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当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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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大雾将散，照常来说大街上的小店铺都应开门营业了，但是百香楼的大门依然紧闭着。老板娘笑眉也不知去了哪里。
镇上常有人惊叹：笑眉这个人很了不起，才十七就开了酒楼。十七岁吧！花一样的年龄，自然也是要找姑爷的。
但明白事理的人也不免有些叹息，百香楼的饭菜可谓镇中一绝，每天前来这里的人有许多，突然之间就只有遗憾了。
而如今，笑眉究竟去了哪儿？
在一个四周漆黑无比的屋子里，连外面天黑天亮都无从得知。
苏叶仍然靠墙而坐，此刻他脑中空白一片，只想静一静，然而却又不知不觉地担忧着。
空寂幽暗得不知大小的屋子里很静，没有人说话。
苏瞬摆着大字在地上熟睡着，而公西凤也不知是睡是醒。
要是有光多好……
苏叶合上眼。
黑暗容易让人想起死亡，想起死去的人。
然而，这却是苏叶最悲哀的记忆。
“ 上天注定了吗？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就连求死都无法……。”
苏叶从未有现在这样的无助，外面正在战斗，而自己被长老可笑地囚禁起来，说是保护……。
“齐绽，他们说人死后若有留念，便会化成幽冥，来到想念他的人身边。你是否有留念呢？是否……在我的身边……。”
“ 我从未有过现在这样想死又怕死，因为，我若死去，往后如何帮助玄珞？假若玄珞真的履行我们之间的诺言，将你救了回来，我们岂不是又错过了倘若你在我的身边，你能否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苏叶的手指紧紧抓住腰间的剑柄，手指在发抖，突然他发现了什么，猛地睁开了眼，从怀里掏出那边千年前圣剑祖师创造的十七剑诀。
室内没有一丝光线，可是他仍一页一页地将剑诀翻开
他之所以只练到第十六剑，只是因为第十七的剑诀是空白的，但是如今，他算是有些明白这个剑诀的意图了。
“拂袖挥云拭朝啼，星汉无际葬幽冥，豆蔻弱冠徘徊久，荷剑空隐无明居，西墙莫显舞凌乱，暗黑不见剑中影。手持复掌破石扉，旋阳之外生死随”。
这是十七剑诀的大悲八剑，不知为何总与自己的处境很像，这么说来……。
“复棠，旋阳……。”
“难道！！！”
苏叶的心整个颤了一下。
“这里是千年前，祖师流斐创造十七剑诀的密室？而自己手中的剑是：千年前剑圣之剑“复棠”？”
原来，当初巫师将这把剑交给他时，已经卜出了他今生的命运！……一千三百年前，流斐本是一个少家公子，据说自己的青梅竹马被江湖盗徒杀害后，便跟从当时封为剑圣的甘墨棠学剑，决心为其报仇。
流斐二十七岁时创造了剑圣坛，并闭门修炼自创的八尘剑诀，剑圣坛的，史书记载，那间密室就在旋阳之门后。
过了五年，他三十二岁时，他便带着甘墨棠赠给他大的剑圣之剑来到了六仇寨也就是如今圣剑坛西舵。然而他却发现一直以为死去的青梅竹马已为人妻，而她的丈夫就是当年劫走她的仇召云。
虽然有不甘，但他还是欢喜地重复密室，在八尘剑诀后，又写了八剑，并将其名改为十七剑诀，并留下第十七剑诀的破解之法留给每一代圣剑长者。
十七剑诀完成之后他已四十，而再次看见他时，是他消失五天后，被人发现自断经脉死在六仇寨的青衣井内。
他的尸体打捞上来之后，那青衣井仿佛有了净化邪气的力量，因此，后改名为噬魔之井。而六仇寨后也自愿归顺圣剑坛，成为西舵分坛。
……
苏叶继续回想着之后的八剑
“素颜再返相别时，惊落寒花千万枝，欣慰倍感却迷烟，光阳年少何如此？大饮三觞笑别离，青梅竹马为人妻。唯有秉灯邀烛影，寂寞入肠空余泣。”
老师曾经说过，只有在大悲大喜中才能练得第十七剑，大悲八剑和大喜八剑如今都练了，那十七剑怎样练？
“ 第十七剑根本不存在，那又如何去寻找呢？”
“ 难道，要照当年流斐祖师的道路重走一次……。”
“手持复棠破石扉……”
苏叶望望四周，什么也看不见，连自己都仿佛与纯黑的空间融合在了一起，又如何去找那扇石门呢？
“哎——”苏叶叹气。
“ 要是有光多好 ……”
方才妖异的红衣飘扬在半空，仿佛是一团火焰在燃烧，只是当触地的一瞬间，红色淡去，恢复了十二年前的雪白，耳上的影之祭石灰复成了碧蓝，一切都如十二年前一样是的，他变了回来，他得到了净化。
突然心有种酸酸的感觉，像快要落下泪来。
十二年了，十二年来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因为心中永远不过的那个藩篱，狐隐是应该拥有神之力量的，而自己堕入了魔道。也因为魔利用他的手杀了自己最重要是人们，他变得肮脏，邪恶。十二年来，他无不有一天想让自己能以睡醒便发现自己已成为普通人，或是什么也不记得。可是，不能。十二年来，他盼了四千多个日日夜夜，没想到如今，居然真的得到了净化！
玄珞以手遮面，生平，第一次露出那样真实、温柔的笑颜。以为以往不曾见到他笑的人，也许还不知道——玄珞其实笑的样子，很美……。
天涯海角，真的是一个能让人净化的神之地域……。
“喂！你怎么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那种相隔在阴阳两界，超越轮回的声音！他永远也忘不了!
“ 齐绽！”玄珞惊喜而诧异地转过身，毫不犹豫地将那个碧衣女子揽在怀里，抱得是那样紧，那样的幸福……
“你……”齐绽惊讶地张大嘴，片刻，她笑了：“你也会笑？”
“不行吗？”玄珞假装生气地问。
“怎么不行？”齐绽顽皮地吐吐舌头，抚摸着玄珞的脸：“谢谢你，……来救我……”
玄珞此时的心，有一点悸动与不安，不知是什么原因。
齐绽在碧落谷……
一个声音对他说
碧衣女子羞涩地将手环在玄珞心的脖子上：“你……有没有想我……”
玄珞望着那张向自己迎来的俏脸，心律开始加速，全身的血液都凝固在了脸上：“当然……”
齐绽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粉润的双唇松软而丰盈。
玄珞闭上了眼睛，却仍然控制不住怦怦的心跳和隐藏在深处的不安。
齐绽在碧落谷，而碧落谷在天涯海角的涟漪湖底……。
既然在碧落谷，就应当被囚禁起来了，不可能出来……
那么，眼前这个人！
就只即将唇唇相碰时，玄珞猛地推开了眼前这个人，方才幸福的笑容完全都变成了警惕：“你不是齐绽！那你是谁？”
被推出去的那个碧衣女子睁大了眼睛，片刻后，她消失了，接着身后的景物一并消失，就连……那好不容易得到净化的身体也变回了原样……
他所存在的地方，是一间石室，而有一个声音——一个很好听的女人的声音响起：“果然是狐隐，居然能挡得住蜃的诱惑。”
玄珞重新阴郁起来：“这一关算过吗？”
“过了，当然过了！”那个女人的声音说。
“你到底是谁？”玄珞冷冷地问。
“我是蜃女啊！你已经过了蜃的考验，出了你左边的门，就是真正的天涯海角了。”
“真实麻烦！”狐隐一甩袖口，向那扇门走去。
“真是可惜啊!刚刚那么温柔的笑容……”蜃女的声音回荡着，“可是你心爱的女子没能看见。”
“用不着你关心,”玄珞停住脚步。
“多亏刚刚那一吻，你没有吻过来，不然你心爱的女子就连你人都看不见了。！”
“住口！”玄珞皱眉：“你很啰嗦哎！”
“生气啦！”蜃女顽皮地说：“那我不惹你啦！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玄珞的眼神变得很惆怅了，齐绽消失前对他说的也是这句话。
“ 因为你是第一个让我输掉的人呢！”蜃女叹气，“为了报答你，门外的那匹鸾駹就借你了！它可以带你到碧落谷去。”
玄珞也没有道谢，径直向门外走去。
“真是没礼貌的年轻人……哎，谁叫你是我儿子呢……”
“这茶好，入口清香。嗯，叫啥来着？”茶厮里，一个中年人品着紫砂杯里的茶。
“叫……”旁边的小二还未说完，便看见天空有一个红色的东西在飞：“那是什么？”
“唔？”品茶者抬头观望。
那红影渐渐离近，只见那是一个长着九尾的人，有火红的衣和火红的头发的——妖怪？！
“天……天哪！”两个人同时叫了起来，随后张皇地四处逃窜：“妖怪啊！有妖怪!”
顿时，整条街的人们都惊慌起来躲到各个的屋里，关门闭户，大街上没能躲过的人都被妖狐在一瞬间夺了心脏。
喧哗的大街刹那如死一般静，而空寂中却传来令人寒噤张狂的吼叫，：“玄珞！给我滚出来！出来杀我啊！哈哈！你是不是很喜欢消灭妖怪吗？出来吧！你若有良心，不愿看着你愚蠢的同类在我手中一点一点被折磨死。”
说着九条尾巴分别向四周鞭去，房屋便向用沙土堆砌的一般迅速坍塌，里面的人们被掉落的石块砸的血肉模糊，人们鲜活的灵魂瞬间剥夺，连一声呼喊都不曾拥有了，镇上本是宁静祥和的，可是一瞬间便陷入了水生火热之中，这无疑是一场灾难，从未有过的——劫难！
妖狐破冰而出，圣剑坛也突发着飓变！
自从一千三百年起，圣剑坛只遭到过一次内乱，然而，却没有受到如今灭坛的凄凉！
长者在坛上沉思者，难道一千多年的历史的圣剑坛将毁在他的手中吗？
“放我进去！我要见苏瞬！”门外，一个女子叫喊着。
“老师……”风为难地走进来，“抱歉影响到您了，弟子立刻将她轰出去！”
“不用了……”长老用嘶哑的声音答道，“让她进来罢……”
风不再多话，冲门外的弟子一挥手，那女子就跌了进来。
她没有丝毫的停顿，便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在长者面前：“老人家，笑眉乃一介女流，不知如何称呼，多有冒犯，请包涵。”
“什么事，说罢……”长者看起来十分憔悴。
“让我见苏瞬好吗？若你们把她囚禁了，就让我也去陪他，把我也关起来。”
笑眉双手紧握在胸前，低着头，冷汗在不断浸透着那一身素衣，心里祷念着。
“我没有囚禁他，只是在保护他……”长者说，“是他们娘拜托我的……
“那，请让我去见他……可以吗？”笑眉胆涩地问。
“当然。”长者点点头，“风，给她一盏灯。”
“是，老师。”风仍是没说什么，拿着烛台，领着蒙好眼睛的笑眉向密室走去。
“唉——”见笑眉走远，长者叹了口气。
“长老何苦叹息呢？”巫师问。
“不知苏叶会不会重蹈当年斐祖师的覆辙。”
巫师眉间有一种神秘的光芒一闪而逝：“不久，答案就会揭晓了……”
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接着是一道门槛，二道门槛……进到第四道门时，突然没路了，然而，停下片刻，似乎多出了一道石门。继续走，还是很长的通道，最后停在了一个很黑暗的的地方——这一定是秘室！
笑眉蒙住眼睛的布条给人卸了下来，风将手中的烛台握在她手上，然后门关上了，纯黑的屋子里只有那一点微弱的火苗在闪。
“谁？”苏叶给突然而来的光亮刺痛了眼睛。
“苏大哥？”笑眉寻着声源走去，“瞬呢？”刚走两步，就给一个东西拌了一下。
苏叶方才睁开眼，借着光亮，突然笑了起来：“他在你脚下。”
“啊？”笑眉蹲下身一看，苏瞬那小子像是刚才的一踢给弄痛了，翻个身揉揉眼睛：“这是哪啊？怎么有光咦？你怎么在这？”他望着笑眉：“是不是剑圣坛那老东西拌抓进来的？我去跟他拼了！”说完就开始跃跃欲试。
“没有，是我自愿进来的，长老只是保护我们。”笑眉拿着烛台四周：“他只是想保护我们罢了。”
光所浸泡的地方都只是光滑的石壁，没有装饰，几乎和普通的屋子一般大小的石室里，唯一的东西便是石门一角的石桌凳。
苏叶冷哼：“保护？”
“嗯，长老说是公西大娘让的。”笑眉吧烛台反正桌面上。
“娘！！”苏叶和苏瞬同叫了出来。
“干什么？”公西凤像是刚从梦中醒来一般。
“你是……”苏叶小心翼翼地问。
“啊！你们知道了？”公西凤惊讶地说。
“知道什么了？“苏瞬问，“是不是让长老把我们关起来的馊主意你出的这件事？”
公西凤输了口气，原来他们只知道这一点……。
突然之间她好像觉得没有了勇气，若是他们知道那真相，会有什么反应可怜的儿子们啊！但最终还是得让他们知道的！而且是要等到那个人也说出口的时候……。二十二年了，隐瞒了这么久的真相，如今也快要揭开了吗？
“可是娘，为什么要保护我们”苏叶很不理解。
“这是秘密！！”公西凤说：“叶么，或许不久，你们便会知道。”
那个真相……令你们痛苦……他们长辈当年犯下的那个……便改轮回的真相……。
出了那道石门，外面果真如当时蜃中出现的那个天涯海角一样，只不过自己却无法变成希望的样子。
若不是心有牵挂，他或许宁可永远留在蜃里，因为里面有自己想要的。虽然恍惚犹如梦境，但也不是……。
山崖的不远处停着一只凤凰翅膀的白马，只是它的鬃毛却是全黑的，看起来颇为奇特。
那身妖异的鲜红飞身跃起，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鸾駹的背上：“去碧谷罢!”
鸾駹听话地凌空而起，踏着空中无色的阶梯澄澈碧蓝的涟漪湖中奔去。
在那儿，有他的牵挂，他的思念。
然而，在半空中飞翔的时候他却又突然害怕了，他怕去面对她。因为，那时他明明可以去救她，但是……
玄珞听着耳边的风，脑中嗡嗡作响。
对不起……当时，我的确是害怕了，因为土魔其实不是魔……他是神……
魔是无法和神战斗的……
五彩的羽翼展开在天宇，然后向湖面俯冲而去。
我自卑……自卑自己不是神……然而却没能救你……
水一点一点漫过他的头顶，他感到从未有过地压抑。
现在我也好怕……怕去面对你……可是……又好想看见……即使……你不再理会我……我……我是魔啊……
魔，是不需要被理解的……
碧水中，鸾駹奔驰着，红衣浸透在水中像一朵敬开的血莲，虽然这水是虚幻的，可对于玄珞来说，却如真实的一般窒息。
“哗”水花飞溅出来，洁白的头颅从水中探了出来，它的背上驮着一个无力地摊在它背上的红衣男子。
他低喘着，脸色犹显苍白。
魔之力量通过涟漪湖后特别地微弱，感觉像把身体中某种东西给抽了出去。
玄珞无力地抹起了一个惨笑
果真是魔……在神之力之前……永远无法超越……
冥魇妖狐继续在人间肆意妄为！镇上都快成为小半个坟场，到处废墟狼籍。
血就像一条条小河一样流淌在砖瓦之下，残肢断臂触目惊心，然而在一瞬间，它的力量却弱了下来。
“怎么会！”魔物望着自己的身体，火红的衣裳，透明的可以洞穿身后的景物！
为什么！！魔之力量就在方才刹那间微弱了！！自己，连形体都快支持不住了！
它诧异地隐下身去，找了个邪气较强的地方躲了起来——圣剑坛陵墓。
可谓！玄珞，又是你搞的鬼么！
“手持复棠，破石扉。”苏叶迎着烛光向石壁走去，指尖一点一点地移向剑柄。
“叶儿。”公西凤的眼中掠过一丝犀利。
“唔？”苏叶转过来，正迎上母亲炯炯的眼神。
“你想重复当年流斐的路吗？”
苏叶一怔，低下头：“是，十七剑诀只有照着原路重走一次，才能悟出第十七剑的奥妙。”
“你可知，这是一条归路？”公西凤说：“手挂复棠破石扉，旋阳之外生死随。
苏叶大惊：“娘……你怎么会知道？”
娘一直都是一个和蔼而简单的女人，然而为何，在这不知时光洪流的暗黑密室中，却突然觉得她是一个神秘的人，自己作为儿子的根本不了解她？
“叶儿，不用冲动，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让你知道，”公西凤的声音有史以来第一次这样严厉：“十七剑诀的精妙，若用心你一定会发现 。不必重复别人的脚步今生你就是你，你为自己而活，不是为别人”
“娘的话怎么越来越深奥了？”苏瞬托着腮。
而笑眉，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一直沉默着。
苏叶没有说话，盘腿靠墙而坐，望着那微弱的烛光。
为自己而活……齐绽……为什么你不为自己而活呢……你眼里全是别人
……从来没有真正为自己活过。
我该说你善良……还是笨呢……
不知不觉，嘴角咸咸的，心像是被什么拧紧。
你还会回来吗……我现在很矛盾……究竟相信你已不在了……还是相信玄珞能将你救回来？
虽然，我不愿意相信他，但，我却希望你能活着……
希望你若复活后，能为自己……活一次……
幽黑的密室里，唯一的明亮便是桌上的烛光
而苏叶心中对死亡的恐惧仿佛被光亮泯灭，因为他开始相信，相信那个人会带着她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当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