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愿》Limoncello

3、第 3 章

　　付燃看着远去的身影，思忖片刻。
　　“付少帅，人抓到了，已送去审讯，还需您来一下。”
　　“嗯。”付少帅接过属下手中的披风，披在身上，“走。”
　　“是。”
　　这是他接手父亲的职位的第一年。一年间，大大小小的案件都经由他手，处理完善，渐渐，原先跟随父亲的老部下看到这番作为，本想离去的他们，愿为他手下所用。
　　两街人多了起来，可皆被这阵仗震在旁边，不敢靠近，军阀是出了名的残暴，乱世下，贫命草芥，万人怕尽杀绝，十分惜命。
　　卖包孩挤进人群，看着骑上马的年轻少帅，向旁人打听，他刚到这，不认识什么少帅，“他是谁啊？”
　　抱着小孩的妇女道:“付燃。付定单（chán）的儿子。”
　　旁边的人又道:“听说这位爷玩的可花啦，哎，知道吗？咱歌舞厅最难见到的小丽娘都愿意主动露面呢。”
　　他眉飞色舞勾起了卖包孩的好奇，“为什么会主动露面呢？”
　　“啧。”那人嘴里的小木条被含的嘬嘬响，“还能是怎么，攀富拥贵呗。没准啊，真有一天让她碰巧，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楚华进了里院，窗户里正泛出丝丝油灯的暖光，婀娜身影折映在白窗纸上。
　　“小姐。”禾橖敲门道。
　　“进来吧。”
　　楚华进屋，墨汁臭味在打开门的一瞬，争先恐后逃了出来，露出胭脂香粉味，他不自觉打了个喷嚏。
　　“可是我这屋的味熏着了？真是抱歉。”
　　楚华摇头，“不是，不必在意。”
　　澜古朝轻笑，道:“这么晚了，先生来此作甚？”
　　“我来是想问你，愿不愿走。”
　　“走？我又能走哪里去？”五姨太慢步到楚华跟前，“你真是有趣，难道只要是嫁进来的人，你都要劝她们离开吗？我既已是这的人了，你该称我声:五娘。”
　　即使粉脂使她褪去青涩，但她始终也终究是学生。
　　“你本不该在这，那种人也不应该存在，是楚雄安禽兽所为让你受苦。我们可以商量，你可以逃出院墙。”
　　“我被父亲卖到这里，是签了卖身契的，逃不走。”澜古朝苦笑，又道:“我家本是镇上最大的商铺，只因前些月的动荡，家道中落，我的父亲……不，澜山楼为了他自己的生存，将还在学校的我绑了出来，卖给老爷。如今，我过得很好，再也不用与书卷日日为伴。我知道，你是读书人，你也清楚书中有多无聊，我已经习惯当姨太的生活了……享受过服侍与金钱的滋味后，放不下的。”
　　澜古朝背过身，缓了一阵，开口的声音添上了沙哑，“你走吧。”
　　“我比你大十岁，怎来当我五娘？你不是五姨太，你只是你自己。”楚华愤恨一句，“楚雄安昏庸无度，枉为人。”
　　“你怎可这般诋毁你的父亲。”
　　“我不曾认他是一位‘父亲’。”
　　谈判最终在澜古朝不肯转过的身，不肯松的口中结束。

　　楚华走后，澜古朝熄了灯，让禾橖先睡下，自己点了盏小油灯照亮。她打开柜门，在角落找到一件衣服，身子微微向下，不经意灯油斜落，蓝色上衣瞬间烧了窟窿。
　　澜古朝一惊，未想油会滴下，她颤抖的手抚上被烫的衣角。

　　楚华回到屋里，褪去衣物，换上睡衣，铺完被子吹灭床头的灯，枕上枕头，他放空看着床幔，不知何时合眼，睁眼及是第二日清晨，窗外的鸟叫不绝，他穿上外衣，理好被子，走了出去。
　　今天天气大好，楚华拿着寒英给的纸条找戏院。岔路口，他迷了向，同人一打听，才发现是在城北，而他走到了城南，便急忙往回走。
　　腊月里，整个北平都像笼了层寒雾一般，临近年间，人们也不顾寒冷的天了，街上到处是置办年货的人。
　　楚华看着街上热闹的景象，一瞬间这里好像和从前无异，大家平平安安生活在一起。
　　想到这楚华的眼神暗了暗。
　　照着纸上的信息，楚华终于找到寒英说的梅花树。梅花树出墙一丈，丫枝从容伸展，花尖花末在风里颤动，撒了楚华一身香。
　　梅花柔，梅树挺。

　　楚华刚靠近朱门，里面便传来说话声。
　　“小子，不想干了吗？笨手笨脚，连茶都能端撒，真给你师父丢脸！”
　　“哎哎哎，等下，等下——”
　　下一秒门从里面打开，寒英被推了出来，踉跄几步站稳后，对上楚华充满疑惑的眼。
　　“楚先生来啦。”寒英先是一惊，随后，边打招呼边拍打身上的灰，“这群人真蛮横。”
　　“你这是……”
　　“走，咱先找个落脚的地儿，可需同你说道说道。”
　　他们来到一处面馆，楚华一抬头就看见头上挂着“春来枝面馆”几个大字。
　　寒英找了一个最靠里的位置，熟稔地点菜，“老闵，来份清水面，多放香油！”
　　“好——”
　　楚华朝旁边看去，星星点点的面粉铺了老闵半张脸，他看起来消瘦，但很年轻。褐色的里衣和泛黄的围裙有些年头。

　　“先生要什么？”寒英转过头问，“也不知合不合口味，但这里面的种类多，老闵基本都会做。”说完和老闵相视一笑，“如果不知吃什么，或许可以尝试炸酱面，它是颇为地道的。”
　　楚华点头，“炸酱面，谢谢。”
　　“行，待会就来！”老闵碎发下的眼睛如月牙般弯，弯中又蒙着黑中的寂秘。
　　“再加两碗冰茶。”寒英招呼住还未走远的老闵。
　　“冷天里喝冰茶？”
　　寒英一笑，“此称谓‘以毒攻毒’。”

　　吃完后，寒英一脸满足瘫在椅子上。
　　楚华擦了擦嘴，问:“所以，刚才是怎么回事？”
　　“呸，那群老东西欺我师父年老唱不动，处处为难我们，连这种天里应当发放的新炭也不给，去年的炭都潮了，根本用不了。今天师父旧伤复发，我去找他们添炭，结果他们一屋子人把我轰出来了，之后便如所见。”
　　楚华原本疏合的眉毛皱了下去，“他们怎敢这样？”
　　“有什么不敢的。”寒英冷笑一声，“等我回去，挨个收拾他们。”
　　“你要打他们？”
　　“倒也不是。只是……捉弄一下而已，可有兴趣？”
　　捉弄？
　　说实在的，从前孩童时也确实做过这种损人的事，但如今是教书的先生，这么做只怕不合时宜。
　　寒英看着楚华眉头紧皱的样子，一边感叹怎么会有人连皱眉都那么好看，一边向楚华身旁移动。
　　“楚兄，我知道这于你而言很是为难，你不同意也无妨，大不了我一人解决，无需多言，我不会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