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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兄弟闾阎 ...

  •   兄长闾有一个未婚妻,名雪琼落。琼落,多么美的名字,主人如她的名字——琼花一般名冠昶阳。
      兄长对她爱极,阎亦见过未来皇嫂真容。
      雪琼落乃宰相独女,千恩万宠,有人称她为下凡的瑶池仙子,他跟在兄长身边,看见了她的真容。
      比任何人都要美丽,像极了纯白无暇的琼花。兄长于后春成亲,幺妹用新学的法术送了他们一场花雨,兄甚喜。婚后,二人恩爱非凡,兄长留在宫廷的时间更长了。
      他有时候看见兄长牵起嫂嫂的手,嫂嫂对他笑一笑,他便如怀春的青涩儿郎。天下夫妻,莫过于此。兄长成婚后的三年,阿母对他说:“母为阎儿也寻一个小娇娘可好?”在座贵妇皆言笑晏晏。
      他有些羞赧,幺妹踏着新得来的法器来皇后宫中炫耀,众人的注意果不其然被转移。
      彼时又是后春,他看着一屋子的人心里有些烦闷。

      母后拉着幺妹调笑:“我把许家姐姐给你做二嫂嫂可好?”
      “只要二哥哥喜欢,那就是我的二嫂嫂。”
      母后笑得花枝乱颤,对他招手:“你听听,你妹妹可劲想着你了,什么时候给她一个二嫂嫂啊!”
      众人哄笑一堂。

      一年又一年,兄长越发稳重持节,内外无人不称好。而幺妹也变得端庄起来,大部分都和她的师兄们一起,甚少在后宫出没。
      在他冠礼那年,父皇身体愈下,力不从心,不久,太子登基,他为瑞王。
      兄长安抚好母后,带着他们跪在父皇灵前,幺妹哀恸难忍。兄长一直是最温厚可靠的那个,滴水不漏地处理好发丧事宜,雷厉风行地整顿朝廷内外。昶阳,迎来了它最辉煌的时代,四国来使,天下宾臣。
      兄长唯一的缺点,便是没有继承人。皇嫂身体柔弱,几番流产,借由此事,有人开始对他质疑。
      怀疑瑞王有不臣之心。一时间,谣言甚嚣尘上。兄长自是不信的,即便为皇,他对弟妹依旧不改旧时亲密。

      他心里忽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只要兄长还是兄长,其他的也没那么重要了。”

      一日,兄长当众昏厥,宫医不察缘由,国师来探。
      国师的指尖触碰兄长额心,嘴里念念有词,兄长就奇迹地苏醒了。这就是仙人的力量吗?是可以扰乱世间秩序的力量吗?
      后来他慰问兄长,却偶然窥见皇嫂诡秘。他心中怀疑,跟上去打探——皇后竟饲养妖邪之物。
      阎撞破秘密,未能和兄长告知,他并不觉得皇嫂那样一个人会有邪恶的欲望。

      国师携弟子云游诸国,而帝猝死。霎时,皇城动荡不安,兄长膝下无子,他在群臣百般斟酌之下,仓皇地登上国君之位。
      登位之后,他心中空余茫然,观他前生,从未有人教他专注政事,兄长所创盛世,在他手上,究竟会落得如何下场。
      他去太后宫中拜见皇嫂,宫女低头颤抖,进正殿看——她一袭繁复宫装,双手交叠胸前,了无生息地躺在床上。

      他的长嫂,是个如琼花般皎洁无暇的玉人,需要世间最好的土壤呵护,兄长离世,她就无法独活于世。
      多么脆弱,多么美丽,又多么遗憾。
      他一时无言守在桐凰殿直到夜晚。

      他陡然发现一股紫烟从床下钻出,丝丝缕缕,钻入嫂嫂身体。他心里惊恐,却一动不动目睹全城。一宫女入殿提醒国君回宫歇息,紫烟迅速覆盖宫女满身,几下挣扎,只余一滩脓水。
      这是什么东西?

      国师不在,他一时间无所适从。
      他想到长嫂饲养的东西。

      在他逃开桐凰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呆滞僵硬的嗓音:“求你,不要,埋葬她。”他没有停下。
      当晚,他回到议事堂思考一整夜,第二天鬼使神差地藏下了故去先后的尸身,用无名女尸代替下葬。
      他没有把棺材与兄长合葬。

      此后,桐凰殿变成了人人去不得的禁地,只有他,在无人之时会偷偷过去。那东西说,祂是诡炁,琼是祂的恩人,所以祂要复生琼。
      他听了心中惊涛连连,时间真有起死回生之术吗?如果是真的呢?

      藏下先皇后尸身毕竟是件有悖人伦的事,流言在隐秘的角落暗生。
      终于,他的枕边人,指着鼻子骂他:“禽兽何哉!弟肖兄妻,何其龌龊!”
      她眼眶发红,头发凌乱,悲愤交织地怒视他:“我要告诉我父兄,是你对不起我,等国师回来……”她突然顿住,掩面痛哭。
      “可你是我夫君,为何是我夫君……”

      他居高临下地仔细打量他的妻子,她从前也是个浪漫美好的京华少女,在最美的年华嫁给他,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争吵。他知她从娇羞女郎变为雅正贤妻,或许从中有许多未言的女儿心事,期望有一天他能发现。
      他曾经的许家妹妹,终究还是物是人非。

      他温声安慰:“梓潼,我知你心伤,我们夫妻多年,你能给我机会解释吗?”
      她悲切万分,终是心有不舍,“好。”
      他牵着她一步步走到桐凰殿,他能察觉到她手心的冷汗。“梓潼,你看,先皇后就躺在那里。”
      “怎会如此……”榻上之人容颜完好,娇美异常,宛如沉睡。她不敢置信地伸手触摸那张名冠天下的脸,一股紫烟顺着指尖流入她的身体。
      她呆滞不动。

      “莫让她死。”他关闭房门,也关闭了她心中最后的希冀。
      不久,皇后患上癫痫,永久休养于内宫。

      国师回京之日,朝臣幸哉。
      又见到幺妹了,她一身冰雪气息,目光冷然黯淡,虽芳华正盛,世家公子皆心慕之,但碍于性子,无人敢追求。他看她难过,便道:“小妹姿容姝盛,京中儿郎寤寐怀春,可有心仪之?”
      她悲怆苦笑,“离京之日长兄长嫂与我巧笑连连,仅仅几月之间,我竟痛失兄长嫂嫂,二嫂也身患重疾,上天何辜!”
      他心里沉甸甸的。

      纳兰闾,纳兰阎,纳兰妍。
      不在的却是纳兰闾。

      国师处理好昶阳动乱,对他说:“宫廷之中,可有异样?”
      他顿时冷然,国师神通广大,他不确定会不会察觉诡炁,二者又是谁更强大。

      此后,国师协助仲父辅佐政事,教他权算。年少时想拜他为师的念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实现了。国师对任何人的态度都一视同仁,议事堂里,他不会直言点明君主过错,四两拨千斤地隐晦提示。

      阎内心嗤笑。
      国师对现任国君与前任国君态度并无不同,只有纳兰阎知道,他们终究还是怀念兄长。本就是白得的国君之位,前二十几年也没人用心教导,现在算什么?
      这是兄长创造的盛世,这是国师庇佑的昶阳。
      独独与纳兰阎无关。

      人的欲望是不断膨胀的,他一夜之间获得至尊宝座,也一夜之间仓皇立世。失去的越重要,想要的越多,得到的越多,就越发空茫。
      一片荒芜。

      那天,他踢翻国师府送来的奏折,抽出佩剑抵着内侍的脖子:“你说,孤是帝王,还是他星衡是?”
      内侍惊恐不敢语。

      “呵呵呵……”长剑染血。

      父皇的昶阳,兄长的昶阳——我的昶阳。
      既是帝王,当天下臣服,万权一体,又岂容猛虎窥伺?

      他找了诡炁,“我知你从何而来,你只是一时幸运离开地底,只要我把你的存在泄露出去,你还是会被封印。”
      紫烟包裹着他,“你要,何求。”
      “我要所欲成真,天下之间,莫不我从。我与你签订契约,你助我如愿,我也助你如愿。”

      在契约完成的那一刻,心中长期的空虚,一下子被填满——无论什么也好,不管善恶,至少我现在很舒服。

      --

      澄心收手,“依国师所言,只问了诡炁相关。”
      星衡:“谢诸位相助。”
      他神态怡然自得,旁人难窥他真心。冼灼凝视仍在昏睡的国君,忽道:“他醒来后,无论是成是败,均不会体谅国师。”
      他笑道:“我知。”

      君臣不和,无论诡炁如何,纳兰阎都不会轻易揭过,国师的处境只有差与最差。
      不过,这些都是凡尘事,与来自世外的他们无关。

      此时宫外的真皓等人——

      纳兰妍和她师兄去皇城转悠,诡炁可能在皇城里设了什么阵法之类的。真皓留在府里和小石榴大眼瞪小眼。
      彼此嫌弃的两个人是无法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

      小石榴一直觉得真皓这人,不行。不是单指人品上的不行,就是从里到外都不行,她就没见过人缘比他还差的,这人就没朋友。你看看,不仅人品不行,还抽风。

      真皓莫名其妙同手同脚往门口窜,小石榴更加确定这个人的病是从里到外,各种意义上的。
      狐狸:“……你就没发现他被控制了?”
      小石榴:?
      诶——
      “好像还真是!”她赶紧跑到前面挡住他,但两个人的体型差注定她只能被带着走,“怎么回事啊?!”
      这个时候狐狸比较可靠,它迅速想到关键:“你带回来的项链!”
      小石榴拖住他的手臂:“你快把项链扔了啊!”
      “不能扔!”狐狸同时出口。她也迅速改口:“对,不能扔,废老大劲了。”

      真皓:“……”要不是现在说不出话真想骂她们两句——咋啦,我的命还比不上一根破项链了?!

      真皓在控制下御剑飞行,小石榴从空中被甩下来,狐狸赶紧变大接住她:“跟过去。”

      不出意外,他是往皇宫飞。皇宫设了多出法阵,术士只能通过正门进入皇宫,现在真皓直接飞了进去,明显是诡炁开了后门。但小石榴她们只能从正门隐身进入。皇宫大门的照妖镜别提多厉害了,它不仅照妖,还照人,只要有修为是一点也藏不住。
      若不是修为到了七尾这个程度,还真进不去。

      从这边绕路到桐凰殿肯定会多花费时间,现在只能祈祷真皓自己多撑一会了。

      一树一狐飞快赶往桐凰殿。现在是白天,诡炁不应该动手啊,狐狸心中疑惑,它最担心的是到了桐凰殿根本看不见诡炁。
      小石榴忽然抚摸它耳尖的鲜红,“小兮,你怕吗?”她没有嘲笑,只是很平淡地问它怕不怕。说实话狐狸真的不想再面对诡炁,这么多年它战了多少大妖大能,只有在面对诡炁时才会从心底里涌上一股无能为力的惶然。
      “我可是大妖。”它加速往前冲她双手环上它的脖颈,“哦,那就我怕吧,你要保护我啊。”
      它哼了声。

      即便是第二次光顾,还是会感叹这里的奢华。真皓此时已经不被控制了,紫气想夺走他身上的项链,他就不给,死死抓紧。
      偌大寝宫,烛火通明,他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见,怎么打?
      他看不见诡炁,诡炁却可看见他。纵使白天诡炁力量被压制也不是他能抗衡的。很快,紫气缠绕在他手臂上勒出细密血珠。
      他骤然感觉手臂一松。

      “我族……”
      他吃痛地捂住手臂,面前缓缓出现宫装美人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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