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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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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上雾气很重,很长时间没起这么早了,睡眠时间不足,我感觉有点累,但雾的寒气让我清醒。今天是要送小葉离开的日子,叔叔也回来收拾东西跟她一起走。叫了一辆车在楼下等。叔叔有点手忙脚乱的,一直在担心自己是不是少带了什么证件。小葉昨天晚上就把东西检查了一遍,她说只要重要证件都带了就行,缺了什么那边也都能买得到。不过她想着多带点家乡的小菜,很多年没吃了,到那边没存货了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回忆昨天,我差不多把我在这边的东西收拾好拿回家了,不过晚上依旧是在她家睡的,两个人躺在床上聊了一会儿天,享受着最后在一起闲聊的时光。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温柔和担忧,说:“我明天走了,你怎么办呀?”
“什么?”
“你要是不好好睡觉吃饭,我会担心的。”她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我抿了下嘴角。
我试着安抚她:“好啦,我会好好吃饭的。”
“那要记得给我发微信哦,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的话。”她又想了一下,“算了,不管开心不开心,有什么想法你就跟我说,好不好?”
“好啊。”我双手放在脑后,仰头看天花板。
“Morick这个家伙,走之前都没跟我说再见!”
“好啦,不生气了。下次看见他就跟他讲嘛。”我笑了一下,伸手拍拍她的背。“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他就醒了哦。”
“希望是这样。”她探身到床头,“那我关灯啰。”
“嗯嗯,好,你关吧。”
随着黑暗的到来,她在身旁躺下,我听见衣料摩擦窸窸窣窣的声音。依旧注视着天花板,今晚此刻,内心想法很多。大部分是些琐事,却令我有些酸涩。就在这一股劲儿的功夫,我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眼泪差点就要从眼眶滑落至两边的太阳穴。忍住这暂时的软弱,我轻轻叹了一口气,眼泪就分散开来,给眼睛渡上一层温热湿润的水膜。
“你怎么,睡不着吗?”耳边传来她的声音。
“那你不是也没睡着?”
“对哦。”然后我们俩轻轻笑了几声。我假装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喉咙,好像一般这种时候都应该是要用咳嗽来帮助缓解一下气氛的。小时候不懂,两个人一块儿躺在床上,笑起来了之后就接着闹,非要玩得筋疲力尽才睡觉。
好一会儿心里思绪万千,没能一下子睡着,但不知何时,我闭上眼睛,也就陷入了睡眠。她在身边,让我感觉很安全,我睡得很好。
不过这都将成为过去了,梦境到此为止,此刻的我在看着她清点行李。
“东西真的都带好了吗?”我看了看她收拾的包裹。
“全都带好了。”
“没什么遗漏的吧?”
她笑了起来:“当然没有了,又不是第一次收拾东西了。还有你现在怎么变得像我一样啊,有点爱唠叨了。”
“这不是担心你到那边去,说有什么东西忘记带了吗?”我双手抱在前面,哼唧了一声,“没有东西忘记的话,就最好了。”不过有时候收拾东西觉得不用带,到那边又突然需要,心里想起来就会很懊恼,然后有的东西带了,到那边反而没什么用处,就会觉得可惜。常有这种情况发生。
“对啊,所以就是说,稍微带点觉得有一定必要的东西就好了吧。”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欸?你最近自己去把头发剪掉了?”
“对啊,你才发现哦。”我扬起嘴角,笑得有点得意。
“都不告诉我,我都没有跟你一起去剪头发。”她装作生气对我噘了下嘴,然后又环顾了一周家里。
“行了,东西都处理好了,我们也应该要走了。”她抿了一下嘴角,我心里叹了一口气。
“哎,阿洵啊,有什么事情就跟我和小葉说吧。虽然人在国外,但是要有什么事我们也尽力能帮就帮。”叔叔用力握了下我的手。奶奶出事那天,他当天下午就出去了并不在家,回来之后他才听说的,他也很难过。前天他回来的时候来了几辆车,把杂货铺里的东西该退的退,该卖的卖,基本上除了家具之外全都空了。有可能这次他一去,就是在那边养老了。
“嗯嗯,好,一定的,叔叔。”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好了好了,爸爸,你先上车吧,我跟阿洵讲几句话。”小葉过来把她爸爸推上车。
“嗯……”我看着她的目光落在地面上扭捏。
“有什么话赶紧说,我很忙哦。”我故意偏过头,对她使用激将法。
“嗯,你有什么好忙的?你不是无业游民吗?”她抬起头,用惊奇的目光看着我。
“你不要乱说好不好,我是艺术家欸。作为一个艺术家,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忙的哦,怎么能说我是无业游民呢?”我一本正经地跟她胡说八道。
“好嘛,那你有空的时候就跟我聊聊天嘛。下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我会想的你哦。”她忽然摆正了姿态,用很温柔的语气跟我讲话,“你有空看一下手机嘛,我会给你发信息的。你要回哦,不可以看见了还装作没看见。”她捏住了我的手,将温暖力量传递给我。
“嗯哪,好的。我会回的。”
这时候突然司机开口打断了我们的讲话。“时候差不多了,该出发了,姑娘,上车我们就走吧。”到了快要告别的时间了,她的手心包裹着我,让我感觉到她的温度,像一朵刚要绽开的粉色睡莲,那样柔嫩、纯净、温和。
“我要走了哦。”
“好,注意安全。”
“抱一下好不好?”她对我张开了双臂。
我深呼吸了一下,即将离别的心情让我有一点酸涩,上前去拥抱住了她,温暖清新的味道顿时环绕着我。就这样,汽车驱动了引擎,带着我再次重逢的好友,和她的父亲一起离开了我们的故乡。我一直目送,直到她离开小路的尽头。此刻太阳才从浓雾里面稍微探出一点光,有点暖和,我回头望了一眼她房间的窗台,紫色的牵牛花点缀着白色的墙壁,让显得画面生动了些许。也是时候该回自己的家了,突然间人去楼空,让这里空虚了起来。
我叹了口气,感觉有点冷,一路小跑着回到家里,出了点汗,才热乎了。给自己烤了两片面包,还泡了杯拿铁,给黑麦面包涂上一点花生酱。面包的边缘被我烤得脆脆的,吃起来有一种谷物的香气,再喝上一口拿铁,咖啡和牛奶混合的口感很顺滑。
吃完早餐休息了一会儿,我又出门去了,太阳已经驱散浓雾悬挂在天空。早晨的空气,果然清新,我久违地呼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是时候该处理一些事情了。
好久没来姨母家,家具上落了点灰,我稍微掸了掸,就当做已经收拾过了。也没必要特别用心打扫,毕竟现在又没有人住,就是收拾得一尘不染,该脏的也还是会脏的。
我带过来了一些书,是上次借给杜先生,然后他让Qurius还给我的。早上过来的沿途,我把其中的一些还给了老书店,剩下的一些姨母家的书也被我放回原位。我四处看了看,没什么异常,就锁上门走了。
现在这时节菊花开得正盛,我在路过的花店里买了一些,准备拿去给姨母,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姨母住在银海的城镇边上,离画室大概有几条街的距离。除了花以外,我还买了一些她往日爱吃的东西。姨母从年轻时嘴就比较刁,所以我买得东西单个数量少,但是种类多。快要见到她了,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思绪万千,而心里却空落落的。
她没怎么变,依旧是冷冰冰的,嘴角不带任何笑意,眉眼间却有一份舒缓。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样子。我叹了口气,对她说:“姨母我来看你了,给你买了花和你以前爱吃的东西,希望你会喜欢。”我把花和吃的放在她跟前,摆成一列。
“姨母,前段时间我在你家拿了几本书借给别人,已经还回去了。不用担心,家里我替你收拾过了。没什么特别的。”我顿了一顿,“姨母,我和你说说最近发生的事儿吧,我的那个朋友小葉,她又回澳洲去了,就昨天早上的事儿。还有认识的另一个外国朋友,他是希腊人,听他儿子说他爬山从悬崖上摔下来了,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他是个很不错的人,人很热心很善良,希望他能早点恢复。”
“还有,前些日子,奶奶去世了,现在我一个人住,以后我可能也都要一个人住了。我会试着努力生活的。”我沉住气说完这些,深呼吸了一口气,“姨母,我要走了,你在这边不要觉得寂寞,我有空会再来看你。”墓碑上照片里的女人,表情依然冷淡,两颗黑色的眸子里面有空虚的伤痛。一阵风吹来晃动松树的枝桠,就当是姨母对我的回应,我转身离开了墓园。
我在邮局拿到了明信片,上面盖了很多各有特色的邮戳,是Morick从希腊给我寄来的。我看了一下,将它收进包里回家了。前些天工人们跟我定好了日子,今天要来把树伐掉。刚到街口拐角,就看见他们在我家门口等着。
工人们先把旁边细小的分叉都截掉,然后再拿大锯子锯断树干。反正又不需要我帮忙,我就上楼喝茶去了。电锯的声音很吵,但我还是把窗户打开了,想闻一闻银杏被锯断时,树干内部清新的味道。这种味道会让我想起春日的野性。春天的到来可是很残忍的,很多生灵在季节的选择里被淘汰。然而我想,今日被淘汰的银杏,日后也会将痛楚加倍奉还的吧。
在如此喧嚣的环境里,我拿出口琴,吹奏着一曲《月亮河》。眼观着这在庭院里生长了数年的银杏被他们砍伐,内心其实并不平静。面对电锯的毁灭,她并没有声嘶力竭,可树干倒塌在地上的时候,像是发出了最后的哀鸣。
工人们砍伐完树就走了,没有拉走树的躯干,说是留给我,还可以拿来生火什么的。我放下口琴跟他们说了声谢谢,随后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满地的树干残枝提醒我,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残忍的行刑。我深呼吸,空气湿润清新。从此以□□院里的银杏树变成了我脑海中,如同月亮河一般流淌的记忆。
Morick的明信片被我放在身后的茶几上,上面写着这样的一段话:
Dear 阿洵,
The scenery in Greece is very beautiful. But I miss the time in Yinhai and you, my friends. I hope you have a nice day. When I get back, we'll have a party at the seaside. There will be lots of red wine, champagne, steak and roast chicken.
Your friend,
Morick
Sam跟阿杰约好,下班之后两个人去吃烧烤。Sam今天点了很多东西,吵着说最后一定要他买单。大鱿鱼很新鲜,里面还有满满的籽,嚼起来很有韧性,但是也不老,配上蘸料就很香。
阿杰其实从小没怎么吃过路边摊,自从遇上Sam之后,才跟他一起在这些路边小摊徘徊。他还记得高中的时候路边人家有卖酸梅汤的,一块钱一大杯,假如现在有卖的话,配上这大鱿鱼一定是绝味了。Sam不怎么喝酒,除了红酒、香槟这类甜甜的酒,他讨厌身上有酒味儿的人,感觉好像有暴力倾向,让他害怕。其实阿杰还稍微能喝一点,不过为了迁就Sam,他就不怎么喝了。一会儿还要开车,况且冰镇的可乐也很不错,用小铁棒敲敲瓶底,再抖几下就变成可乐沙冰了,挺有意思的。
“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啊?”阿杰对正在蘸香菜料吃的Sam问道。 Sam因突如其来的问题错愕地抬起头,脸颊上沾了一点香菜的蘸料。阿杰戳了戳自己的脸,对他示意。
“发生什么事了?没有啊,就我想请你吃顿饭不行?” Sam一面怼他,一面擦掉了自己面颊上的蘸料。
“嗯嗯,行行行,谢谢土豪请我吃饭。”阿杰敷衍地点点头。
吃完烧烤,他们开着车四处溜达,傍晚的风把他们的头发吹着肆意的造型,斜阳已下,明明暗暗的灯光在视线范围内很舒适。他们在这座城市的大桥上迎着晚风,唱着关于青春的歌,用生涩且依然带着稚嫩的嗓音。
一番不在意他人眼光的嬉闹之后,其中有人开口了。“阿杰,我想跟你说件事。”
面对着眼前的江景,阿杰点了点头,他早猜到Sam心里有事。
“前两天跟我爸爸要好的一个叔叔打电话给我,说我爸爸现在中风了,躺在医院里面需要人照顾。”一面听他讲,阿杰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我想,他毕竟是我爸爸,如果我不去,那还有谁去照顾他呢?”江风有点冷, Sam吸了吸鼻子。
“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你今天就也住在我那边吧。” 阿杰从兜里掏出了车钥匙往回走,“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啊?”
Sam望着走在前面的他的背影,有点愣住了。“等我先把东西从Morick家里收拾出来吧。”
“好,那过两天……不,明天我就帮你把东西拿走吧。”
早上,Qurius在喂马。阳光很好,空气清新,Huddle在马厩里面安静地吃草,马厩里面还住着一些别的访客,Qurius没想着进去打扰,而是站在门口给Huddle递一些干草。
其实平常就请了人在打理的,就是Qurius经常去的木匠那家的儿子。小伙子还算是有点儿机灵,会在树林里面找成熟的浆果和能吃的蘑菇,他鼻子两侧着一些雀斑,样子看上去挺让人喜欢。他每个早上护送自己的妹妹去上学,因为她害怕路边人家养的大狗,这让Qurius觉得他很有耐心。还有就是他也喜欢动物,把受伤的小野兔捉回家,给它把伤口包扎好,养伤到痊愈,再把它们放归田野。Qurius在他家帮着喂过一次小兔子,小兔子在手心那种毛茸茸的脆弱的触感让他觉得不可思议。Qurius请他帮忙照顾Huddle,报酬是每个星期给他一些吃的,例如火腿、鱼,再例如话梅干、小锅巴这样的东西。他会去小木匠的家里,两个人做做有趣的木活儿然后一块儿吃。
周围的环境如此静谧,阳光照射在马厩的墙壁,有一种很和煦的温暖,Huddle低下头吃着他手里的干草。马儿的眼睫毛很长,眼睛也水汪汪的,它是一匹很温顺的小马,虽然偶尔也有发脾气的时候。Qurius摸了摸它的鬃毛,手感凉爽又软和。干草堆里的住客们偶尔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那是一窝儿刺猬,母刺猬带着四只小刺猬,天气好的话能看见小刺猬被妈妈领着在马厩附近散步。
大概是因为舒缓的环境,他逐渐放下了心防和戒备,这么久以来他一直紧绷着,好不容易能够脱离,他突然间觉得之前经历的那些事情都不算什么了。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好让自己能够更加清晰地看待事情。
就在得知父亲掉下山崖变成植物人的消息之后,Qurius立马赶回了希腊,他见着爷爷奶奶突然之间变得憔悴。Dewey叔叔忙着跟医生交流、处理工作上的事,甚至有时候会工作到深夜。这段日子以来,Dewey脸色不大好,眼睛里都充满了红血丝,经常早上出去,凌晨才回来,简单睡上一觉然后吃个早餐就又出去了。Qurius也知道,现在这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帮着把家里协调好。每天陪着爷爷奶奶聊聊天说说话,然后去医院看看他的父亲Morick。没有人能知道Morick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医生也说不准。
就在这天,杜威回来得早了一些,饭也不吃就回房了,Qurius去敲他的房门想问他饿不饿,却发现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喝酒。
“去吃点东西吧,叔叔。” Qurius看见他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烟。
“不了,你们先去吃吧,我现在还不饿。”他坐在房间的椅子上没有回头,Qurius看着他的背影,发觉他似乎是在颤抖。
Qurius没有动,他隐约感觉到,此刻继续追问或者转身离开,都不是一个很好的决定。也许他该转身离开的,可是他不想,这就是原因。
他捂住了自己脸,克制情绪。这房间里面太安静了,很快杜威的意图就被识破,他越来越紧凑的呼吸从指缝间传出来,不乏空白感。期间声音的颤抖和从嗓子里面发出的几声闷哼,Qurius感觉到了——他是在哭。
Qurius没有说什么,他看着他的背影,深呼吸了一下,叹了口气。也许现在上前去拍拍Dewey的背,会让他好过一点吧。但Qurius没有这么做,他知道男人的尊严是不能被另一个男人安慰的,他打开了门出去,然后又把门轻轻带上了。
第二天早上吃完饭,杜威找到了他。“昨晚的粥是你给我留的?”
Qurius耸了耸肩:“你昨天晚上喝了不少的酒,吃点东西应该会好一点。我就让他们给你准备了粥,还有锅里的蘑菇汤。”
杜威摸了一下额头:“谢谢,汤挺好喝的。”事实上这是他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能好好吃顿饭,昨天晚上喝了酒,情绪发泄之后,他难得地睡了个好觉。
“你应该去刮刮胡子了,叔叔。” Qurius试着跟他开了个玩笑。
“好,我会的。”杜威看着这少年有点害羞的模样,突然间有很多话涌上心头,“你知道Morick为什么会从身上摔下来吗?”
他停顿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是因为我……”
“我知道。” Qurius的发言猝不及防,让杜威惊讶。
“你怎么会?”
棕褐色头发的少年笑了一下:“大概吧,只是隐隐约约觉得,应该就是这样的。”
“反正父亲一定不会有怨言吧。他想要做的,付出什么代价都会完成。你不用太自责,或许他很开心为你做这些也不一定呢。你今天工作很多吗?”
杜威愣了一下,在思考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听到他的问句,回答说:“前一段时间把工作都忙完了,今天没有很多事情。”
“那你去收拾一下,好好洗个澡,把胡子刮一刮,跟我一起去看看我爸爸。”Qurius伸了个懒腰,微风拂过他的衬衫衣角。
出了这档子事,家里两位老人年纪大了身体都不是很好,受不起打击。这段时间杜威简直忙得不可开交,没能好好看看Morick。此刻在病房外面,身边站着Qurius,而玻璃窗里面的那个人的表情,他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好久没有认真看过,已经有些看不透了。
“怎么样?是不是不大习惯看见他躺在那边?”Qurius开口了,声音轻轻地却像打在杜威心上。“一直以来他都满世界跑来跑去,像风一样,抓都抓不住。现在却躺在病床上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杜威听着Qurius说的这些话,脑子里面浮现出那一天 Morick为了救他从山上摔下来的情景。但他没有说,有些事情开了口也只是无济于事,徒增烦恼。他独自承担着这恶果,每天晚上甚至是一旦空闲下来,他的心都如同炼狱一般焦灼。他有些好奇Qurius是怎么知道的,但一想总归是有点蹊跷的吧,两个人一起爬山,出了事故怎么说他应当都是有一点责任的。正当他快要陷入沉思的时候,Qurius对他讲道:“走吧,我们进去看看他。”
陷入沉睡的Morick,头发依旧是那么色泽亮丽,刚被理发师修剪过,短了些显得利落,皮肤在病房的背景衬托下愈发苍白。他的眼睛闭上温柔的弧度,高挺鼻梁下,上扬的嘴角,不禁思考或许他是在做什么美梦呢。杜威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Morick了,一瞬间让他恍惚记起了当初上学的时候。
“你不用自责的,其实。我觉得爸爸也一定不后悔,能做出这样的选择吧,他不可能后悔的。” Qurius上前去摸了摸Morick的手,“我想你应该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身后的杜威眼睛却一直注视着Morick,过了一会儿,他把视线转移向Qurius,少年的背影和他父亲有些相像。“你不会把这些告诉别人吧。”杜威微微锁着眉头。
Qurius握住了Morick的手指,他没有回头,眼中只有他的父亲,别人对他而言仿佛是空气。“怎么会呢?我是父亲的儿子,生来的一切皆因父亲的愿望而决定。只要是父亲想做的事,不管是什么,我都一定会站在他这边。你不需要猜测,只要明白眼前的一切全是他的意愿。不要再沉浸于自责悲伤之中,他唯一惧怕的事,便是衷爱之人为他心碎。一切都会是命运的安排,只要你相信。”
“一定要这样吗?你是说这一切真的都是他的选择?”杜威还显然有些不大相信。
Qurius回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说道:“是啊,他已经找到了他想要的自由了。”
Qurius给Morick擦了擦脸和脖子还有手,杜威给Morick涂点乳液。涂到一半,公司的人打电话给杜威,告诉他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Qurius就让杜威放心,尽管去把工作处理好。
替杜威完成剩下的步骤之后, Qurius坐在Morick的床边跟他讲了讲最近发生的事情。“Dewey叔叔每天都很忙,我觉得你会担心他,就试着开解了一下他,我觉得爸爸也应该不会责怪他的吧,毕竟他是你那么疼爱的弟弟。不过这下好了,所有人都围着你转了,你再也不用担心他们会离开你。只要你在这里,大家就都会过来找你的。” Qurius用指腹给Morick的手指关节按摩,他看向Morick的眼神里突然泛起深情,他长吁一口气,那泪水几乎是一瞬间就涌上了他的眼眶。
“爸爸,我的小马Huddle在银海找到了好朋友,就在它的马厩里面。是一窝小刺猬,天气好的时候,刺猬妈妈会带着小刺猬们在屋子旁边散步,Huddle会看着它们,有时候还会跟着模仿小刺猬的走路姿势。还有一只野兔。对了,爸爸我也有个朋友,就是木匠家的小儿子,他是个很善良的人,会做很多手工活儿,他会亲自送他的妹妹去上学。他家有一只很傲气的大公鸡,会帮着看家。”
“爸爸,你的朋友们也很想念你,你不在的时候他们经常提起你。如果他们知道你现在这样,一定会很难过的吧。”
“一想到这个,我就没办法把Huddle带回来,很难有相处得开心的朋友,就让它在那边快乐地玩耍吧。我也雇了人照顾Huddle,小木匠也会帮我照看它。”
“爸爸,我很期待你又醒过来的一天。我还有很多的东西想让你看看呢。”
自从那天跟Qurius聊天之后,杜威就变得放松了很多。没过多久,他就差不多把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了。他和Qurius说:“现在公司的情况已经不是那么紧张,你可以替我们回去一趟,看看我们的朋友。或许你可以告诉他们,这些天以来发生的事,和他们说说Morick的情况。如果可以的话,邀请他们来看看他,有他们在Morick也就不会那么寂寞了。这里有我,你可以放心离开一阵子。我会照顾爷爷奶奶的,不用担心。”
当风再次扬起时,Qurius的思绪回到了他自己身上。他望着眼前的Huddle,抚摸着它的头,小马低头慢慢吃着他手里的干草。这一切都汇聚成最温暖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