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最是意难平 ...
-
段瀚刚开始抓着李战还有些胆战心惊,可越走就越觉得理直气壮。
人都道男女七岁不同席,如今他们睡都睡在一张床上了,可就是都有了盟约?
就...就算是他段瀚高攀了,可,可那也成为事实了。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怎么也不可以带着他一起逛妓院啊!
他段瀚自己长得什么样子他自是知道,刚进府的时候瘦得紧,如今倒是矫健了不少,干净英俊的样子。但论气度,他怎么也赶不上李战的。
那...那也不能...不能随便逛妓院啊,她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可以那样看妓女!!!段瀚心中抓狂。
李战被他一路牵着,疾行在夜色里。
就她来说,一个少年的步伐实在不是很快的速度。
当年她急行军也好,或者飞檐走壁也罢,夜风迎面吹来,凛冽如刀。
可今天,心里偏偏有一种雀跃的,匆匆的感觉。
可能被人牵着如此,在她来说,是第一次吧。哥哥沉稳,从来都是步履从容。他总是跟在自己身后,而连城兰,那时候怕是距离她近一点都怕别人说闲话吧?
李战顿住脚步,手上一用劲儿,两人便停了下来。
段瀚怒气匆匆的回过头来,那双蓝色的眸子愈加深邃起来,因为怒气显得气势十足。
李战一个恍惚,张口欲乎,却见那双眸子逐渐败下阵去,委屈了起来。
不由的哈哈大笑。
段瀚松开手,看着面前笑得扶住桥梁的人,敢怒不敢言。
李战笑够了,摸了摸笑得酸痛的下巴,仔细看了看段瀚的眼睛,还好,便道
“当年我在这里埋了数坛好久,今日银河明媚,咱们一醉方休如何?”
段瀚呆住,他长这么大,都没喝过酒。
李战兀自走到河岸,蹲下挖掘,刨出第一坛酒的时候,满脸满身的污渍,段瀚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挽起袖子将剩下的两坛挖出。
将两坛酒抱到人烟都无的朱雀大道上,就见李战席地一坐,拍开泥封,那挥舞间,满袖子又是泥又是水飞了一地。随即冲他扬脸一笑
“坐啊”
段瀚又想叹气,被拽住手臂拖坐在地上,李战将另一坛酒塞在他怀里,自己抓起怀里酒坛的边沿,灌了一口,琥珀色的酒液从唇角流下,沾湿了金棕色的丝绸衣服,仿佛透出血来一般。
李战两眼望着漆黑的街道
“想我千军万马,横渡赤水,踏破南山”
段瀚望着满天星辉下的女子,飒飒风姿,像要展翅九天的飞龙。骤然间,天地都仿佛大了起来,夜色便从身边无限延伸,霎时,晚点灯火摇曳如潮,千军万马呼啸奔腾。
茫茫然举起手中的酒坛猛地灌了一大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李战哈哈大笑
”这是百战庆功酒,烈得很”
兀自一翘嘴角
“今夜夜色宜人,本宫心情舒畅,舞一回助兴!”
“强敌易破!峻城可攻!纵横天下,无人可挡!
百尺楼头看月,九丈江中放舟,谈笑之间纷争定,举国倾!
抬手落,一子错,叹我自负凌云智,回首,家破人亡,至亲陌路。
平生有憾,错错错!!”
闪展腾挪的身子突然立住,李战将手中空了的酒壶直射出去,变掌为拳,飞至半路的酒壶轰然炸开,竟然变成一地碎粉,飘摇而下。
段瀚惊魂未定的看着她,就见一带银河之下,李战仰头闭目,微风摆动着她的衣袖裙边,好像飞升起来一般。
李战慢慢的回过头来,看着他,那双润泽的眼睛此时雨雾尽散,灼灼惊人
”你知道么,人真是....真是....一句有人了,就会觉得心里安稳“
段瀚莫名其妙的脸红。李战挑起嘴角,冷笑
“连我都是如此”
段瀚愣愣的说
“我说的...是真心话”
李战大笑
“人道折戟沉沙随风去,到底切肤剜心意难平!!”
碧鸾从昨夜就没睡,等啊等啊,等到后半夜,派出去的人没有回来,公主就先回来了,公主回来就回来了,居然是被商越的马车送回来的,临江王下车的时候脸色难看的要命,而随行的四皇子李元却是一脸的柔和。
道是公主和这位小公子醉了,睡在朱雀大道上,正好他们路过,便送了回来。
碧鸾和红鸾看着满身泥水,烂醉的两人简直没什么话说。
尤其是公主殿下,一身的冲天酒气,还夹着烟花之地淡淡的脂粉花香。
碧鸾怒极,本想这小公子来了,公主高兴是件好事,没想到公主高兴过头了些,简直和京城中的败家子,纨绔高粱一般。
遂将段瀚着人扔到暗室,醒酒之后,处罚二十军棍。
那边将公主架到寝室,服侍了醒酒汤,拧干了手巾,替她擦脸。
就见眼睑红肿,仿若哭过了。
碧鸾叹了一声
“这也不知道是福是祸,殿下从来短哭少笑的,他一来可好”
红鸾替李战换了衣服,也不言语。
碧鸾拿了碎冰敷在李战眼上
“这亏得是四殿下在,若不是,那临江王还不趁机报仇”
红鸾冷笑一声
“量他不敢!”
李战不太灵活的扯下裹着碎冰的锦布,狠狠的喘息两声,脸色发青。碧鸾大惊,叫道
“快,快,红鸾,将药丸拿来,去请御医!!”
那一夜,公主府里鸡飞狗跳,第二日,连皇上都惊动了,罢朝来探。可李战就是呼吸苦难,脸色发青,嘴唇发白,牙关咬得死死的。
可把皇上吓的够呛,一干御医在威逼利诱之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李战终于在第二天早上慢慢地张开了眼睛。
碧鸾守在床边,慢色憔悴,眼睛红肿。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见她醒了,立刻将留守的众御医招来,李战顷刻之间被团团围住,诊治了半晌,开出无数药方,甄选一例,马上熬制。
李战疲倦的闭上眼睛,碧鸾用湿润的锦棉替她擦净了手,李战便又睡着了。
再张开眼睛,雕床已然被红霞浸染。品了品嘴,并不干燥,有些淡淡的苦味,融着甘冽的茶香。李战长长的呼了口气。
立刻有人转过屏风,在帘外跪下,柔和的问道
“殿下有何吩咐?”
李战动了动脖颈,眨了眨眼睛,看着床上四角包着精致绢纱的夜明珠,那丝绦垂着绣工精良的香囊,淡淡的问
“碧鸾呢?”
屏风外传来一声答应,碧绿的裙角翻飞过屏风,碧鸾捧着一琉璃盏的药,走过来
“殿下”
李战就着她的力道起身,靠在床边,不徐不疾的品着药,慢慢咽下。碧鸾道
“殿下,京都初定,你身子又欠佳,若是日后想玩,也要多带着些人再出去”
李战将药碗放在她手里,不以为然
“我穿着虎牢营的军官服,有什么大不了的”
碧鸾柳眉一竖,忍耐半天,才耐着性子
“殿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李战转开话题
“你猜我在春风楼看见谁了?”
碧鸾硬邦邦的道
“奴婢不知道”
李战不以为忤
“我看见...邓黎”
碧鸾手中的琉璃盏骤然落在地上,满脸惊愕,半晌才缓过来,脸色苍白
“师姐....?”
李战靠着床头展眼看向窗外,面上疲倦
“她现在是春风楼的头牌”
碧鸾满眼震惊,不能言语。李战翻身躺下挥挥手,碧鸾愣愣的退了下去。
十天之后,公主殿下恢复常态,皇上大喜,好好将临江王款待了一番。临江王冷笑不已,但对自己军师道。这大夏的皇帝真是糊涂,就这么个女儿,平常人家都要杀死以正门庭,可他还捧着揣着跟个宝贝一般。
莫怀远心想,她有那份阻您与陵水之北的能耐,就足以是大夏的国宝了,高兴成这样不足为奇,与定边之能相比,平常这些别人眼中的大逆不道在皇上眼中不过就是小小不严罢了。
可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李战紫苑里的桃花开了,夭夭成片,灼灼其华,甚是美丽。这日便在桃林摆下小席,那彭城守备进献的少年坐在下手,依旧穿了一身殷红的衣服,只在鬓边挑了两缕乌发用明珠金带束与脑后。
李战觉得这孩子和她对视的时候,犹如惊弓之鸟,妩媚的眼睛总是透着惊惶。
动不动小脸就白了。便放下手中的酒杯,看住他,笑道
“来了有一阵子了,本宫还真忘了你的名字”
那孩子赶忙跪在地上,低头道
“奴婢...奴婢唤作青颜”
红鸾直挺挺的站在一边儿,妩媚的脸抽搐了几下。李战笑道
“这彭城守备起的名儿还挺雅”
青颜立刻磕了个头
“谢公主夸奖”
李战乌眸一凝
“本宫夸奖你了么?”
青颜浑身一抖,磕头连连,呜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李战哑然,纳闷道
“本宫是吃人的妖魔么?看把你吓的”
青颜在地上缩成一团,泪水哭花了精致的妆容。李战从眼角里审视他
“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没这样吧?难道是...做贼心虚?”
青颜哆哆嗦嗦的辩白道
“奴婢不敢”
李战烦躁的皱起眉
“拉下去.....”
青颜叫道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李战按住额头,红鸾上前用布团塞住他的嘴,青颜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绝望的盯着李战,怔怔的落下泪来。
李战啜了口茶,不再看他。
碧鸾端了盘桃酥走上前来,轻轻的放在李战面前,看了看心情甚好的主子,青颜死死的抠住地面,五指在地上磨出血来
“主子,不如...不如打发他出府算了”
李战轻轻的一挑眉,满眼戏谑
“哦?我的总管也会为人求情?”
青颜已经快被拖出庭院,五指的鲜血在地上连成一片,甚是触目惊心。碧鸾道
“他这样,是因为我处罚了段瀚?”
李战一扬眉,碧鸾垂下眼睛
“这两天忙,我也忘记了吩咐,不知怎么样了”
李战一笑,挥挥手,侍卫放开了惊魂未定的青颜,碧鸾道
“殿下可要去看看?”
李战一笑
“等有空再说吧”
而后招招手叫红碧两鸾一起坐下喝酒听曲,一边命人取来伤药,亲自给青颜裹伤,一惊一吓之后,青颜的更是控制不住眼泪,李战笑笑也没说什么,青颜愣愣的看着她的笑脸,在灼灼的桃花中柔和如玉,只觉清风花香是这一生中最为醉人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