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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七章 第八只鹰 前篇 云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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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二十平方米的房间,墙壁被刷成淡蓝色。
房间里放着一张双人床。床的左边旁是一台电脑,右边是一排衣柜。
看得出,床是木制的,铺着一张白色的床单。
南边的窗户开着,关着纱窗,窗帘也没有拉上。
柔和的阳光从窗□□进来,照在那张双人床上。
纤长的身躯侧卧着,白色的毯子掩着一半的身体,另一半则被他压在身下。
轻薄的毯子衬托出那劲瘦柔韧的躯体,像是一只恬憩中的猎豹。
轻轻地,门被打开。
一双赤足踏着木制地板走了进来。
轻盈的,诡异的。
在见到床上人那沉浸在睡眠中的恬静模样后,他轻轻一笑。
他抬起脚,搔了搔那只猎豹的脚底心。
微微的,猎豹动了下。
少年一笑,再接再厉地将他身上的毯子掀开,只留被他压在身上的一部分。
猎豹似在转醒。
少年笑——
醒来吧,风!
当他睁开眼的一刻,一把从未见过的枪正抵着他的脑袋。
瞬间,笑意浮上他的脸庞。
真的是——很有趣呢!
“看来心情不错哦!”
引风坐起身:“一大清早就有人拿着枪对着我的头,心情当然不错了!”
“原来我这么迷人啊!”
“是的!”
低沉的声音从喉咙口发出,白色的毯子腾空而起。
猎豹醒了。
在朦胧中,利爪伸出。
风和云,都是可以被撕碎的。
在虚无的风与飘渺的云间,手掌带出无尽的气——是搏斗,也是游戏。
两道光冲破那朦胧,白色的碎片从空中散落。
双臂交错,谁也不肯放松。
云奋力一挥手臂,风被这股力道甩上床。
云侧腿击向横卧在床上的风。
可风是游动的。
一个闪身后,用力扣住云的肩膀,一甩手,让他跌上床。接着握紧他的双手,将他重重地压入床褥之中。
被撕成碎片白色布毯片片下落,如失落的羽翼般落在两人四周。
风道:“我赢了。”
云一笑:“是吗?”
“我本来是叫你们下去吃早饭的。不过,现在就算了。两位继续。”
门口传来声音。
引风一怔,雨潇?
“原引风!你,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郁凡!?
“压着尹渊云干什么?有我在的一天就不许胡闹!天哪,这条毯子……混帐,你知不知道……”
“郁凡……”
然后是管家婆呼天抢地的悲痛与火山爆发的愤怒。以及,“鹰援”社长的哭声。
“为什么我要干这种事?”
此刻,尹渊云正穿着围裙,带着头巾,呆在“鹰援”的院子里,站在两个大脸盆、两张矮凳,外加一个原引风面前。
“因为我不能让我自己独自受苦。”
引风笑得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在被郁凡念了半个钟头后,她丢下了处罚措施:把这个星期积下的,所有人的脏衣服都洗掉。
由于这天是星期天,其他六个人都出去干活了。所以,就剩他们两个人在家当家庭主夫。
天气挺好,但是阳光有些耀眼。四周有些热。
尹渊云认命地在凳子上坐下。
“我这辈子还没领教过这种待遇呢!唉,另外……”他看着手中那类似赶面杖的东西,“为什么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还要用这种古老的方式洗衣服啊?”
引风很好心地解释道:“因为郁凡嫌洗衣机太贵,而且又浪费水,所以提倡人工洗衣。”
“可是这样用手工不更浪费水吗?”
“一点都不浪费。”引风指了指一旁那两个水桶,“她一共只留给我们那么点水。而且她回来后,会□□,如果水表转太多的话,我们就没有晚饭吃了。”
尹渊云喃喃道:“我宁愿不吃晚饭。”
他抹了下头上的汗,真的有点热呢。
反正那些东西,吃了也会吐出来。
“如果嫌洗衣机太贵的话,为什么不让唐榛明自己做一台呢?”
引风笑了,笑得很奇怪。
“你什么时候见‘鹰援’的唐榛明做过什么有用的东西的?”
“这么惨?”
衣服有很多,多到看了就让他们眼晕。
这天的天气不错,就是阳光有点耀眼,耀眼到他们有点头晕。
不过,还不至于让两个小伙子真的洗衣服洗到晕倒。
但是,他们是真的晕过去了。
晃了晃手中的杯子,看了看漂浮着的茶叶,闻一下云雾茶的香味,再轻轻地啜一口,诸葛郁凡平静地道:
“是吗?”
真的是平静到不能再平静了。
“看来,”莫星罗将手中的报纸翻了个身,“引风这小子,最近是过得太安逸了。”
风盈盈一边看书,一边做着笔记。
“也不能怪他。毕竟,‘那些家伙’是突破了雨潇的‘迷魂阵’,穿过了榛明是‘狙杀道’,消除了引风的自动报警网。”
张雨潇比较有人性地道:“有线索吗?”
诸葛郁凡一笑:“这么厉害的家伙,在我印象中只有一个人。”
很久不见的,老朋友呢……
如果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而这里有木亭土山草坪,周围流水萦绕,岸柳低垂,又有水榭、曲桥俯水,复廊、漏窗透景,你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
沉睡在美景之中,是件好事。可偏有人见不得他人如此幸福。
“哇!”引风猛然坐起,“你干什么?”
尹渊云用手指拂了下自己的唇,一脸无所谓地道:“叫醒你啊!”
“你!”
算了,没空吵。
引风站起身,发现自己和尹渊云正处在一个亭子里。
抬头看向天空,已经是将近中午了。
向四周看,周围的景物以水池为中心,有聚有分,开阔疏朗,极富江南水乡的自然情趣。
远眺的话,可见一座塔。小飞虹更跨水翔波。置身其中,宛如画中梦游。
好棒的风景啊!
“这里是……”
“宜两亭。”
“啊?”
渊云一笑:“‘绿杨宜作两家春’。取此诗意,所以叫宜两亭。”
他信步走向亭子,向西走去。引风也跟着他的脚步。
这西部布局紧凑,水面迂回。一式古典建筑映入人眼。
“这是鸳鸯厅,南称‘十八曼陀罗花馆’,北称‘三十六鸳鸯馆’。”
馆前植茶花,池中养鸳鸯。
“看见没?池北那个是取自苏东坡词意的‘与谁同坐轩’。”
原引风一脸茫然。
尹渊云指着远处的那座塔,道:“那是虎丘塔。”
引风失声道:“虎丘塔!?”
那么这里就是苏州了。
渊云道:“从逆纫城到苏州,大约一百一十公里。按时间来算,的确是差不多。”
引风低头看着脚下池塘中的红鲤鱼,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渊云道:“我想,中国人,没有几个不知道拙政园的。”
引风转身,瞪了他一眼,凉凉地道:“抱歉,鄙人家里贫穷,从没来过这种地方。”他忽然想到什么,“奇怪,既然是国家公园,为什么没有其他的游人?”
冥想中的他,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却忘了自己处在苏州园林的亭台楼阁中。
但是,原引风并没有潇洒地跌入水中。
在他的衣摆碰到水面前一刻,一样东西圈住他的腰身,将他拉回陆上。
银链。
是一条十一尺长的金属银链。
引风左脚着地,还没站稳,顺着银链的力道旋转,直到抱住某人的腰,才停住了脚步。。
那个“某人”收回银链,将他推开,脸上带着“温柔”的表情。
他的指关节动了一下:“你是故意的。”
这条隐藏了许久的银链,终于又出现,终于再次展现出了它原来的光芒与风采。
原引风双手环胸,站出三七步。
“我以为你一辈子都准备跟我装傻,吟风先生。”
“你告诉我,你叫‘弄月’。那么,我就只有叫‘吟风’了。”
吟风弄月。
“那是因为我叫‘引风’嘛!”
“对呀,你自己不也在装傻!”
“哦,不知是谁在学校的咖啡厅时,一副不认得我的样子。”
所以当时他才会说“装模作样的学习部长”。
尹渊云忍不住笑了:“这样的话,我们就扯平了。”
“好!”
双掌相击,天雷地火。
两人一前一后,朝西走。
“郁凡他们什么时候会来救我们?”
渊云问道。
“永远。”
渊云停下脚步。
“什么?”
“永远不会。”
引风继续向前走,没有作一刻停留。
“为什么?”
渊云不解。
“因为现在由我保护你,不甘他们的事。在我们回到‘鹰援’之前,他们什么都不需要做。”
“他们对你这么有信心?”渊云道,“如果你死了呢?”
原引风回头,他轻靠在渊云肩上,抬起他的下巴,与他眼对眼,鼻忑鼻。
“我,绝对,不会死。”
“好吧,好吧。那你这么自信的依据是什么?”
引风笑:“四周这么漂亮,亭台楼阁,水榭曲桥,阁下为何不坦白点呢?”
天才相处时就是有这个坏处。
尹渊云继续向前走。
“我遭到恐吓,原因只有可能有一个。就是我父亲商场上的敌手公平竞争上输了,却心有不甘,想给我父亲一点‘教训’。”
“有道理。”
“这么大的拙政园,要包下一天,不可能不引人注意的。”
“所以只要让‘鹰援’查一下就可以了。”
“可是我们既然被他们抓到这儿,身上的通讯工具肯定全被收掉了。”
“那可未必!”
引风的笑容,很灿烂,灿烂到让人觉得可怕。因为这是一种在高兴中包含着邪恶与狡猾的笑容。
而他的资本是——
“水晶胸针?”
是的,五芒星状的水晶胸针。
“为什么?”
那些人不可能不注意到这么显眼的东西的。
“精致不代表易碎。”引风骄傲地看着手中的小东西,“普通人是不能够碰它的。否则,会遭‘雷劈’的。”
“那为什么我可以?”
曾经,他就碰过。
引风伸手穿过他脖子,抚摩着他的后颈。
“你——是普通人吗?”
“陈千斡,五十二岁。逆纫城中五家超级市场的老板。原本在三个月前,第六家超级市场就应该在落叶区——也就是我们所在的这个区开张,但不知为何,那块地方让给尹觞——也就是尹渊云的父亲了。”
听完风盈盈的叙述后,郁凡道:“星罗。”
莫星罗道:“据我所知,是开发商觉得落叶区已经有两个大型超级市场,没有必要开第三个。落叶区本身就不大。所以最后决定交给尹觞办健身中心。不过陈千斡似乎认为是尹觞耍了什么阴招,一直怀恨在心。”
“这就是他恐吓尹渊云的理由?”
郁凡靠在椅背上,喃喃道:“是吗?那这样,到陈千斡的公司网络上去调查一下。星罗,引风现在不在,所以就交给你了。”
“好。”
雨潇在为矮柜上的吊兰浇水,眼光看向后院。
“原引风和尹渊云,他们两个人各代表了一种极致。”
天上的,地下的;雾里的,云中的。
是相依存,不可分割的。
鸳鸯厅——
男人起身迎接:“欢迎欢迎。如何,这拙政园的景色,不错吧?”他指了指身旁的藤椅,“请坐。”
引风笑笑道:“多谢了。否则,我这种穷人家的孩子,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来逛园林的。”
“哪里哪里。”
“不过,这里景色虽好,我们的肚子,可是已经饿了很久了。”
男人伸手指向里厅:“午餐早已为两位准备好,请。”
尹渊云微笑,而原引风已经变成星星眼了。
男人举起酒杯:“我想你们一定会给我这个面子的。”
两人迟疑。
男人一笑:“先干为敬。”
语毕,男人一仰脖子,将酒灌入喉中。
尹渊云双手交错置于眼前。
“很好,非常好。”
深邃着眼眸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就像他所做的一切——让人猜不透,让人觉得恐慌。
在与“陈氏”的电脑系统战斗了三分钟后,莫星罗道:“郁凡,陈千斡的公司有一套完备的网络系统。”
“什么,进不去吗?”
“这个,应该可以突破。可要费些时间。最好是交给引风。”
“那就算了。不过,连你都为之头疼的电脑程序……”
酒足饭饱之后,引风打了个嗝。
渊云以手支头,星眸半睁半闭。
“我有点累了。”
引风点头:“我明白了。你——委托人,自然是我的上帝。”
然后,他慢慢悠悠地道,“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男人怔了怔,这个好像是他的台词啊!
引风继续道:“第一,立刻派辆车送我们回去;第二,等死。”
男人终于收起了笑容:“什么意思?”
尹渊云道:“如果我告诉你,你刚才喝的酒里我下了药呢?”
男人冷笑:“不可能!”
尹渊云低下头,诡异的笑容流泻而出。
“是吗?”
是吗?
男人眯起眼,看着眼前的少年。
他们,为什么如此自信?
为什么,好像上帝永远站在他们一边?
为什么,桌子在晃?
这……
桌子竟然四脚离地,腾空而起!?
男人用力地甩了甩头,究竟怎么了?
真的中药了吗?可是,他已经是非常小心了。
他已经听从“那个人”的话,非常非常小心了。
眼前的少年依然在笑,依然是那邪寐的笑容。
“你,选择好了吗,陈先生?”
“鹰援”第169号委托,历时一个月,终于是结束了。
尹渊云看着楼下的车子,道:“我该走了。”
他看了看众人——
引风坐在电脑前玩游戏,星罗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恕言和雨潇在下棋,榛明在打盹。至于郁凡,应该是在算帐。
“风盈盈呢?”
张雨潇道:“她有一些事情要办。”
尹渊云颔首。
“那我就告辞了。”
脚,刚要跨出门槛,引风的声音就从背后传来。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