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染松山》九千明灯

7、再见野兽

　　人在回忆中徘徊，
　　也在里面扑空。
　　——《一月序》
　　雪噼里啪啦地坠，打在空调外机上，铮铮铮地弹弦乐。
　　姜木在黑夜里醒来，瞪大眼睛，有一种羞耻感。
　　她竟然梦到了和钟添意在……
　　转动脖子，环视房间一圈，黑漆漆的，没什么可看。
　　闭上眼睛又觉得现在清醒的可怕。
　　眼皮子上全是钟添意的脸。
　　这个花孔雀，到哪里都笑吟吟的，在梦里也笑吟吟的。
　　姜木睡不着，索性起来穿上睡衣，打开电脑。
　　她是学历史专业的，像这种人文社科类的专业，输入知识，整理再输出是很必要的一种学习方式。她在大学时，为了督促自己多看书，曾经建了一个公众号，分享自己看到的一些历史趣闻或者专业知识。
　　不过后来考编，再加上沉迷游戏一段时间，变成了几个月半年才更新一次公众号了。
　　她从抽屉里拿起笔记本，翻了几页，找到公众号的账号和密码。
　　有几条留言，全是在问她怎么不更新了，是不是放弃这个号了。
　　姜木没有回复，而是更新了一个小故事。
　　王献之被迫休掉发妻，娶了公主的故事。
　　他们都说他对妻子是真爱，妻子在时不纳一妾，等娶了公主，就纳些美人气公主。
　　姜木却不这样觉得。
　　男人都是很有心机的动物，他们在乎的只有名利、权势、钱财，很少有几个真心看重爱情的。再说了，太过于重感情的男人，反而有些婆婆妈妈，不够男人气概，很难被女人倾心托付。
　　从古至今，女人总是很难的。
　　关掉电脑，她还是睡不着觉，无聊地刷朋友圈。
　　就看到张晴晒了两张电影票根。
　　是最近很火的一部动漫。
　　她打开软件搜电影，附近的电影院，除了凌晨和大早上，竟然都是满座。
　　突然很想看。
　　第二天一大早，堂哥堂姐拎着坚果礼盒和牛奶，到家里拜年。
　　工作摧残人，一年不见，他们看起来又沧桑了许多。
　　堂姐是八零后，在公司似乎有了一定职位，但眉眼间还是有一丝化不开的忧愁。
　　“公司竞争很激烈，今年优化了一大批人。”
　　堂姐姜钰看向她，“真后悔，当年老师劝我留校，我不愿意。现在觉得这样安安稳稳地工作挺好的。”
　　姜木露出标准微笑，打开手机银行，找到发工资那一页到账，给堂姐看。
　　堂姐语塞，“挣钱和安稳果然不能同时拥有。”
　　“不过，”她手搭在姜木肩上，“对女孩子来说，安稳挺好的，找个男朋友，一结婚，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姜木不语，旁边的堂哥却插话，“结婚也不一定是好事儿。”
　　“对，”姜木跟着发言，扯开话题，“钰钰姐，你有个同学就离婚了。”
　　“谁啊？”姜钰很久不回家，对老家的事儿不太了解。
　　“曹静，你还记得吧？”
　　姜钰在记忆里检索，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是我的……初中同学？”
　　“对，”姜木掰了一颗开心果，吃进嘴里，“她的女儿今年高一，成绩不太好，上次夫妻两个在办公室差点儿打起来。”
　　“夫妻吵架，多正常的事儿，尤其是为了孩子的学习吵架。”姜妈从厨房端来一盘凉菜，还有一壶热腾腾的姜丝可乐。
　　她把话题转向姜钰三岁多的孩子，“是不是该上幼儿园了？公立？还是私立……”
　　姜木悄悄招呼堂哥姜砚来另一边坐。
　　“你有吗？”她挑眉。
　　堂哥不答，反而扬扬下巴，反问，“你有吗？”
　　姜木知道姜砚是个老狐狸，直接摇头。
　　姜砚也摇头。
　　“那今年的炮火，还得你来扛。”她语重心长地拍拍堂哥的肩，“任重道远啊大哥。”
　　姜砚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
　　姜妈闲不住，聊到一半，又要去厨房炒个菜。
　　姜钰让姜木把没讲完的八卦接着讲。
　　“不用她讲，前几天同学聚会，听人提起。”姜砚不看电视了，抢姜木的话，“她老公赌博，家里一直借钱，她想离婚，男的让她把结婚的彩礼还回来，再净身出户。”
　　“真不要脸，”姜木只知道曹静的老公脾气不好，在办公室就要打孩子，没想到还赌博。
　　姜钰听了倒是没言语，回忆了一下，说：“曹静唱歌挺好听的，也是个很活泼的女孩，虽然没上一个高中，但也听说她考上了大学，没想到结婚这么早。”
　　她算算年龄，曹静应该是一上大学就结婚生子了，挺少见的。当时学校里流行结婚加学分的说法，很多人还开玩笑要结婚赚学分。
　　她们正在唏嘘，姜砚冷冰冰地说：“万一她联系你，你注意一下。”
　　他说的应该是曹静四处借钱的事。
　　姜钰说知道了，便去厨房帮忙。
　　姜木咽下一大口可乐，觑一眼这位堂哥。
　　“男人啊男人，全身的心眼，没一个和感情沾边。”
　　或许是她的眼神中鄙视太过赤裸裸，姜砚侧头看她，对视数秒，开口道：“你是不是想和我打听钟学弟——”
　　“咳咳咳！”姜木递给他可乐，“喝吧，甜滋滋的。”
　　“不喝，”堂哥婉拒，“健身呢，不喝碳酸。”
　　哈，姜木凉凉地上下打量一眼，“可真是看不出来您健身。”
　　呵，姜砚自己倒了杯白开水，“钟学弟办的卡，请我去了两回。”
　　姜木一口干了可乐，毫不在意地说：“和我又没啥关系。”
　　姜砚“嗯”了一声，点点头，又问：“你跟我说实话，你有对象没？”
　　“这是隐私。”
　　“那就是没有，或者说，就算有也不是能带回家结婚的关系。”
　　姜木鼻孔出气，被堂哥几句话堵得连连败退。
　　真是的，从小她就说不过这个堂哥！
　　她坦然承认，“刚刚就说没有，你又问一遍。”
　　姜砚掏出手机，“那我就和别人说你单身了。”
　　“诶——”
　　姜木按住他，“谁啊？”
　　“很多个，回家乡工作的老同学啊。”姜砚朝她一笑，起身去厨房帮忙端菜。
　　姜木望着他的背影，真的很想踹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