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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现世(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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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
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撇开衣服摸他的胸口!
应枫脑子空白了,平生第一次觉得荒谬极了,没想到平常在网络上知道的骚扰,今日给自己遇上了?!
而且!他还是个男的好吗!
他下意识想要挣脱,抵触那只冰手的触碰。
但后继无力,现在估计跟小猫扭动身体差不多。应枫面上因为羞涩红了一片,现在是真真心有力而力不足了,他要怎么办?
几秒过去了。
等等!
有点……奇怪。
为什么忽然感觉,身体轻了很多,刚才那个沉闷像背了一块巨石的感觉消失了!
那个冰冷慢慢侵入身体,仿佛带着一股奇异的光圈在轻抚着身体,是他的错觉吗?
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轻盈和舒畅。
自他有意识有记忆能自主思考时,他就觉得每天都很沉闷,特别是在躺下做身体检查或者睡觉的时候,他能闷到连呼吸都是沉重的,每一下,他都要攥着拳去忍受那种承受不住的重量,呼气,吸气,对空气中的每一点氧气他都要竭力去吸取。
他就没一天是像正常健康的人那样呼吸自如,从入睡的真正沉入睡眠这一段过程对他来说,是一种煎熬。
而此刻,这好像就是轻松的滋味,他,从来没感觉过身体会这么舒服过,胸口上覆的那只冰手,由于温度传递,温度高的像温度低的传递热量,现在那只手,已经跟他体温差不多了。
莫非……他现在呼吸通畅心跳平缓脑子轻松运转是因为这只手?!
是不是这只手按到了身上什么穴位,是神秘的中医效果吗?
身后那人突然出声:“还痛吗?”
声音有些稚嫩但又故作老成正经,听起来跟他的手的温度一样冰冷。
应枫道:“不,不痛了。”
尔后,两人分开。
应枫好奇地打量着“白血病”,“你是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的吗?”
“白血病”面朝着他,那双不似常人一般的黑眸黑瞳,而是呈现另一种灰蒙尘白的眼,像是在看他,又好像目无定处,漫无目的。
“白血病”开口:“嗯,你的十六岁。”
“你叫什么?”应枫对着陌生的人比较在意对方的名字。
“乌。”“白血病”发出了一个音,从喉咙里的声带振动发音到空气里声波传递,落在应枫耳里被听成了“呜。”
这属于是他没听清,还是这人思考前下意识发出的无意义的音节词?
应枫侧过耳朵来,才刚拉远的距离又在他自己无意识间拉近,“什么?”
“乌,乌黑的乌。”
“啊?”应枫这会听清了,却是怀疑起来,“乌?会有人叫这个名吗?”
乌摇了摇头,对他说:“不知道。”
应枫感到奇怪,但又一想到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就随他去了。
应枫:“那……乌,你刚才,就是,”他一瞬间卡住了嘴,不知道该怎么说,会不会有点尴尬,“就是……你把手伸进……”
不行啊,这要他怎么问啊?
应枫忽然明白了什么叫扭捏,估计这会他就是了,他觉得刚才乌那样的行为实在是太让人羞耻,从没有这样过的肌肤接触,从后面抱住再把手从衣摆下一路顺上……
就这样,乌看着面前的少年撤回了刚在问名字时还很直接地盯着人看的目光,这会儿,对面却是脸颊微红,目光闪躲到处乱瞟。
乌不明所以:“嗯,帮你消除疼痛。”
应枫低着头:“哦……”
良久后抬头问:“这是什么原理?你是怎么做到的?”一脸认真地求知若渴,他自己都要信了,还不是为了掩盖刚才那一刻自己的羞赧。
“唔……天机不可泄露。”
应枫:“???!!!”
啊?!这是在开玩笑吗?
但是看着对方略显严肃正经的神情,再加上他们之间的关系还不是很熟,应枫只好浅浅地笑过去:“哈哈,是吗,那好吧。”
既然对方是来参加自己的生日宴的,自己作为东道主加宴会的主人,怎么遭也得热情一点。
应枫带着乌去到了小院,彼时这里正热闹着,有十几个小孩在追逐打闹,玩着一些幼稚的小孩游戏,成年人倒是居少,估计只是为了照看稍小年纪一点的孩子。
小院从来没这么热闹过,是他喜欢的人群闹腾味。
平常他的小院清净,因为要保证他能好好养病。而疗养院里,年纪最小的就是他了,其他房间的人大多上了年纪,简单点就是一群老弱病残,翻不起什么风浪。
他的小院惯以清幽月色为著称,就连春啼夏鸣都比别处还要小心,每天早起,睡下,侧头的一眼里,永远都是一副没有声响的风景美画,因为隔着一层透明玻璃吗?
春风微动十里,秋凉涌现几寸,夏凉冬冷的鸟儿迁徙筑巢,日日年年,月月朝朝,一帧一帧默剧的上演,是安静,虽美得无与伦比,却又不足现今一二。
应枫很高兴地加入其中,他这么大个的人参与进去显得好不着调,像莫舒云这样的在忙着干游戏和美食,不过他妹倒是可爱,脸很好捏,也有一些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过来跟他打招呼,只是言语和行为上的那股子小心翼翼让他略感失望,刚才偷听到的话突然冒了出来。
等大家又各自各干各的时候,他自己找了个草地坐下,心里那点失落忽略不计,人生何处不美满,不求事事顺心。
应枫习习吹着风,正感到有点热时,视野里出现一只手,那只手徐徐伸展,冷白皙透,食指遥指向夜空一角。
应枫:“?”是乌啊。
说来好像……乌从见面开始就一直跟在他旁边,他的余光里一直有乌的身影。
他顺着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去,“怎么了?”
乌在他旁边说:“等会会有流星经过。”
应枫:“!”什么?!
他转头看向一旁的乌,脱口就是一句:“你怎么知道?”
话音刚落,那只手调转方向,轻拂了下他的额角。
应枫:“!!”
乌:“很热?那牵着我的手?”
应枫:“!!!”
应枫的脑子再一次空白起来,他有点摸不清乌这是什么意思。
帮他这么轻柔地擦汗,还主动提出牵手?是什么意思?
会不会是当下年轻人表达友好的另一种方式,可对他来说有点过了。
应枫讪讪笑着摆摆手:“呃……不用了,谢谢。”再说了牵手也不一定会变凉快吧,这人是在一本正经地说笑吗?
乌缩回手,语气忽然变得意味不明:“是吗?”
应枫听到后觉得奇怪,刚要回话,就发现在乌雪白冷皙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五彩斑斓的光团,远处应该是有光影打在脸上造成的,难不成……
他立马把头转了回来,然后看到了,估计会令他难忘一生的一幕——竟然!真的是流星雨!
不过……这怎么可能!
只见,从天外的一边斜飞过来一道道璀璨的流星,一簇一簇昙花一现,飞快地流过眼前,光彩夺目,耀眼得很。
应枫被这奇景震惊得瞠目,一时激动,扒着旁边唯一跟他一起排排坐着欣赏的人,“快看快看——天啊!这就是流星雨吗我的天,上帝啊,这不是在做梦吧?!流星雨啊这是!!”
他眼里带着稀碎的光,一点一点把笑意混杂其中,简直是太美了,说是毕生见过的最亮丽的美景也不为过,亲眼目睹,属实有幸。
乌被他无意识间攥住了手臂,听着他的激动,他的欢喜也看在眼里。
如果应枫能转头瞄一眼乌,就会发现他不敢移眼错过的美景乌分眼未给,乌的眼里,一整个是他完完全全的欣喜,如同他对这美景般,乌竟也是如此对他。
不过他太专注了,没发现。
只听到耳边有风送过来的一句话,“不许愿吗?”
应枫一秒惊醒,“对哦,要赶紧许愿……”他把眼闭上,双手相扣放在颔下,两边的唇角扬起了一个高昂的角度,却不显得夸张,只是好看,暖人心养人眼的适宜。
乌在旁边一眼不错地看着他,也学着他勾起笑,很淡,是冰山一角裂了一丝缝,泄出了不易察觉的春风如沐,不过,无人知晓,无人品尝。
乌凑到他的耳边,想离他更近一点,“喜欢这份礼物吗?”
应枫没察觉异样,高兴地说:“当然!这简直太棒了!”
乌看着这样的人,垂下眼,然后凑得更近,几乎是贴着应枫的耳朵了,他低喃:“愿在上神明庇佑,保你安康无虞,万古长青,以乌雪为介,吾血为结,成辞拜会,擎……上。”
正把愿望在心里循环五六遍的应枫一听到这话,心里思考突然一个停顿——这啥意思?
莫非是许愿的仪式感?
应枫睁开眼,流星已经匆匆成了过客,成了刚才,他忽然感觉有些唏嘘——为什么世界上美丽的东西总不能成为永恒,总是疲于奔命一样眨眼间就消散。
美丽的东西就是用来让人怜惜的,这句话果然不假,而且——他也是随了大众了,碰见流星反手就是一个许愿。
不过刚才……
应枫:“乌,你刚才说的什么?”
“别管,你听不懂。”
应枫:“……”不是,这么直接的吗?怎么感觉乌变得跟刚才不一样了?
应枫强颜欢笑:“好吧……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会有流星的?我查过天文资料,这个地方的经纬度还有星体引力磁场以及气层厚度什么的,不应该会看到流星才对,为什么……”
所以一年四季里他基本都不会在这里期待什么流星或者天景奇观,根本是不太可能,他还以为他一生都不能亲眼见到。
乌:“……”
不知道为什么,乌的脸色忽然有一点难看。后面几乎是冷声冷气地回他:“别管,你不懂。”
应枫顿感无语:“你……怎么这样。”不过他还是很高兴,这点也是随便他去了。
晚会真正开始了,十二寸的三层蛋糕被摆了上来,白色的奶油涂抹,樱桃,猕猴桃,芒果点缀,一块牌子插在其上,写着“Happy birthday,枫”,星光烛晚,点上蜡烛,又是许愿吹蜡烛,他的愿望没变,就是希望世界和平。
分蛋糕时,可惜只能尝一小块。
莫舒云凑过来:“快快快兄弟,我要那个有樱桃的。”
应枫应好给切了一块,他切蛋糕时慢条斯理,既不会压垮蛋糕的形状,也不会破坏其余没动到的造型,配上他一整个人,很有翩翩佳公子的沉重冷静味道。
一一切好放在纸盘里,一群小孩围了上来。
“哥哥哥哥,我要这个。”
“哥哥,这个这个。”
“哥哥,我的扎此掉了……”
……
应枫笑:“是叉子对吗,我去帮你拿。”
他转身拿了一根新的叉子递过去,其他的小屁孩早已经领先那个“扎此”掉了的小孩吃了满嘴的雪白。
应枫再没忍住,拿手轻抵着唇,低低笑出了声,忽然有人叫了他一声,他回头,一团奶油闯入视野扑了过来,他没反应过来,等脸上察觉到冰凉时才回过神。
莫舒云捧腹大笑:“哈哈哈,哥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哈哈哈。”
应枫无奈笑:“你真是……”
话还没说完,他的衣角被人拉住,他低头看去,是一个被奶油糊了一脸的小人,他一惊,这是把头埋进蛋糕里去吃了吗?!
小人平静地说:“应哥哥,请问哪里有纸巾吗?”
应枫:“……”小朋友还是太冷静了。
莫舒云指尖还沾着奶油:“莫舒雨,放弃挣扎和抵抗吧,今晚的寿星都被我一爪子抓花了,哈哈哈。”
应枫抽出纸巾,先帮小女孩擦脸,毕竟还是这个更严重点,应枫:“舒雨,打回去,相信你自己。”
莫舒雨摇头:“不要,幼稚。”
应枫、莫舒云:“……”
莫舒云闻言一恼,双手沾满了奶油炮弹冲着莫舒雨来:“小妹妹,谁幼稚呢?呵,今天我就让你看看……”
两人一个追一个逃,跑到了另一边去打闹。
应枫看在旁边,看着猫追鼠逃的喜剧笑出声,然后举起纸巾想要擦脸,但又放下了,他还挺喜欢这个感觉的,晚点再擦也不碍事。
这时,乌凑过来问:“这,是什么?”
从刚才许愿切蛋糕时,乌就一直在他旁边,基本他去哪里乌就跟到哪里,喜欢黏着他吗?
此时乌雪白的脸颊侧过来,应枫想到刚才种种,勾起一个坏笑,从旁边的一块倒霉蛋糕上挖掉一大坨奶油,全抹在了那张脸上。
乌:“?”
应枫霎时憋不住一个大笑,怎么会有人这么可爱,还歪头?!
奶油的漆白和乌脸色的冷白泾渭分明,他那一抹,漆白的末尾擦到了乌的唇,那里也是一瓣白,不似正常人的红润,整张脸就像一捧初春的融雪,可能是未长开的五官眉梢,所以不像冬末的封冰。
乌没什么表态,只启唇伸出一点红腥,应枫看得分明,乌用舌尖一舔,勾走了唇边的奶油。
应枫:“!!!”
要命,他舌头是红色的!
不对不对,什么啊……
应枫被这一幕给迷住了,眼睛放在乌的脸上移不开。
乌抿唇,说:“甜的。”
应枫内心:奶油难道还有不甜的吗?
乌继续:“所以,是什么,你不告诉我吗?”
应枫疑惑:“这是奶油啊,蛋糕上的奶油啊!”
乌垂下雪白的睫毛:“忘了说,我眼睛看不见。”
应枫:“!!!”朋友,你给我的惊喜和惊吓未免多了点。
应枫拿手在乌面前晃了晃:“你是在骗人吗?怎么可能。”难道刚才给他“消除疼痛”,告诉他会有流星雨的一切是幻觉吗?
乌摇摇头,一脸认真,又是那双灰蒙的眼看过来,像在看他又好像不是:“或许……我骗过你,但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应枫愣在原地,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为什么乌说的话他大部分都没听懂。
他只能配合点头:“啊,这样啊,我知道了。”
晚会结束,大家就要分散,说不难过都是假的,说话还不利索的一些孩子哭着要一直在这跟哥哥玩,大一点的跟他熟的就莫舒云,定下了下次来看望的约定,一个个都渐渐穿过那个大门离去。
应枫向来看得开,什么别离相聚的情绪,对他来说就是一瞬间的事,而且还有一点奇怪——乌还跟在他一旁。
应枫看向他:“我不是赶你的意思啊,就是好奇,你没人来接吗?这么晚了,你父母也不放心。”
乌:“我,无至亲,天地生物,跟着你。”
应枫:“……”是欺负他没读书所以没文化常识吗。
应枫没把这句话当回事,也没在意这件事,有人陪还不好吗?等会估计就有人处理事后。
这次晚会的邀请,是他爸爸在商业交流会上发出的,来这的小孩都是各家的少爷小姐,肯定是要重视,估计过不了一会后,乌的家人就会来接人了。
但……
应枫抱着书忽然抬头:“乌,你要不打个电话问一下,已经很晚了,熬夜对身体不好。”
乌也跟他一样在看书:“那睡吧。”
“你是打算在我这里过夜吗?你家人知道吗?”
“我没家人,跟着你。”
应枫皱眉,觉得十分奇怪,已经十点多了,他自己也不能熬太晚,会有人过来检查,要是发现他没睡肯定免不了一顿说教,但这还有个人。
他拿起一旁的手机打电话,几分钟后,他呆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