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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一次谈话 ...

  •   死士们的效率快得惊人,不过数天时间,火玉门就已经基本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除了少了些细节上的装饰,新的火玉门和温晚印象里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沉闷,压抑的黑色,还是熟悉的样子。
      这次火玉门塌了一半,连带着温晚的房间在内都一起化为断壁残垣,所幸温晚早就料到了这种可能,房间里的东西在行动前就移到了天灵珠里。
      云雪嫣就没那么幸运了,温晚曾经见识过她房间里摆满了一柜子的酒,牌子她看不懂,不过猜也猜得出来都是些名贵的品牌。然而这些名酒在一天里就变成了一堆碎片和砖瓦上各种缤纷的颜色,云雪嫣抢救回来的数量用手都数得过来。
      但她和温晚的关系,却没有如温晚料想的那样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第一天她就来找温晚,说是要商谈之后对付夏玉夕的方法。看上去并没有如何生气或怨恨,温晚都不得不叹服她情绪转变的速度,果然利益在云雪嫣心中才是第一位。
      当然,温晚毫不怀疑在之后的日子中云雪嫣会找准一切可能的机会坑她一把。
      温晚最后并没有答应云雪嫣的提议,只告诉她“以后再议”,在和纳兰熙聊过之后,她认为应该再重新考虑一下原来的计划,甚至沈迟那边的行动她都在思考要不要叫停,不过在知道沈迟那已经做出了第一步行动后,她就知道这件事大概得继续下去了。
      温晚之后去找了夏玉夕,问一些她必须知道的事。
      夏玉夕当时在她自己的房间,作为门主,她的房间比温晚肯定要大得多。装修并没有多么富丽堂皇,可以用低调奢华来形容。就像夏玉夕这个人,锋芒并不外露,但你看向她时,又能直观地感受她身上令人颤栗的恐怖。
      “很少看到你主动来找我。”
      夏玉夕见到她走进来时说。
      “我昨天听到了,”温晚道,“你和离月说你在给她机会。什么机会?你早就知道离月是假意投降了?”
      “嗯。”夏玉夕平淡地应道,“一开始就知道了。”
      “那你怎么还留下她?”
      “首先,当时的情况,我留下她更方便拿下人鱼族,其次,”夏玉夕的眼神忽然有些发凉,那种阴暗的,幽深的目光使人不自觉地恐慌,温晚有一瞬间被看透的错觉,“我不喜欢背叛。”
      像极了在说温晚。
      温晚保持冷静:“你不喜欢,怎么还放任她凝聚泪珠?”
      “她背叛了我,她就得死。”夏玉夕说有关生死之事时就如同聊中午吃什么一样平静,从举动中透出的高贵使她自带一种似乎能掌控一切的气场,“但我欣赏她对人鱼族的忠诚,所以我决定给她一个解救她族人的机会。她把握得不错。”
      两笔账,算得清清楚楚,是夏玉夕的作风。
      温晚实际上挺意外的,像夏玉夕这样的人,居然还会因为欣赏某个人而主动放弃人鱼族这座取之不尽的宝库。要是对以前的温晚这样说,她是绝不可能相信的。
      但现在她有些改观了。
      常言道人非草木,纵使是夏玉夕,也做不到心若顽石。
      “我倒是看错你了。”温晚是笑着的,但是笑意很冷,她在夏玉夕面前一贯如此,“我以为你这辈子都学不会‘人情味’这三个字怎么写。”
      “你尝过背叛的滋味吗?”夏玉夕慢条斯理地问。
      外面忽然响起了雨声。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黑压压的乌云转眼覆盖了天空,天色一下子暗沉下来。夏玉夕走过去把窗户关上,雨水在窗的表面瞬间就铺了一层,黄豆般大小,折射出外面一片灰蒙蒙的阴暗,好像一块打碎的镜子,映出无数怪诞离异的碎片。
      夏玉夕的脸映在窗玻璃上,破碎的,阴沉的双眼与窗外的景物几乎融为一体,只有眼底的猩红倾映出森冷的光。
      “如果你曾感受过的话,你也不会喜欢的。”
      背叛。
      这个被夏玉夕痛恨至极的名词,的确是温晚从未体会过的。
      “所以你想让我试试看对吧?”温晚站到她旁边,隔着雨幕,她看见了远处幽深的森林,“你是故意的,那天在森林里,营造出让我被千夫所指的局面,让我体验被背叛的感觉,你以前和我说什么来着?啊,对,‘你所仰仗的,也是最先背弃你的’,这线埋得可真深啊。”
      这得是多么痛苦的回忆,才能留下这般深刻的伤心,以至于行事与言语,都被那段回忆所浸染。
      “那你有感受到什么吗?”夏玉夕在玻璃上触碰落在窗上的水珠,那是冰冷的。
      隔着玻璃都止不住的寒意。
      “我?我能感受到个屁啊,”温晚耸肩,貌似轮松地应道,“他们那能算得上是背叛吗?事情都是我干的,说到底不还是我自作自受吗?”
      说是让她感受被背叛的感觉,但真正被背叛的是谁?
      是联盟。
      是静雅梦。
      虽然不愿承认,但连温晚那天到火玉门后都尚且失魂落魄,那被背叛的人,又能好受到哪去呢?
      夏玉夕注视着窗外的雨没有回应,温晚看着她,想着想着,忽然就好奇起来了。
      “夏玉夕啊,其买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她说,“你到底为什么针对静雅梦呢?
      你看,你费尽心思把他们困在森林里,还弄出什么结界啊,石柱啊,幻境啊,给他们使绊子,之后又大费周章地把我搞来这里。三天两头派一些死士去骚扰下联盟……”温晚一一列举道,“你说你做这么多到底图什么呢?不过一个静雅梦,至于吗?”
      “不过一个静雅梦?”夏玉夕听到这句低低地笑了,她收回看雨的目光,转过头,“照你这语气,静雅梦该是很容易对付了。那你怎么在联盟潜伏两年,还依然对她没什么动作呢?”
      “我哪能跟您比啊,这不是打不过吗?”温晚挠头,“我还等着以后变厉害了一举灭了联盟,这样就能出去了呢。”
      “静雅梦是出去的路上的一个障碍,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夏玉夕问,她转过身背对着窗,雨声似乎一下便小了许多。
      “当然。
      “那我要杀她的原因,不就显而易见了吗?”夏玉夕的眸中闪着冷光,“我要活下去,而她挡了我的路,所以她得死,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吗?温晚并不能认同。
      “可你知道,你想离开生存游戏并不只是杀掉静雅梦就可以了,你要杀光所有人。”温晚微笑着说,眼神里有着探究,“就是说,到最后静雅梦死了,联盟败了,我也会成为你的障碍。到那时候,你也会杀我吗?”
      温晚直视着夏玉夕,夏玉夕也抬眸看她,眼中没有除了冷漠以外的任何感情。
      “我会。”
      她答得毫不犹豫。
      “你知道吗?我活了这么多年,这个世界教会我的只有一样东西,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夏玉夕看着她时像是在回忆些什么,神态中不自觉流露出令人发怵的寒凉,“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如果最后真的只剩火玉门的这些人,而且只有一个人能出去的话,我会杀了他们,包括你,包括云雪嫣,我可以让所有人死,只要我能活下去。”
      她勾唇,有种邪气肆溢的感觉“你来的时候我就说过‘你可以走,前提是你逃得出去’,现在这句话依然作数,你要是不想死的话,大可以一试。”
      温晚看到了,夏玉夕身上几乎偏极的欲望。那是对生的欲望,好像荒原上挣扎着生长的野草,在绝望中向着初升的朝阳,开出一朵灰色的花。
      这样的欲望温晚也有,但和夏玉夕对比时,她才发觉这欲望并不似那般强烈,因为她断不了情,又做不到置生死于度外,便注定不能所向披靡。
      她不过是一介凡人,在七情六欲中不得脱身,尝尽人生八苦,依然困于红尘。
      于是她对夏玉夕的话避而不答:“我可没问你这个,我之前在说什么来着?对,你和静雅梦。你说到对她只是因为她挡了你的路,我觉得不止。你和静雅梦不对头可不是从生存游戏里开始的,你们俩在外面就认识,而且你一直对她没什么好感。”
      夏玉夕沉默片刻问:“静雅梦和你说的?”
      “对,”温晚答,“这个问题她自己也不知道原因,那么答案,就只有你知道了。”
      其实不仅静雅梦没说,《生存游戏》那本挖坑不填的小说里也没解释,夏玉夕要是说出来了,照系统的说法,这是程序的自动补足。至于是不是真的,反正温晚是不信的。文字这样感情所化的东西,怎么可能被数据所悉获。
      “你想听?”温晚这边还在想,那边夏王夕就问了。
      温晚点头。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外面划过一道闪电,白光后紧随着一段隆隆的需声,响起时似乎能将时间都凝固片刻,夏玉夕的声音和骤起的雨声混杂在一起,情景恍然间和记忆里的某一天重叠,她从短暂的恍惚中回过神,不屑地轻笑,才接着往下说,
      “她得到的爱太多了。”
      这是温晚没想到的。
      她的理由简单而纯粹,这样的东西放在夏玉夕身上,会让人不禁怀疑这句话的真假,但细想之后,温晚相信这是真相。
      这听着像是妒忌,尽管夏玉夕的表情中根本看不出这一点。
      但谁能说她没有任何好忌之心呢?
      同是双生果转世,静雅梦降生在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夏玉夕睁眼就处于黑水环绕的冰窟之中,没有依靠,没有庇护,全依赖于弑在生存游戏之外凝聚出的力量抚养到六岁,之后就是她独自一人艰难的求生之路。
      她经历过背叛,也遇到过困难,从空无一物的起点一步步走到现在,她或许得到了权力、地位、名利等等人所能得到的一切,却终究少了些人情味。
      虽说温晚一直不待见夏玉夕,现在却有些能理解她了。
      “爱啊……”温晚本想开导她,但开口时才发现自己也说不出来什么,倒不如说她其实还挺认同夏玉夕的观点的,“之前你有句话说得不错,这世界是挺不公平的。有的人生来就注定被歌颂,有的人穷尽一切仍一无所获。”
      有人在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
      温晚忽然想起她在网上曾看过的这首诗,以前看时没什么感觉,现在却能品味出其中酸涩。
      静雅梦的设定太过完美了,她从出生起顺风顺水地到现在,没经历过苦难,又保有着坚强、乐观、善良等等一系列一个合格的玛丽苏女主该具有的一切美好品质,和温晚他们比起来,就是一个从童话里走出来的人,本不该存在于现实中。
      像她所拥有的那些,就是不可能及的美好,而美好的存在本身,又平添了多少苦难。
      “你和离月说我们不能选择自己对吧?”温晚说道,她那天通过离月看到了夏玉夕那边发生的事,也感知到了离月当时的想法,“我们可以选择未来。”
      离月不敢说的话,她说出来了。
      夏玉夕似乎有一刹那的触动,但她下一秒就换上了一幅轻蔑的神情。
      “选择未来?”她嗤道,“那也总得有未来可选才行。”
      后来两人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比如温晚再次询问了她以后是否都可以自由行动的事,得到夏玉夕肯定的答复。温晚再没提任何有关静雅梦或是人鱼族的事,因此那天的对话法结束得很和平,再之后温晚回忆起后来的对话,只能想起从未停止过的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偶尔响起的雷的轰鸣。
      关于未来,温晚想她还是有选择的余地的。
      因为她现在就在两种未来中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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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未签约时期作品,前期文笔不成熟,新来的读者请自行斟酌阅读。 由于是手写稿重新抄到网上,错漏较多,排版存在问题,以后有空会重新将校对后的文本上传。 不会删除,不会锁文,这也不是我的黑历史,是我来时路。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