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伪装温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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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要过去吗？”小幽调整着身上那件灰扑扑的斗篷，迟疑地问道，那斗篷很脏，看上去像几个月没洗过了，上面还有几道树枝划出的口子，用针线胡乱地缝了几下，针脚极不整齐，感觉轻轻一扯就会散开。
沈迟就在她旁边，他们的不远处就是联盟，那片被作为营地的空旷草地上零乱地排列了不少用木头或泥土砌的房子，还有训练用的木桩，附近还颇有情调地建了一个小小的花园。但除了这些外，这个地方就再也没有什么能遮住视线的东西了。
再往那边走一点肯定会被看到。
沈迟隐了身，小幽刚从团子状变化成人形，但并非之前栗发黄袄的小女孩形象，那几绺从鬓边吓来，垂在斗篷外的头发几乎垂到胸部，她侧头发问的时候，露出斗篷下明媚灵动的面容，眸子轻轻一转就有几分慧黠之意。
那是温晚的样貌。
“我还是不懂我为什么要去那两个人面前走一圈。”小幽说。
“你要让他们相信你，或者说，相信温晚，这样我们的赢面才会更大，知道了吗？”
“……”一阵沉默，显然她没懂，她只好换了个话题，“主人没有说什么吗？”
“温晚在忙人鱼族的事，联系不上，这你也知道，还问什么？行动是她定的，她不会有异议，照做就行。”沈迟端详着她的脸，片刻之后添了一句，“往你脸上加点伤。”
“为什么？”
沈迟淡谈地说：“容易博同情。”
小幽想问原因又止住了，她依言在脸上以及其它地方都加了些伤口，有的结疤了，有的红得像刚止住血，右脸上甚至横亘过一条长长的疤痕，肉红色的，看起来触目惊心。
沈迟看了看，点头道行了，下面看你的了。
小幽踌躇了一下，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重重点头：“我一定会完成的。”
她的双眼明亮如星，一颦一笑里都是灿烂似朝阳的青春活力，一眼看去会让人的心都一起明亮起来。
像温晚，又太不像温晚。
沈迟在心里评价道。
温晚那些看似灿烂的笑容下只有苍凉和孤寂，她做的每件事每个动作、甚至每个眼神，藏着的都是步步为营的算计。没人看得懂她在做什么，她的目的是什么，沈迟也不能。他只知道温晚表面上的狠绝、无情、运筹帷幄、针锋相对，实际都只不过是身不由己。
她在向命运唱一曲绝境的战歌，而这一切无人观赏。
沈迟想帮她一把，看她究竟能走到哪一步，也看一看命运究竟能不能反抗。
“记得学得像温晚一点，不然就白练一个月了。”
沈迟最后提醒道。
狄良和白春现在在营地。
除了叶新和沈迟以外，其它几位盟主都回去观察情况了，这一去就去了一个下午，直到夕阳西下才有人回来。
第一个回来的是夏沐晴。
她告诉盟友们那些黑色的珠子其实是火玉门迫害人鱼族得来的人鱼泪珠，还说她们已经去火玉门把那里关的人鱼救出来了，其它人和她走散了，很快也会回来
联盟的人里里外外把她围了圈，竖起耳朵听外面的消息，狄良和白春两个站在人群外，勉勉强强也听到了她说的话。
“她们去火玉门了？”白春听到夏沐晴这么说的时候轻声地念着：“这么说她们应该......也看到温晚了吧。”
“大概是的。”她旁边的狄良回应道，“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夏玉夕是个很残暴的人，我有些担心她。”白春蹙着眉。
“没事的，温晚什么样你也知道，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也是。”白春点头，随即语气又有些悲伤起来，“明明森林的事不是她做的，结界也是温晚破开的，为什么他们都不相信她？”
“只能说世事无常吧，她——”狄良正说着，突然看到营地外远远地站着一个穿着斗篷的人，那个人低着头，用手压着帽檐，只在狄良看过来的时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副熟悉的面孔闯入他的视线，他忍不住低声道，“……温晚？”
“什么？”白春不解地看他。
那个斗篷人匆匆地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像是躲着什么一样转过身逃了，向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的时候只能看到一个灰色的背影。
“追上她。”狄良压着声音喝道，立刻向那人追去。
白春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跟着他一起跑。
他们跑了有几里路，一直跑到森林边上才追上那个人，当狄良扣着那人的手臂把她的斗篷揭下来的时候，白春屏住了呼吸，她不敢相信会在这个时候，这样的情境下看见温晚。
更别提温晚的身上还有伤。
斗篷拿下来时蹭到了伤口，温晚轻轻“嘶”了一声。少了斗篷的掩盖，她脸上那道疤就直接暴露在视线里，狄良惊得甚至松开了那只抓着斗篷的手，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你怎么在这里？”白春道，“你不是去火玉门了吗？”
温晚拿着斗篷立在那，有些不安地摩挲着那件灰色的斗篷，看起来一副不敢开口的样子。半晌，她才张口，语气里有丝自嘲似的哀访。
“火玉门吗？”
声音有些哑，像是久未进水而导致的干燥。
“我怎么可能会去那种地方……”她看着斗篷，眼神空洞，说话时轻之又轻。
“怎么了？”白春急切地抓住温晚的手，又因为温晚忽然露出的痛苦表情而猛得收回，她只得退开一步，迷茫地问，“发生什么了？”
“你不用知道。”
温晚摇头，伴随着几不可闻的叹息。
白春没来由地感到慌张，她觉得好像有什么巨大的变故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然发生，而她却毫不知情。
“那你至少得告诉我，这些伤是怎么回事？”白春的声线在发抖，她不知道温晚有没有听到，“是夏玉夕干的吗？”
温晚只是沉默。
“你总不能就这么瞒着，什么都不说吧？”白春说，“我们不是朋友吗？如果我不帮你的话，还有谁能帮你？”
她红了眼，久别重逢的喜悦和不被相信的悲伤一同涌上来，使她有种落泪的冲动。
“白春……”温晚一怔，她抬起手，似乎想安慰她一下，但很快又收了回来。她抿着唇，思考了很久，才说出一句，“这一切都是阴谋。”
“阴谋？什么阴谋？”
“我不能说，”温晚又摇了摇头，她看着白春，眼神里是信任，和一些她读不懂的情感，“你想帮我的话，从现在开始，不要相信任何人。”
“为什么？”
“因为——”温晚的眼神忽地一颤，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令她害怕的东西，立刻把斗篷往身上披，狄良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从森林的另一处走出来的静雅梦，她没有发现他们，走路的时候心不在焉，像是有什么心事，而从她的方向上判断，她是在往营地回去的路上。
“温晚，”狄良见温晚开始慌忙地整理着装，敏感地发现了不对劲，“你和静雅梦之间是？”
“这个以后再说，我现在得走了。”温晚急急忙忙地打断了他，她四下看了一眼，确认了没有人之后，就往森林里面跑去，狄良还没来得及追，就看见她的身影一闪，就消失在那片茫茫的绿色之中了。
“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狄良问白春。
白春摸着下巴想了想，说：“我觉得她好像在隐瞒些什么？”
“不，不是隐瞒，是引导。”狄良的话让白春有些意外，“她在引导我们去自己发现那个她不能说的真相。”
“真相……”白春沉吟片刻，“那究竟是什么呢？”
“不知道。”
狄良看着联盟的方向。
“但那肯定和静雅梦有关。”
几乎是在沈迟解除隐身魔法的同一刻，他就看见了叶新从人群中朝他走来的身影。
叶新似乎是刚刚安排好了盟友们该做的事，他向着沈迟走去的时候还不断有人在和他搭话，叶新一律都是笑着回应，但是极为明显地，在他走来的同时，那笑意在一点点变淡，直到他走到沈迟面前时，脸上就已是一片冰冷。
“刚才那个人是谁？”他的眼神有些阴沉。
“刚才？”沈迟装没懂，“我刚才什么人也没看到。”
“别装了，你在打什么算盘我还看不出来吗？这个月你都在躲着我，背地里也不知道偷偷摸摸地在做什么事。”
叶新没吃他这一套，干脆利落地拆穿了沈迟。他等了会儿，没见沈迟有什么表示，便直接问道。
“你现在在帮温晚吧？”
沈迟总算有了些反应，他抬眸扫了叶新一眼，随即平淡地回应道：“看出来了？不错，还挺快。”
他说得谈定，但内心里没有波澜是不可能的。他已经很尽力地避开了和温晚的联系，但奈何他必须带着小幽，这个心理年龄可能只有十岁左右的灵宠没人看着不知道会弄成什么样。在这种情况下，叶新不发现也不太可能。
沈迟早做好了反目成仇的准备，今天的到来也没有让他意外，除了有些计划败露的不爽外，倒也没别的感觉。
“说实话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你帮到她了，你自己呢？什么都得不到。”叶新并不是很能理解沈迟的谈定，那种气定神闲在他眼中就是一种盲目的自信，“没有结果的反抗，就是白费力气而已。”
“那你帮静雅梦，就有结果了？”
沈迟忽然嗤笑道，那样挑衅的笑意竟是和温晚有几分相似。
“一模一样的轮回，你还想再看多少遍？一百遍？一千遍？总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看腻的。”他说，“你就不想看看吗？这个我们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故事，究竟能有多少变化？”
他直视着叶新，似乎想从那双坚定的眼眸中寻找出哪怕一丝的动容。
“你知道我们不能这么做。”叶新道，沈迟的神态中叛逆和嘲讽清晰可见，话出口的同时他就知道这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可这不是很有趣吗？”沈迟指着他们四周的草木，语气肆意且张扬，“你看这个地方，这里从来都没有变过，永远是同一个样子，这个故事本来也同样如此。但这一次不一样了，夏沐雨死了，云雪嫣去了火玉门，连烈音城都毁了，故事的走向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你就不想知道吗？”
叶新知道他改变不了沈迟的想法。他像是一只囚于笼中不知多久的鹰，对自由的渴望几乎化成执念，因此只要笼门一开，哪怕只是一道再微小的缝隙。它都会急不可耐地冲上去企图挣脱枷锁、可这样有什么用呢？自由于他们，本就是遥不可及的幻影。
“你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吗？”
“后果？那样的后果，又有什么好怕的？”沈迟不屑道，他的眼睛在发光，好像天上的太阳就在他的眼中，“我生于一段没有尽头的平凡，又最终结束于一场惊天动地的混乱，多么有诗意的结尾。”
他的热切趋近于疯狂。
叶新这一辈子，大概不会再看到有什么能让沈迟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算了。
“既然你这么肯定，这次就这样吧。”叶新警告道，“下次你再有什么动作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他能理解沈迟的所做作为，但他永远不会做出和沈迟一样的选择。
规则总是需要人来守护的，而他就是那个人。
叶新走了之后，沈迟颈侧的六芒星才颤巍巍地亮了起来。
对面的是小幽：“我的任务完成了！”
“很好，值得表扬。”
“你让我背的那些回答都用上了，”小幽有些骄傲地说，“不过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不用知道，他们知道就行了。”
“哦，好吧，”小幽乖巧地回应道，“你那边没什么事吧？”
沈迟顿了一下，随即笑着答道。
“没有，什么事都没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