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红》罗陈

3、离职

　　史古阿怒，彝族人，来自西昌，一个人在厂里补鞋胶。皮肤黝黑，个子瘦小，很早就离开家乡外出打工，别看他小，但是性格却很嚣张。平时穿着邋里邋遢，头发都打结在一起了也没去理。有时候坐在他旁边都能闻到一股衣服传出来的汉馊味，哪怕是炎热的夏天，一套衣服也能穿一个星期。
　　在他所作的工序的前面站着的是中段的品检，一个带点婴儿肥的四川女娃，叫安红。史古阿怒补胶的质量不行，一味的追求速度，他总是嫌弃安红检查的太慢了，每天都对安红大呼小叫。
　　“喂！你能不能快一点，看看看，看什么要这么久？”刚才后段的人又拿了几双鞋子上来，让他重新补，补完后，他又开始向安红叫嚣。以前安红还会搭理他，但换来的都只是他无理的谩骂。
　　现在安红都不搭理他了，只当他是个神经病，认真做自己的事。
　　“肥婆，搞快点呐，小爷这么多都补完了，你还这么慢吞吞的，跟个猪一样。”安红的不搭理让史古阿怒越发变本加厉，出言侮辱。
　　安红没有搭理他，继续检查着手上的鞋。
　　“你耳聋了是吧？没听到小爷和你讲话啊。死肥婆”他把鞋子敲在椅子上，梆梆作响。
　　“你急着去投胎是吧？补的东西全部有问题，催催催，催什么东西。你再满嘴喷粪，我就去和线长说。”没有那个女生能受得了这样的辱骂。
　　“诶，小爷就要说，长得跟头猪一样，死猪婆，满脸麻子。你打我呀，来呀。”说完他还向安红吐了吐舌头。
　　“真不知道你男朋友怎么会看上你这头猪，也是下得去手。”他的手上做了一个性羞辱手势，展示给安红看。
　　安红把手上的鞋子直接“啪”的一下打在流水线的铁架上，后段和前段的人都纷纷探头往这边看。
　　“你们在干什么？我在前段都听到了你们吵架的声音，”线长秦小勇从前面走过来查看情况。
　　“史古阿怒，又是你。你想死是吧？”
　　“线长，是她，不是我，你看她要拿鞋砸我，我又没干什么，你干嘛说我？”在线长面前他就不敢嚣张了，慢悠悠的说道，把责任全推脱在安红身上。
　　“你不惹别人，她会拿鞋砸你？等会经理要带着领导过来看鞋，你给我安分点。”看眼前的架势，秦小勇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他也不想多说什么。口头警告了史古阿怒就回去前段了，那边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处理呢。
　　“死肥婆，你砸我啊，死肥猪。”秦小勇走后，他又开始言语刺激安红，仿佛这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乐趣。
　　“我不砸你，干嘛要砸你？砸到了我还要给你出医药费。”安红把手上的鞋子放在了流水线上。
　　“不敢砸你爸爸吧，哈哈哈哈。”言语挑衅占据了胜利的高地，让他扭曲的内心极度膨胀。
　　“你也就只敢在我面前嚣张，在线长和经理面前怂的跟个孙子一样，只敢欺负我一个女的，可怜呐”安红说着还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史古阿怒，边说边摇头。
　　“砰——”他抄起流水线上的鞋，砸向安红，鞋子里套着实心的鞋栓，砸在了安红旁边的烤鞋架上，落在地上。
　　好巧不好，这个时候，武志军刚好带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走过来，看见了这一幕。远远看去他点头哈腰的，好像一条哈巴狗，指引着那群人去后段看成品鞋。看到了武志军路过，安红和史古都停息了“战火”，捡起了地上的鞋，埋头继续工作。
　　——
　　“史古阿怒，去一下厕所，线长和经理叫你。”快到下班时间，高小红走了过来，传达着秦小勇的话。
　　“他们找我做什么？”
　　“不晓得，你去嘛。”
　　“诶，压机的，帮我把鞋子捡一下我等会回来再补。”他和负责压机的人打了身招呼就跟着高小红走向厕所。高小红在前面领路，史古阿怒跟着，两人一起走向男厕所。一前一后看着，都那么形单影只，如此的薄弱。
　　“高小红，你在这里等着，别让别人进来。史古进去，经理等着呢。”高小红被秦小勇安排在了厕所门口，拦着其他人。
　　武志军和他弟弟早已在厕所里面等候多时，史古一进去就他被一脚踹进小便通道里，武志军吃的脑满肠肥的，蒲扇大的手掌开始招呼在史古身上。他不仅自己动手，还命令他的弟弟和秦小勇也动手，一声声惨叫从里面传到了高小红的耳朵里。高小红不敢进去，在门口拦着想去看热闹的工人。
　　“高小红，里面在搞什么？哪个在里面？”有几个工位离厕所近的人，想要进去看是怎么回事。
　　“武经理让我在这里守着，不让进。”高小红拦住了被好奇心驱使着向前的几个人。
　　约莫过了15分钟，厕所里的惨叫声停下了。大家都伸着脖子往厕所望去，武志军一马当先的走在了前面，在门口看到好几个人在哪里。“看什么看，鞋子都做完了吗？还不滚回去！”一时间，大家都回到了各自的工位上。
　　“高小红，你也回去吧，不用守了。”秦小勇看着高小红还傻傻的站在原地，对着他说道。
　　“哎呦，哎呦”男生厕所里，史古蜷缩在角落，抱着肚子，正在呻吟着，裤子已经湿了，鞋子有一只不在脚上，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可以看见裤子上有几个明显的鞋脚印。他撑着地板，倚靠着墙壁，坐了起来。等肚子没这么痛了，他赤着一只脚，从车间后门跑了出去。从那以后，在车间里在没人见过他的身影。
　　武志军怎么敢这么嚣张？史古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车间只有后段成品鞋哪里有监控，其他地方都没有，所以哪怕是报警，巡逻队来了也没有什么用，人证都站在武志军那边。他完全可以不认帐，厂里的人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其他人哪怕知道真相也不会因为别人的事而得罪武志军，从而丢掉自己的工作。以前有人被打之后报了警，来的警察武志军都认识，他只被口头警告了一番，第二天依旧是风光无限的武经理。
　　高小红从厂里离职了。
　　那天晚上回去后，高小红病了一场。去医院医生也查不出是个什么病，说他没病，他说他自己生病了。面如枯槁，神色紧张，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湿，仿佛丢了魂。回去后，他一夜没睡，第二天就提了离职。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离职，他没有和任何人讲起过理由，哪怕是母亲，也是在他离职后才听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