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江南最后一场雨》威灵仙E

1、第一章

　　2010年的9月仿佛格外热，夏暑未退，蝉鸣声伴着嘈杂的说话声，市民中迎来了新的开学季，一派热烈景象。
　　“高一367班……学号19”，男生的目光不再游离，找到了定点。
　　“程愈，在这里，快过来！”
　　程愈“噔噔噔”的跑过去，跟她哥并排站着，她实在是矮，进了14岁，还未满15已经是高一新生了，个子却才一米五五，也瘦，80斤都还是穿着袄子称的。
　　“367班……19号，367班，19号……”女孩重复着班级和学号，似乎嘴里不念着下一秒就该忘了。
　　接下来就该去宿舍争个好一点的位置的床铺了，程愈心想
　　女生宿舍楼程越不方便进去，妈妈抱着被子，她负责剩下的行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A栋宿舍楼，高一寝室在五楼，行程将至时程愈已经气喘吁吁。
　　女人半认真的说“看你这个样子还怎么军训？~~到时恐怕是白交那几百块钱费用了，站那看别人训练。”
　　程愈驳回“不会的，妈，刚刚就是走太急了。”
　　女人一脸无奈，不再继续说下去。
　　进了宿舍门，里面已经有三两个人在铺床了，程愈的妈妈率先和她的舍友们打起招呼
　　“你们好呀，都是367班的同学吧，以后就是室友了，要互相多多照顾呀。”
　　程愈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妈妈一向是担心她这个不爱说话的性格的。于是她只好朝着室友们笑，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以及为什么要笑……总之，笑容可以掩饰尴尬的同时顺便表达友好，反正不会错，程愈心想。
　　再者，她才不是那种不爱说话的人呢，只要熟了她还是挺多话的。还没回过神来，妈妈打断了她的内心OS
　　“你睡那儿好不好，挨着后窗，靠墙。你不是最喜欢靠墙了吗。”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将她的被褥放了上去，没等程愈点头答应就已经行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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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行，省的她再挑来挑去的了
　　铺好被褥整理好行李箱已接近晌午。

　　“咱们快去找你哥汇合吧，我也饿了。”
　　“好。”

　　母女俩走出宿舍楼，程愈看着程越在树下乘凉，于是悄咪咪地走过去想过去吓唬他，谁知这小子反应也太快了，看着程愈瘪嘴的样子，程越忍不住笑。
　　三人简单的吃了一顿饭，女人便催促着该回家了
　　她的家在乡下，新学期，哥哥和妈妈陪着她来报名，为了赶上最后一趟回家的汽车，他们凌晨五点就要起床。步行出村子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她好像看到了地理书上写的晨昏线，有一种朦胧的清晰。
　　走到第一个乘车点，坐上了去县城的车，到了县城，还得转一次车去市里，到了市里已经上午十点多。她必须抓紧时间报名，否则妈妈和哥哥赶不上最后一趟车回家。
　　爸爸本来也要一块来的，临时有事耽搁了，为此他还特意用私房钱给程愈买了一个新的手机。是那种滑盖的。程愈爱不释手，答应帮他保密私房钱的事。殊不知妈妈早已经知道了藏钱处。只是装作没看见而已。
　　此前十四年，她都在这样平淡而幸福的日子中度过，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有温馨的家庭环境，对她特别好的亲人，从小到大没生过大病，成绩不算特别好但是中考擦边进了市民中，她真的很知足，她也很容易知足。

　　新的高中生活要开始了，程愈，继续加油。她默默地想。
　　新生报道的当天晚上就已经开始上自习了，不愧是民中，学习氛围就是不一样，程愈坐在第四排靠窗的位置，终究是秋天了，晚上吹着风还是有些许凉意。她有点想家，果然环境影响人的心情。
　　不等她黯然伤神一会，同桌杨思琪就递给她一包辣条，“吃不吃？程愈。”
　　她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你漂亮，谁不想跟美女当同桌。”程愈被她逗笑，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也从桌子里拿出阿尔卑斯糖和她分享。
　　友情从来都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程愈暑假的时候还在担心上了高中会不会交不到朋友，毕竟民中的升学率一直都是市里最高的，如果大家都是学霸的话，应该没有心思顾着交朋友玩吧。
　　但是现在她心里的石头可以放下了，杨思琪的出现，打破了她暑假期间的胡思乱想。事实证明，自己是幸运的。往后的很多年，程愈每每想起这个开学第一天的自习，都会被杨思琪这个可爱的女孩子治愈。
　　不一会，一个中年男子进入了班级，站在讲台上，一言不发，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上“向毓刚”三个字。转过身的同时，熟练的把手撑在讲台两边，颇有气势。
　　“这是我的名字，你们可以叫我向班，或者向老师，今年我带你们班。下面开始点学号答到。”
　　杨思琪朝她使了个眼神，程愈莫名读懂，然后点点头。
　　她们的意思大概是：不好惹
　　是的，向班原来是带高三实验班的，后来新来的年级主任刚上任，就把他使唤来高一届普通班了，他能不发火嘛。可是位置摆在这，能怎么办呢，除了服从安排别无他法。
　　刚点到19号的时候，向班被年级主任叫了出去，一阵低声交谈过后，便领进来一个高个子男生，男生的头发貌似整个暑假都没剪过，有几簇刘海显然遮住了部分眼睛，白衬衫上有几滴墨水渍，看得出来已经努力清洗过了，但是结果好像不尽如人意，还是看的清清楚楚。
　　少年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在这嘈杂一片的环境中自带一种独善其身的气质。
　　“19号！程愈！”
　　“程愈到！”
　　“坐！”
　　“20号！陈穆！”
　　“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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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还没到正式上课的时间，他们也没有新书，于是自习课就成了同学们彼此认识的好机会，有些原来就在市民中初中部一起读过书的同学碰巧又分在了一个班，自然熟人见面格外欣喜，但是大多数还是跟程愈一样，是从各个县城考进来的。课堂上叽叽喳喳的，大家好像都对高中生活十分期待。
　　程愈是在村里上的小学，国家重视教育，那时村民也不爱去城里打工赚钱，各家都有地皮，一辈子都靠天吃饭，于是哪怕一个小小的村子也有自己的学校。可是村里的教育资源哪来城里这么好，这么全面呀，她从不知道幼儿园是什么东西，4岁多的时候就被父母送进了学前班，一路上到四年级，九岁多，该上五年级了，村里已经没有五年级的班了。于是她就和小伙伴一起，每周日就去隔壁的乡镇上上学，周五回来一次。
　　五年，直到程愈初中毕业，那条路她闭着眼睛都能走的通。

　　“那你岂不是还没满15岁？！”杨思琪眼睛瞪得很大，“天啦，程愈，你知道嘛我都快16了，我比你大一岁半都还多！”
　　惊讶之余她对着程愈的耳朵轻轻问:“那你是不是还没来月经啊？”
　　程愈的脸瞬间爆红:“是的。”
　　杨思琪又说“难怪呢，你是有点平，还有点矮，不过你本来就属于可爱挂的，矮一点也行，也许发育了之后就长高了也说不定呢！”
　　程愈的脸再次爆红:“……呃呃……”
　　她的模样把杨思琪逗乐了，“程愈你怎么这么可爱，你脸好红啊哈哈哈哈哈”

　　程愈从没想过在军训的第二天，她就来初潮了。彼时她连怎么挑卫生巾都不会，还好有杨思琪，带着她把各个牌子，各个长度都认识了一遍。
　　由于是初潮，肚子免不了的痛，量也特别大，于是第二天下午站军姿的时候她就忍不住了，快要倒下的时候她想起那天妈妈在楼梯上和她说的话。
　　她才不想认输呢，她一定要坚持到军训结束。
　　这个念头一直在她心里。也许是身体真的扛不住了，也许是她觉得妈妈不会跟她计较那么多，没几分钟她就晕了下去。杨思琪吓得不轻，立马跟教官说清楚情况，随后一块跟着去校医务室了

　　到了医务室休息了一会，她清醒的很快，可是肚子还是翻天覆地的疼，她有点想哭，“杨思琪，我是不是得癌症了啊，我肚子好痛，肯定是长癌症了。”
　　杨思琪打了一下她的手“你瞎说什么呢，这叫痛经，大多数女孩子生理期都会肚子痛的，什么癌症啊，你是言情剧看多了吧？”
　　程愈不哭了，脸色也没那么泛白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要死了你知道嘛，我都想好了，如果我死了我就把我剩下的生活费全给你。”
　　杨思琪哭笑不得，由着她庸人自扰，就这样坐在凳子上陪着她。
　　后面几天，她程愈都是坐在阴凉处看着同学们训练，个别看不惯的女同学偷偷的叫她黛玉妹妹，程愈有点懵，她从小就在乡野田间长大，春天赏花，夏季摸鱼，秋天割稻，冬季玩雪。她才不柔弱呢，要不是头一次来生理期实在是不舒服，她甚至都觉得自己能训练的很好。

　　晚上训练结束后杨思琪陪着她去超市继续囤卫生巾。
　　“这都6天了，怎么我身上还没结束啊？”程愈问她
　　“哎呀，这个看个人体质来的，有的人第一次要来十多天。”
　　程愈有被吓到，那岂不是一直到军训结束她都没办法跟着大家一起训练了……
　　想到这，她更抑郁了，这下不知道那些个别女孩子又该怎么说了呢。她从不想搞特殊，总觉得只要是异样的眼光，或好或坏对她而言她都不适应。她只想当个小透明，不被任何人注意，也不想格外注意任何人。

　　可是那天向班点名的时候她还偷偷记下了那个男同学的学号和名字。
　　“52号，吕嘉一”
　　程愈也搞不懂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记了下来，也许是因为他打断了点名，自己才多站了一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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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我跟你讲，你得多吃点好的，听见没。”杨思琪喋喋不休的在她耳边念叨。
　　“好，杨妈妈~~”程愈故意拖长尾音
　　“哎呦，程愈，你嫌我啰嗦是吧。”杨思琪话语间明显带着怒气。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我像是那种人吗？”她还是玩笑
　　“谅你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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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春真好啊，像那十二点的骄阳，热烈又明亮。

　　程愈补了一点姨妈巾，又被杨思琪带着去了奶粉区，给她挑了一袋合适的奶粉，最后买了一些水果就去结账了。还好她平时就有存钱的习惯，否则这样的花销，靠妈妈给的那点生活费根本经不起两周的折腾。
　　回去的路上她们碰见了同班的男生，杨思琪很自然的跟他们打起招呼来。程愈本来也想打个招呼的，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从没有玩得好的异性朋友，唯一的一个发小张浩，初中毕业后便出远门打工了。她很羡慕杨思琪的社交方式，跟谁处都能游刃有余的把握好分寸。可是她不行，她只会和熟悉的朋友开一点玩笑。

　　到了宿舍楼下，他们挥了手就当告别，那群男生径直走进了小卖部，她们也回到了宿舍。

　　“程愈，我问你，就是开学第一天途中进来的那个男孩子你还记得吗？挺帅的那个。”
　　程愈内心一紧，一阵没由来的紧张，随即故作镇定地说“没什么特别的印象了，怎么了？”
　　“他本来今年就要升高二的，下学期时候跟人打架休学了一年，后来又到高一来了，听说还是常年考第一呢，人家休学一年后来期末考还能拿年级前十，牛不牛？果然是民中啊，卧虎藏龙的地方，啧啧啧，太厉害了。”杨思琪表情夸张，自顾自的说。

　　程愈装作漫不经心，实则一个字没漏全听进去了，甚至还脑补了一些画面，
　　打架？好学生还会打架？为什么打架？打赢了还是输了？为什么会转到普通班来？
　　她内心很多疑问，但是一句也没问出口。她跟他又不熟，问这些干嘛？明摆着让人多想。

　　军训结束在一个天气很好的上午，阅兵仪式搞完之后就正式解散。

　　班里的一些女孩子已经开始哭了，大多是舍不得教官，舍不得军训的日子。程愈不明白为什么，但是理解她们的行为。大约女孩子天生都是多愁善感的生物吧。
　　杨思琪却不以为然“作的要死，顶着太阳训练的时候没见她们这么舍不得呢”
　　程愈只是憋笑，没做回应。
　　接下来就是真正开启高中的第一年，民中给刚结束军训的高一新生放了半天假，晚上的自习依旧照常上，向班已经叫了几个男同学下楼搬书。
　　崭新的书籍有一种特殊的气味，程愈把头埋在新书里，静静地享受当下一刻。
　　“你咋啦，脖子扭了？”杨思琪把手放在她头上，摇了摇。
　　“……”程愈刚想抬起头来回答她。
　　前排的同学转过身来“她可能是想汲取书里的知识”
　　杨思琪笑道 “好啊程愈，还没开始正式上课你就卷起来了是吧”
　　“哈哈哈哈”杨思琪话一出，引得周围的同学都笑
　　程愈抬起头来看着他们，不料正撞上向班犀利的眼神。瞬间拨开了杨思琪的手，一个劲的正经起来。
　　众人心领神会，不再继续打闹。
　　发完课本之后就该到了选班干部的环节，向班的选拔方式较为奇特，看中考成绩来，谁的科目倒数第一，就当这一科的课代表。程愈比较偏科，尤其数学最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由得内心紧张起来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千万别是我。”她在心里默念。
　　“历史，杨思琪。中考只考了79分，当历史课代表。”
　　“数学，程愈，150的满分只考了90啊。刚好及格。”

　　“我说你们这些成绩是怎么上民中的，高中三年听着很长，实际上很快就会过去的，你们别不信，眨眼间的事，高考是你们唯一改变命运的时机，还不抓住这个机会，以后进了社会，有的是苦让你们受的。”
　　程愈没听进去多少，只是觉得天都要塌了，开学前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是未来的数学课代表。
　　她从小就偏科，那些抽象的数理化公式她实在是记不住，也不理解。
　　相对而言，她更喜欢文字，大篇幅的中文让她有安全感，可是现在，她却要当数学课代表了。压力山大啊。
　　“班长就暂时由李硕当吧，看你的中考总分全班第一，有没有信心管理好班集体？”
　　“保证完成任务！”男生笃定的回答让不苟言笑的向班也微扬嘴角。
　　程愈细细的打量着这个个子不高的男生，长得倒精致，欧式大双，睫毛比大多数女生还长
　　小麦色的皮肤在led照映下微微发亮，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有点像一个国外的明星，叫什么来着，她忘了。
　　她不善言辞，却很善于观察身边的人，仿佛透过他们的样貌能看出他们是怎样的人，比如李硕，看着很开朗大方，适合班长这种职务，比如向班，眉峰凌厉，整张脸棱角分明，应该是个雷厉风行且对人对己都很严格的人，再比如她的同学吕嘉一，一副不问世事的样子，可是少年身上该有的的戾气却一分不少，她上回去厕所还撞见他在楼梯拐角处抽烟呢，依旧穿着那件有些蓝墨水的白衬衫，看着她走过来，也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淡淡的转过身，继续抽。
　　程愈心想“民中的好学生怎么这幅样子啊，头发都那么长了也不剪，抽烟打架倒是学的够够的。不过都这样了成绩还这么好……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