什么也不图，只图她能过的心安，顺遂。

　　周知知鼻头一酸，红了眼眶。

　　感动占一半，愧疚掺一半。

　　暗暗抹去眼角的湿润，周知知深吸口气走进病房，她能察觉到病房内的气压因为她的出现又低了几分，可她只能装作不在意，将打包好的小食一一拿出来，用纸巾擦去洇出的一点油。

　　整个过程中，她都微垂着头，几人的沉闷的视线也都落在她身上。

　　温焱接过她手中的碗筷，“给我吧，这几天你都守在医院，也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晴晴，这几天你都没离开过医院?”李栋惊讶，不可思议的看着周知知。

　　秦仿闷着张脸没说话，眼中却也溢出几分心疼来。

　　谢柏舟的目光同样微垂着，不带有任何审视。

　　“我当然有休息，我又不是傻子。”周知知将碗筷放在桌上，退后一步坐到沙发上，假装不在意的玩着手机。

　　李栋长呼口气，“对嘛，这才是你。”

　　被人误会的心情很不好受，可不被误会，她又不知该怎么掩藏。

　　周知知低下头，掩去眼中的难受，“我等会就走，等我妈他们来过之后，再跟他们一起离开。”

　　“不是要赎罪吗。”

　　突然，一道淡淡的话音打破病房内的僵局。

　　谢柏舟转过目光，“我都听到了，也都记得。”

　　这下轮到其余三人懵圈。

　　周知知愣愣的对上谢柏舟的深邃的目光，她没察觉到这其中有一丝温柔缱绻，可也没有半分讨厌的敌意。

　　“你还愣着干什么？”秦仿催促，“舟哥肯定给你赎罪的机会，你就好好感谢他吧，以后一定要好好相处，千万别再招惹他了！”

　　李栋干笑一声，也道，“是啊是啊，以和为贵。”

　　“晴晴。”温焱低声提醒。

　　看着谢柏舟平静的脸庞，周知知猛地点头。

　　“我会赎罪的，我一定会赎罪的！”

　　这一次，她一定会把所有亏欠的，都弥补给谢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