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幺儿》浮生昀

12、第三卷：亘月湖（2）

　　幻影之中衣香鬓影，匆匆百年，上演仅需半个时辰。
　　且道三世情缘，竟无一世善终，听者落泪，观者心悸。
　　第一世：
　　金山寺中初逢露，一生相守自此出。
　　那是某日瑶池仙宴，小仙匆忙之间，一颗仙莲种，从天而降，落入金山寺淤泥中。
　　我看见这一幕，才明晓此地原来真是金山寺旧址。据说，后来一位白姓女子与住持起了冲突，淹了金山寺，只留下了亘月湖。
　　仙莲种吸取天地精华，起初发芽时，却毫不起眼。第一片浮叶从湖底而出，渐渐铺满水面，浅绿映照月光。
　　最先发现它的，是金山寺平庸的小和尚。小和尚眉清目秀，为人木讷，可惜未有佛缘，每日就是抄抄经书，扫扫大殿，种种果蔬。
　　他无事的时候，常常来看看它，同它讲讲心里话。他不知道，那仙莲已懵懂有了灵智，他就是望着它。
　　未料镇江大旱。饿殍遍野，庙中的善粥连寺里人都不够了。他面黄肌瘦，守在仙莲旁，仙莲无水，将近枯萎。
　　他将节省来的水，尽数洒在它身上。
　　“快好起来吧。”
　　他想着，因脱力而入眠。
　　小和尚只知道自己在养一朵花。即使周围的师兄弟们，都不懂他为什么水都如此稀缺了，还要顾着一朵花。他喜欢这朵花。他不清楚旁的原因。——即使他没资格喜欢这朵花。
　　那花应当是高高在上的，它本该纯洁无瑕，似空中明月。它不该承受凡间苦，它不该低身接雨露。
　　他再睁眼时，仙莲仍是萎靡着的。那点水根本不够。他慌了，着魔了。匮乏食物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他迟缓地，划开自己的手，用血滋养这朵神圣的花。
　　鲜红的血液，映在它雪白的花瓣上。
　　仙莲第一次发动灵力，是让雨露降福于这片孕育它的土地。
　　小和尚恍然间，感受到头顶落下一滴滴雨珠，他喜形于色，跳起来，“你看到了吗？小莲花，下雨了！我们有救了！”
　　这一场雨，福泽镇江，稻麦疯长，竟是丰收好时节。仙莲散气，内府大伤，蔫了好一段时间。在小和尚日日祈祷关照下，它总算焕发生机。
　　仙莲愈发旺盛，藤蔓遍布水系。可是小和尚却一日日苍老，他不再年少。凡人的寿命受制于天，仙人却无寿命一言。他无灵运，更无灵根。菩萨感其诚，赐予他康健的身体。
　　也仅仅是康健的身体罢了。
　　岁月变迁，沧海桑田。仙莲光彩耀人，他佝偻着背，看着仙莲。他倏然累了，倚靠在那石头旁，睡着了。
　　再也没醒过。
　　仙莲大恸，她知晓人亦可转世。在他身上烙下莲花印，生生世世，她都可以认出他来了。
　　仙莲落入凡尘，又被凡尘深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