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伍史民国架空] 鸦片香》孤鸿影灭

25、【贰拾伍】

　　【贰拾伍】一九七六

　　史今在牢狱中的痛苦之中，也有过间或的昏迷，甚至奢侈的睡眠。
　　在无人提审批斗的时候，他也有坐在牢狱中看着窗外白昼或黑夜的安静。
　　他所受的苦难并不多，因为他的属下程煜坤一直捱到最后一年才不堪忍受折磨地，又说出了关乎史今的事情。而程煜坤已然是无法再活，最终还是死去。
　　而史今也会有不能说出的梦境。

　　……
　　雨水以一种夺命的姿态，势如破竹地捶打着这片雨林。
　　史今站在那里，此地水落如柱，睁不开眼。雨幕太密了，蒸腾起的翠绿色的植物枝叶与之共鸣的喧嚣，让他头疼。
　　而后在漫天雨幕里，史今瞧见不远处的密林之中隐隐约约地，走来一个人。
　　越来越近。
　　那人像在这莽林里生活了一辈子，他衣衫褴褛，却和这林子褴褛到了一起，透出一种新鲜的野性。那高大魁伟的男人提着一杆枪，步枪，枪口朝下，这么孑孑地，踩着积水和泥土还有腐烂的枝叶以及遍生的藤蔓，大步走过来。
　　你怎么一直在这儿。史今开口。他其实该大吼一句你死哪儿去了。
　　我等你啊。那人就寂寥寥地笑了，竟有些忐忑地走过来，探过身。
　　他们在漫天雨幕的莽林里长久地接吻。
　　强壮而足够宽阔的胸膛、冰冷的雨水里滚烫的唇瓣、有力的臂膀像兑现诺言一样地拥抱，这些都是属于伍六一的东西。可他早死了。这是谁。
　　他们躲避着雨水的追杀，最终避到一个干燥温暖的洞穴。
　　那个人点了火，安顿史今坐下。
　　史今环顾四周从未觉得自己来过这里，火焰飘忽跳跃妖冶得一副准备酿造惨剧的架势，史今忽地明白过来这只是一个梦境。
　　随即失望地释然。
　　再转过头来，看着摆弄柴火的那人，心下空荡荡一片。启口叫了一声，六一。
　　对方应了一句。
　　而后史今走上前去从身后把那人轻轻抱住，尚未干燥的潮湿衣裳和雨水草叶的气息，还有这具年轻而强壮的身体，如此真实。
　　还未来得及反应那人就转过来反身将史今压在了身下。于是就看清了那一张朝夕之间不能忘却的俊朗年轻的脸。
　　从此不知此时是清晨、白日、黄昏或者黑夜，这段时光如此炽烈而疯狂。无休无止，史今从未放纵伍六一到这个地步，终也有这么一天不知天高地厚的纵情。
　　史今曾问六一你去哪儿了。
　　那人笑说我去了一个你一定能找着的地方。
　　史今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巴掌。
　　那人捂着脸，转过脸来。
　　史今说，我不能。
　　那人转身就走。
　　史今说我找不着伍六一你回来！
　　……
　　至此止。

　　他痛苦地醒来，发现自己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办法忘记的人，依然在蚕食着他所有的喜怒哀乐。
　　那个人明明死了……即或不死，为何还这般纠缠不休。
　　他空洞地注视着牢狱的窗口。浮云黯淡宛如那日泛舟芦启，彼时只觉温和而不刺眼，如今才明白这本是上苍最深重的不愿宽宥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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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六一也会梦见史今，梦见在各种不同的场合，他们做同一件事。

　　“老师啊。”声音特别诚恳。
　　“嗯？”
　　“你不能勾引了我然后始乱终弃吧。”并且是诚恳而无辜。
　　史今看他一眼就明白了，呼出一口气。
　　伍六一笑笑地走过去。
　　史今看着他。伍六一后来才发现，那是一种清澈的一往情深，让他害怕，却也让他欣喜。
　　四目相对。
　　不知从何而来的温暖的火光，映出的轮廓显得史今和他的眼睛们都如此柔和而多情。伍六一几乎有点看呆了。
　　而后史今轻轻说，“我惹火烧身行了吧伍六一我错了。你说你这么着，不是坑我么？要不然……”他把伍六一扯了过去。
　　“要不然什么——”伍六一还来不及说完，下一秒裤子被猝不及防地揭开，下身感受到的对方修长而有力的手指的动作，而后他是真的腿软了，往前紧紧抓住史今的肩膀，闭了闭眼睛慢慢地大汗淋漓。
　　后来他梦见自己极其没出息地趴在史今肩膀上恶狠狠地说着“老师你太他娘的生猛了”。克制自己不喘出声来。差点儿找不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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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伍六一也会梦见冰冷黑暗的牢房，他隔着栏杆听见史今说着一句非常史今的话，似乎是六一这是我拿命换来的，我快死了，你远远的走。
　　伍六一一点都不难过，他只静静地说，我不走，我这次不走了，你的命你的人都是我的。
　　史今的眼睛有着坚毅的温和，然而却饱受折磨一样紧紧闭了起来。
　　……都是我的，我拿什么都不换。伍六一恨恨地说，他伸手要握住史今的手指，却握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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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
　　或者是在昭南的教师宿舍，或者是在芦启河上，或者是在昆明，或者是在那座迷惘而致命的莽林。
　　是的。莽林。
　　伍六一记得最近他梦见他和他的老师离淅沥庞杂的雨声非常遥远，他只记得史今躺在自己身下的样子，微微打开了眼睛，那么坚决却又揪心地问他六一你去哪儿了。
　　他也不笑，只说我不告诉你。而后就那么用力竟却也不乏温存地进入他，让身下的人微皱了眉噤声，心下不忍，恬不知耻地开口问，疼啊？
　　疼又能咋的，忍着啊，混账。语句分明有些凌乱了，却忘不了凶他。
　　伍六一便管不着那许多了，又因为史今抵死也不愿开口让他慢点，由着他来，所以到最后两个人气喘吁吁地瘫在一起史今有气无力地喃喃骂着，伍六一才深觉自己过分得应该跪在老师面前认错。刚一张口却绝不是诚恳的检讨，反而是满口的海誓山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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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往伍六一开始一辈子两辈子地跟史今瞎说的时候，梦就醒了。

　　伍六一一直没有戒掉这夺命的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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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以前。
　　他钳着他的下巴凶狠而温柔地叫他混账。
　　他眯着眼望着他想吻却不敢吻下去最终失笑。
　　他跪在他的面前求他放兄弟一条生路，多年来只流过那么一次泪。
　　他远远看着他消失在莽林的尽头自此天涯陌路并最终到死也未能再见。

　　多年以前。
　　民国二十七年无法无天的师生两个糟践了一床的缅桂。
　　而在民国三十八年的深秋，在缅北那冬季也依然酷热的丛林中，有两个人永远地死了，代替他们活下去的两具躯体自此不再值得纪念。无家可归者听不到1949那内陆举国的欢庆，面对死亡也无心哭泣。这种放弃是为生死之外的清醒，最终落魄成苍白叹息。

　　那棵古老的缅桂啊。
　　很多年前曾有一对年轻的恋人在它的胸膛刻字，它弯不下腰看不清楚。
　　这些年它把它的花朵馈赠给许多人，也见过更多人私定终身。它曾承受了细微但是永久的疼痛，两个清晰的名字是它身躯上温存的早已遗忘的伤口。
　　而疤痕正随着岁月逐渐淡去，终于成为一个无人关心无人提起的秘密。再没人知道多年前那个缅桂盛开的黄昏，有谁信誓旦旦地对谁许下了天长地久。

　　这就是漫长爱情的开始和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