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隐》汐墨

5、碧落谷

　　幻之城。
　　“幻念之神，你能告诉我齐绽在哪里吗？”红衣男子飞扬的衣角愈显妖艳，影之祭石也红得越来越深，他额头封印的魔之力量全部破碎，因为只有成魔，才能到达在虚实交界中的幻之城。而取而代之的是——妖狐的重生。
　　“她在碧落谷。”空灵而悠远的声音飘荡在整个大殿，犹如细细的蛛丝，风吹即散。
　　幻念之神掌管着天地间所有虚幻的东西。梦、蜃以及镜像等，与创造万物的天神对立。天神为实，而幻念之神则为虚。同样，阴阳两界，阳为实，阴为虚。幻念之神也掌握着阴界。因此幻念之神处于神与魔的交界。
　　“碧落谷？”狐隐不解。
　　“阴间分为两界，一界是黄泉水，一界则是碧落谷。过了黄泉水，便到了轮回的彼岸，就已经无法挽回，然而在碧落谷，就还有救。”幻念之神说，“齐绽作为祭品，魔物只是吞噬了她的□□，因此，她还未真正死去。”
　　“那我要做些什么？”
　　“玄珞，你有情了。”幻念之神叹了口气，当年当他请求他为他封印住魔之力量时，玄珞就遗失了他的感情，而今，终于找回来了罢……“先把齐绽从碧落谷带出来，然后召唤土魔出来，将这个符咒贴在它身上，释放她的□□，就成了。”
　　“多谢。”玄珞轻轻鞠了一个躬，接过符咒，然后向门外走去。
　　“人间似乎有很重的妖气。”幻念之神喃喃地说，“玄珞，你要记住，情字虽然是你的弱点，但是，跟魔比起来，你会更胜一筹，因为……你有一颗心……”
　　玄珞停下了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出了这道门，他或许就无法自控了，因为，魔之力量已经解开，他会变成十二年前那样。
　　他轻轻一抬脚，缓缓朝门外踏去。
　　不过他不怕，因为——他有一颗心。
　　脚已落在门外的云层上，他感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充斥着整个身体，眼睛渐渐地疼痛起来，那一刻的风，很大，很大。
　　……
　　“珞儿，你欲成魔，魔是代替不了神之力量的……”
　　“玄珞，你要记住，情字虽然是你的弱点，但是，跟魔比起来，你会更胜一筹，因为……你有一颗心……”
　　……
　　冰裂的声音响彻地底。
　　顿时，火红的发丝间，一双血红的眼睛睁开，它咆哮着，冲破了千年玄冰的封印，向地面冲去。
　　玄珞……把我的力量……还给我……

　　圣剑坛。
　　“不，不好了！！”二阁阁主鳞飞快地冲进大殿，“老……老师！”
　　坛上，长老还在询问苏叶狐隐玄珞的事，他皱皱眉头：“怎么了？”
　　“南……南舵出事了！”鳞顺口气，“冥魇妖狐的封印破解了！！！！”
　　“什么！！”圣剑坛所有的人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不过……”鳞沉默片刻，“魔物的口中一直叫着狐隐大人的名字。”
　　“玄珞？”长老捋着胡子，目光一点一点地收紧。
　　“是。”
　　苏叶心下一惊，都怪自己当初顾着自己发脾气，却误了大事，自己一直教导瞬，结果自己比他还要幼稚。
　　“狐隐如今还未找到，请老师允许由弟子代劳。”苏叶退到长老面前。
　　“叶，你可知道魔物的强大？”长老问。
　　“弟子如何不知？如今祸是弟子闯下的，就算弟子浑身浴血……”苏叶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长老打断了：“派落清和翦镜去支援。叶，你就留在坛内。”
　　“老师……”苏叶欲争辩。
　　“清和镜比较年长，没有年轻人的莽撞。你就莫要说了，去找狐隐吧！”长老起身，向门外走去。

　　“噼噼拍拍”
　　火焰爆裂的声音一点点地吞噬着南舵房屋的废墟。
　　一个长着九尾的红衣男子伫立在火焰中，他的身前倒着大片圣剑坛弟子的尸身。
　　南舵舵主官繁和剩余的弟子与妖狐僵持着。
　　“哈哈哈哈！”冥魇突然大笑起来，“玄珞为什么还不现身？难道怕了我不成？”
　　话一吐出，所有人都打了个寒噤。这句看似挑衅的话语，却包含了那么多的怨恨。
　　“怎么没有人说话？”妖狐舔了舔沾满鲜血的指甲，“那，我就先干掉你们这些人类，再去找他也不迟。”
　　话音刚落，官繁身边的弟子全都一个个地消失，然后跌在妖狐的面前，没人看清它如何出手，弟子们就给一个个地掏去心脏。
　　官繁浑身都是冷汗，太强了，强到人力已无法对抗。即使最精锐的杀手，也赶不上它杀人的速度。

　　碧落谷在天涯海角的涟漪湖底。
　　之所谓碧落，乃是天之彼，地之岸，人是无法到达的。然而对于魔而言，必须穿过重重空间才能到达。而那些空间如同迷宫一样交错，稍稍一个差池便无法挽回了。
　　眼前的这棵神树，便是通往天涯海角的通道。
　　当他跨出幻之城的大门的时候，虽然有魔之力量充斥着他的身体，但是他却未感到自己的失控，难道……
　　玄珞的目光一点点收紧。
　　难道它也复活了？
　　“呼……”玄珞舒了口气。
　　目前，只有先救出齐绽的魂魄，以后的事，暂时搁置了罢。
　　他昂起头来，一步步地向神树走去。
　　头——身子——腿——手臂——
　　当最后的手指进入了那个空间，神树的叶在瞬间枯黄、凋零……

　　百香楼
　　“什么！”苏瞬喝在嘴里的茶全吐了出来，喷得小儿一脸都是，“你说你要去把玄珞找回来？”
　　此次前来，苏叶说了两间事，一件是冥魇妖狐重生，一件是长老让他找到狐隐玄珞。以瞬的脾气，当然不会关心什么重大的事，而是一些关于私人恩怨的小事……
　　“嗯。”苏叶点点头。
　　“天下之大，那狐隐一天神叨叨地乱窜，你去哪找啊！”苏瞬嘟嚷着。
　　“别这样说啊，你起初不是很佩服狐隐大人的吗？”笑眉俯在他背上。
　　“那时是我鼠目寸光，认识狭义，才会认为他是神。”苏瞬冷笑道，“连齐绽姐都救不了，谁当他是神啊！”
　　“瞬，别在人家背后说坏话。”笑眉没什么表情。她看得出来齐姑娘在消失的时候玄珞有多伤心，因为当大家都愣在齐绽消失的地方时，她看到了他的泪。宛如繁星般的光辉——这就是狐隐的泪吗？
　　“我说的是实话！狐隐不是很强吗？为什么当时他明明有能力救她，他却不救？他根本就是普通人，怕死的人！”苏瞬最乐意的事就是骂人，因此他很得意。
　　“狐隐大人一定有什么苦衷。”笑眉眼中微微闪着光，会流泪的人——不会是坏人。瞬，难到你忘了吗？这是你曾经告诉我的啊。
　　“你怎么总是帮着外人说话？”苏瞬横着眼，苦笑。
　　“因为我要帮有理的人。”笑眉说。
　　“你以为你是动感超人？”苏瞬扬起一个痞痞的笑容。
　　“动感超人是这样的吗？”笑眉挑眉。
　　“你就很像。”苏瞬认真地说。
　　“夸奖。”笑眉一抱拳。
　　沉默一秒之后，两人浑身上下都颤抖起来：“好冷——”
　　苏叶没有理会两人乱七八糟的对话，思维一直停留在苏瞬说“连齐绽姐都救不了”上面。
　　玄珞，为什么？那时，当土魔的手向齐绽抓来的时候，你救了她。你明明可以救她的，为什么后来，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呢？你有能力救她，因为狐隐继承了神的力量。但为何，你却怕土魔？你宁可在她死后相信她没死，也不愿意把她从魔物手中夺回来？我看得出来，你爱她。但是你怎能放任她去死？齐绽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她可以为了别人牺牲，但是，若不是人之力无法与魔抗衡，我一定会冲上去的。因为我爱她，从小一直都是。难道当现实已无法改变，你却想要竭力相信能改变它，就是你爱人的方式？那齐绽不是太可怜了？
　　苏叶站起身，整理了身上雪白的衣衫，没有向瞬和笑眉打招呼，就向南舵的方向走去。
　　对不起，玄珞，我已无法相信你。若你还记得那个约定，请你尽全力完成它。齐绽已经死了，所以我愿意与她共存亡，这一步踏的，将是一条不归之路。

　　四周的景物随着快马的飞奔迅速移动着。
　　“清，还有多久到？”镜鞭着马背。
　　“大概落日后吧。”落清和翦镜并驾齐驱着。
　　“希望繁能撑得下去。”镜的马跑到了前头。
　　黄昏的地平线上，只留下翻飞的衣袂和归鸟的影。

　　为什么他们还未来？
　　官繁看着身后只剩下小半的弟子，衣裳给汗染得像水泡过一般，清和镜还未来，他不敢轻举妄动，以他个人之力，斗不过妖狐。若他死了，就无法联合他们使出“三叶之劫”。
　　眼前，只见一个个热血兄弟的惨死，年轻的舵主心中渐渐有什么咆哮起来。
　　他们都是人啊！活生生的人！为什么要他们死？而他自己却躲在一边呢？
　　官繁从小吃过很多苦，所以他不能容忍别人吃苦，因为他明白那种感受。但是如今，他只能那样做，那样在目睹同僚送死的痛苦中，等待着重生的希望。
　　烈火仍在天边翻腾。
　　鲜血不断地在妖狐周围飞洒。
　　而他，作为分坛的舵主，却在曾经把酒高歌的兄弟中笔直地站着。
　　站得那么直，那么生硬，也那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