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度》蜜瓜先森

1、第 1 章

　　美国，纽约，Victoria Gay吧。

　　林慎是被手砸冰球的声音吵醒的。

　　他睁开眼睛，一个美国小哥端了一杯酒走过来，说着：“Hey, buddy. Dranbuie.”【嘿，兄弟，杜林标。】他摇了摇手上的酒杯，橙黄色的酒水夹着冰块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接着说：“That guy ordered it for you. ”【那位兄弟点给你的。】说完用手肘指了指吧台里正在砸冰球的酒保。

　　Dranbuie，杜林标，一种蜂蜜威士忌利口酒，有些解酒的效用。

　　林慎把搭在身上的外套取下来放在皮质沙发上，从裤兜里掏出皮夹克，直起身子，喘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从酒精的麻痹状态清醒过来，递小费的同时接过了酒杯，客气地说了声：“Thanks, dude.”【谢了，小兄弟。】

　　林慎顺着服务生指的方向看过去，他本以为又是哪个美国佬搭讪的路数，那个方向却只有吧台的酒保。

　　“哒——哒——哒——”，不远处的酒保熟稔地凿着一块老冰。

　　昏暗的灯光下，一颗颗雕刻成型的艺术品陈列在展示柜台上，透过不规则的棱角，散出淡淡的幽光，一点不似平常霓虹灯光下的猖狂肆意。

　　男人修长的手仿佛与方冰融为一体，本就接近冰点的手在黑色短衫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青白，他低着头，睫毛同这场有序的律动微微颤动，似乎也参与了这场神秘的仪式。

　　林慎突然意识到，酒吧里的霓虹灯和嘈杂声都没有了，他这是昏睡了一夜吗？他摇摇头，锁着眉心。

　　其实林慎第一天到Victoria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个酒保。

　　他郁闷地坐在酒吧靠窗一角，那个酒保周围是两个美国佬，一个壮硕的秃顶黑人，一个骨枯肉脱的黄毛白人。

　　酒保两根手指夹着杯底向黄毛推过去一杯龙舌兰酒，那黄毛的眼睛突然就转了起来，像是得了氧一样，两只爪子扑上去，黑秃顶敲了一下桌子，黄毛身子一抖，忙从包里取出用报纸包成的砖块递给黑秃顶。

　　过了一会儿，黑秃顶对酒保微微用手指示意，酒保放开手，黄毛又把爪子放了上去，极小心极迫切的把酒杯划到桌沿，一手拖着杯底，偷偷瞄了一眼黑秃顶，又把酒杯放回吧台上，紧攥着手，快步向卫生间走去。

　　黑秃顶拿起酒杯，冰块已经融进龙舌兰的烈性里，他一饮而尽，拍了拍酒保的肩膀，畅快的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说着：“Good job.”

　　林慎清楚地记得黄毛的眼神，像是已经死了四五天的金鱼眼，空洞又可怖。至于那个暗地里贩毒的酒保，林慎没有看到他得手后的表情。

　　林慎回过神，凿冰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酒保宋铭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向了沙发上的林慎。

　　林慎举起酒杯，脸上摆出早已准备好的笑容。

　　宋铭对他那一副酗酒模样不甚感兴趣，只是微微点头，觉得他好像没有领悟到自己的意图，接着又去忙手上的活了。

　　林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自觉是酒精让他反应变迟钝了，竟然对眼前的男人感到无措。

　　他珉了一口酒，醇厚浓郁，蜂蜜的甜腻在酒精的中和下变得甘霖，不得不说，这人表面功夫做得不错。

　　来到纽约后，林潘给了他一张卡，他就没日没夜的纸醉金迷，买最贵的表，开最豪华的车，喝最贵的酒。

　　Victoria全天营业，林慎花钱在这里呆了一天一夜，美国警察不来管中国人的安全问题，他知道那个酒保是想劝他离开，林慎并不接受。

　　因为，他还有一个目的。

　　舞池震颤，隐形的弹簧装置随着音响的节拍晃动着地面，倒挂着的迪斯科球旋转着，千百面张玻璃镜反射着炫彩的霓虹灯光，酒精的，香烟的，香水的气味混杂在一起，每个人脸上的灯光颜色不停变换，人挤着人，肉磨着肉，心跳连同耳膜一起振颤的刺激感，或许还伴着嗑药以后昏软的无力感，Victoria里每个人都享受着这场荷尔蒙的盛宴。

　　林慎挣开了一位美国帅哥的手，朝着吧台走去，吧台后面的冷柜展台上也被打上了各色灯光的斑点，那些艺术品一下子廉价起来。

　　林慎扫了一眼吧台上的酒保，不是那个毒贩子，他心里有些失落，开口要了一杯Dranbuie，想了想，又补了一句，“Don't be too strong.”【不要太烈。】

　　酒保小哥看着林慎的脸笑着说：“Yours.”【你的酒。】酒很快被推到林慎面前，他看着古典杯里正在旋转的冰块，喝下第一口。

　　冰冷的温度裹挟着蜂蜜的黏腻下到胃里，林慎心里一时不知是酒不对味还是人不对。等到酒里的冰块都融化了，林慎都没有喝下第二口。

　　圆形吧台另一角，他看到了黎文奇，旁边应该就是让他心甘情愿跑到美国的男友查克 。

　　黎文奇坐在椅子上看起来有些惆怅，查克托住他的脸吻了起来，想要把他带到舞池中央。

　　林慎的拳头紧攥。

　　林慎站了起来，头有些晕，站定后冲上前，一拳打在黎文奇脸上，仿佛这段时间所有的痛苦和失落都倾注在这一拳上。

　　黎文奇的眼镜飞了出去，脱手后倒在舞池边上，满嘴鲜血，吐出沾着血沫的一颗碎牙。

　　林慎大声骂道：“黎文奇，你TM怎么有脸来这里。”

　　音乐骤停，所有人都看向林慎。

　　查克忙扶起黎文奇，看到黎文奇的惨状，转向林慎骂道：“Fuck！”【艹 】，他提起指关节上纹着A.C.A.B.的手，朝林慎脸上打了过去。

　　林慎全身肌肉紧绷，手上的疼痛感传了上来，同时也感受到了眼前这一拳的冲击力。

　　他忍不住闭上眼睛，决定挨下这一拳。

　　“啪”的一声，林慎睁开眼睛，修长的手指叠在一起，泛着血管膨胀的青红色，那个酒保为他挡下了这一拳。

　　“Ming，what fucking is it about you？”【铭，这TM关你什么事？】查克怒视着宋铭。

　　黎文奇一手捂着脸，一只手拉住查克说：“Chuck, it'OK. It'OK.”【查克，我没事。我没事。】

　　黎文奇转过头来面向林慎，平静地说道：“小慎，事情我已经和你姐谈清楚了，这一拳就当我赎罪了。”

　　林慎听完他的话，正要开口，宋铭转头威胁着说道：“今天晚上你最好别惹事。”

　　黎文奇的解释本来就没有缓解林慎的火气，宋铭的口吻再次激起了林慎的火气，林慎用力推开宋铭，走向黎文奇，查克挡在了他的身前，一脸怒意。

　　林慎站定，抬手掐了掐眉心，又拿出皮夹克，掏出一叠美金，交到查克手里，说道：“Pay for the medical fee.”【赔你的医药费。】然后看向黎文奇，冷冷地说：“你永远不配被原谅。”说罢，林慎朝门口走去。

　　迪斯科灯继续转起来，舞池中的男人们继续疯狂，他们对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了。

　　查克带黎文奇去了医院。

　　酒吧里宋铭也没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