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衰红戏》丹蔻

2、天使与恶魔（一）

　　“总有人杀死了神明，还以为自己在拯救世界。”

　　人造a星的灿烂与翡丽交织，世界贴上了一层金箔，青烟缠绕在树间，犹如压在枝头的鸟，被孩子惊扰，窸窸窣窣地撒在光滑洁净的“海立”上，落下的绿叶蜷曲成小舟，在地面荡漾。
　　远处是几个Alpha小孩在玩游戏，一个小Omega在旁边站着，一边看他们在争论谁当“上校”，一边捏起树叶，手指转动着它。
　　“喂！”一个小Alpha朝他喊道，“过来吗！”
　　小Omega眨了眨眼，丢下绿舟，朝他们跑过来，丝毫不顾及脚下的一地叶子发出“沙沙”声。

　　“好，玩什么？”
　　“玩军事游戏！”小Alpha昂起头，显然对自己用了“军事”这么高级的词感到骄傲，“先说你测试出来的性别，我们来给你分职位。”
　　“我是Omega。”他不知道军事游戏跟性别有什么关系，但还是说了。
　　“那你就是后勤！”小Alpha说，“你要好好在后面‘支援’，懂了吗？”
　　他点了点头。

　　那个小Alpha又给其他小孩分配“职位”，有三个Beta当了机舱员，还有另一个Alpha是狙击手。
　　轮到分军队，正好有两个Alpha，一人两个属下，先是一组一个机舱员，然后就剩下了Beta和后勤。
　　小Omega发现，“军队”好像都不太想要后勤。
　　他看两个“军队”的人拉扯那个Beta，思考自己要不要退出这个游戏，但如果退出了，这两个“军队”的人就不相等了。实力不均匀，还打什么仗？

　　突然，他被人拽了一下，直接被拎着走。
　　“干嘛？”小Omega抬头，看着眼前的Beta。
　　“你在干什么！你怎么不听军令！”小Alpha暴跳如雷，指着小Beta以及他手里懵懵懂懂的小Omega，“许宇苑！我命令你把后勤放下！”
　　另一个Alpha看着他，笑着说：“你看，你的下属都把人带进“基地”啦，不能反悔的。”
　　小Alpha只能带着一个什么用也没有的后勤开战。

　　所谓打仗，无非就是一帮子Beta小孩肉身攻击，然后Alpha在后头指点江山，Omega什么也不做而已。因为是二对一，所以小Alpha的“军队”马上就落入下风。
　　“后勤，你怎么还不去支援！”小Alpha指着小Omega，气愤地喊道，“你去支援啊！”
　　“好……”小Omega犹豫了一下，冲进战场（其实就是树与树之间的小空地）里。
　　小Omega在四人互殴中不知被谁推了一下，“啪叽”一下摔倒在地，还绊倒了一个“己方机舱员”，原本勉强维持的势均力敌立刻转变成单方面碾压。

　　“后勤！你到底在干嘛！”做战后总结时，小Alpha再一次暴跳如雷，“你冲进去干什么！”
　　那个小Beta许宇苑伸长胳膊，拦在小Alpha面前：“是你让他支援的！”
　　“我让他就这么冲进去了吗？！”他喊道。
　　许宇苑正想再喊一句，小Omega突然就来了一句。
　　“……对不起。”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小Omega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但他还是道歉了，虽然他觉得自己没什么错，不过，“上级”都说他错了，那他应该就是错了吧。

　　“行了，骂人家小O干什么，快点开始第二局吧。”另一个Alpha过来，揉了揉小Omega的头发，笑着说，“我想到一个，人工智能大战怎么样？
　　“输的一方当人工智能。”他说，“你不是说了吗，谁赢就服从谁的命令。”
　　小Omega轻轻移动脚步，他觉得这个命令有些令人不适，那个上级也令人不适。
　　小Alpha眉头突了一下：“……来就来！”
　　“那我命令，这个小O来我们军队，当我们的引诱兵。”
　　小Omega眨了眨眼。
　　“引诱兵是什么？”
　　“就是……什么用也没有，服从命令就行。”
　　“喔。”

　　这一局，自然是“人工智能”输了。二对三，任谁都会输的吧。
　　“行了，我回家啦，小O你也快一点回家，马上就天黑啦。”那个｀上级｀伸了一个懒腰，又揉了把小Omega的头发。
　　他往旁边一躲，一旁由“海立”建成的穹顶型房屋的阴影笼罩了他。

　　现在正处于ABO时代，2080年，出现了第一例ABO人种，自此，人就有了第二性别——A，B，O。Alpha是生理上的进攻方，也是第一例ABO人种的性别，在现今社会主要担任领导者；Beta可攻可受，在现今社会主要担任普通员工，也是最不被看重的性别；Omega是生理上的承受方，主要作用为和Alpha匹配，生殖和繁衍后代。
　　到了青春期，就开始二次分化，也就是所谓的“决定人种”。第二性别是可以预测的，关于天生性别的基因存于性染色体中，只要能解出性染色体的基因密码，就能判断人的第二性别是什么。解基因密码的技术已经十分成熟，基本和二次分化后的性别一样。
　　半人马座人造行星a是最早投入使用的人造行星，它的建成时间在2710年，历经多次更新，“烟鬟”已经达到了第四号，能模仿出大气层的气象变化了。
　　人造太阳的光芒渐渐消失，像是火焰离大地越来越远，最后没在大雾中，但又从未离开过a星。
　　灯亮了。

　　周洱是一个有信息素絮乱症的omega。
　　他的絮乱症并不是天生的，而是在三岁那年，他被强制灌入了omega信息素，而他的信息素和自己原有的alpha信息素产生冲突，就导致了信息素絮乱。
　　周洱是一个实验品，他是人造a星唯一一个天生就有第二性别的人，是一个对信息素异常敏感的alpha。他是试管婴儿，没有生物意义上的父亲，只有一个alpha母亲，而他跟自己的母亲从未谋面过——他只见过自己的养父母。关于他的omega信息素，那是人工制成的，他的信息素成谜，也许信息素根本就没有味道，但经过检测，他的絮乱信息素是S级alpha的86%倍，也就是说，他能压制所有A级alpha，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一个alpha，却有着Omega信息素。他是成不了一个真正的omega了。

　　周洱家的房子是政府分配的，会比一般的房子大一些，周洱不喜欢呆在这个大房子里，空空荡荡，而且总觉得有“眼睛”在看着他。他会在外面玩到很晚，回家后直接睡觉，这样“眼睛”就看不到他了。周洱不喜欢像宠物一样被监视。
　　为了躲避“眼睛”，他会到任何地方去，他的养父不会管他，而养母经常不在家，也不管他，只是让他戴了一个颈圈而已。

　　周洱最喜欢的地方是画室，在这个时代已经很少见了，只有在某些专业学校里才会有，幸好他的养母是油画老师，他获得了自由出入画室的权利。他不喜欢画作，只是喜欢油画颜料带给他的安全感，还有别人画画时的宁静。在这里，他认识了一个omega朋友，男孩跟他年龄一样，学习画画已经三年了，是个长在画室里的孩子。

　　“周洱，”嬴于拿着画笔，脸上有一道白色的颜料，他眉眼如水墨，时常抿着唇，难说是个好看的人，但若笑起来了，便有七分好看，剩下三分是主观判断。“你又来啦，帮我看一下我的画，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吧。”
　　“你这幅画……是什么？”周洱走上前，只看到了一团黄黄绿绿的颜色，混在一起。
　　“你没看出来吗？这是森林，我还以为你能看出来……”嬴于似乎有些沮丧，“你看，这里是树，这里是从树叶的缝隙间不经意流露出的阳光，光线扫在地上，投出一片天堂……你没看出来吗？”
　　周洱很想摇摇头，他确实只看到了各种绿色和各种金色，但他不想打击嬴于，只好硬着头皮说：“我现在看明白了。这副画的色彩很好，不需要改了。”
　　“是吗？可我觉得还是要改。”他偏头朝周洱短暂地笑了笑，转而对付自己那一团“森林”去了。周洱一直不明白，明明别人的想法根本改变不了他，为什么还要去让他对画做出评价？

　　他不打算想了。和往常一样，他在嬴于旁边坐下，看着他往画板上抹颜料，等着黄昏落下，太阳睡觉。嬴于喜欢看自己的画，往往是画两个小时，看一个小时。这种时候，周洱也不恼，会陪着他，看他自己的画。嬴于的色感很好，画作的色调偏淡，但他的每幅画中都会有那些极深的色彩，能让平面的画“立”起来。这就是周洱对嬴于的画的看法。
　　嬴于的画笔沾了些深绿，一点点，勾勒光线下的草地，然后再用定型水将颜料喷干，再抹上金色。时间沾在画笔上，涂进了画里，再也出不来了。

　　“你觉不觉得，这副画很空？”嬴于突然说。“它少了什么。”
　　“我觉得已经够了。”周洱说。
　　嬴于摇头：“还不够，还要加一些东西。但我不知道加什么。你知道吗——算了，问你也没用。 ”
　　他又在自说自话了。
　　嬴于偏开视线，看了看画室外的夕阳，夕阳的浓烈色彩清晰，周遭变得模糊。

　　“我想画个坟墓了。”他在草地中间点上了一块黑色墓碑，还有前面的黄玫瑰，绿叶和太阳为它们披上华纱。“我为什么要有玫瑰呢？也不知道它的主人和这个墓的主人有什么关系……”
　　周洱也不知道，但他觉得，自己死后要是能埋在这种地方，他一辈子走霉运都行。那里的树上长满了苔藓，枝叶茂盛，阳光充沛且不刺眼。透过两棵树之间的空隙，周洱能看到，那里的草是挺直的，不像“海立”上长出来的假草，三头五年就被压平了。空地的正中间是一块纯黑色的镀金墓碑，墓志铭是什么，看不太清楚，但前面盛放的黄玫瑰在黑布下，却清晰到连花瓣的皱纹都能看见。
　　“墓碑原来是纯黑的吗？”
　　“当然了，因为人死了，吸收不了温暖，所以他的墓碑就会带他吸收，当光线照在碑上时，它就会把它存进去，然后光线就回不来啦。”
　　周洱一直很相信嬴于的话。

　　“你想要这副画吗？”嬴于问，“我看你很眼馋的样子。”
　　“……我觉得这副画很好……”他不知道怎么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只好硬着头皮说了。
　　“等以后再给你，好不好？”
　　“但以后是多久？”周洱说，“万一你一直不给我怎么办。”
　　嬴于说：“会给你的，只看你能不能撑到 ‘以后’ 了。”
　　周洱撇了撇嘴，走出画室：“好吧，明天我应该不会来啦，我要上学了，周末见。”
　　“再见。”

　　周洱走在教学楼的走廊里，看墙上的画。这些画大部分是他养母画的，他不喜欢她画的画，说是传世之作，但周洱没有看出来，一个歪歪扭扭的床是怎么成为 “传世之作” 的。他觉得，普通人看不懂的才叫“艺术”，所以养母画的一定很“艺术”。
　　他离开美术学院，养母不会送他回家，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天黑的快，等他来到教学楼楼下，四周的光源就只剩下路灯了。它们温暖的黄晕散开，有如一朵黄玫瑰……这是什么比喻啊，周洱想。想到玫瑰，他就总会觉得恶心，他不喜欢玫瑰，玫瑰后总跟着一些尴尬的爱情故事。但对于嬴于画的黄玫瑰，他却没有这种感受。也许是因为那里有个纯黑的坟墓吧？
　　路灯下的杂草贴着地面，刚洒的水还未完全蒸腾，如水银的露珠里含着黄晕的光，在那微微发凉的露珠里酝酿，酿成发甜的美酒，酿成一点涩味儿也没有的美酒……那酒应该很好喝吧，可惜太阳一出来，冷气散去，就什么也没有了。那么，周洱想，酿酒又是为什么呢？他想了一会儿，但终究是想不明白，就把这个抛在脑后了。但是，水银珠中的黄晕的光，却一直存在于他的脑中。

　　这座城是这个星球的首都，但周洱从未感受过首都的美好，他的家离市中心太远了。他们住的地方叫北望区，旁边是军事基地，因此，这座城很孤傲：我们都是军人！……
　　周洱从小就知道自己没有父母，但他没有多少感触，他的养父母待他很好，这点就够啦。不过，他还是很想知道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子。
　　他站在自己家楼下，抬头望了一下楼顶和上面的“烟鬟4”，然后输入指纹，打开白色的大门。“爸爸，我回来了。”他说。
　　他的养父是狙击手，好不容易放一次假，却仍在做模拟练习，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反正是没有理会周洱。周洱已经习惯了。养母和养父都有自己的事要干，周洱也有自己的事，他从来不会主动聊天，对话仅仅限于“今天吃什么？”“随便。”“想去哪里？”“不想出去。”之类的。周洱喜欢安静，养父母也无所谓。
　　周洱发现以前的“眼睛”不在了，家中的墙壁也不再活动（那时房子的墙壁可以自由活动，这样就不需要装修公司了），虽然还是很空旷，但比起以前要安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