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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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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婶突然咳嗽起来,瞳孔微微收缩,白色的眼白处竟泛起一丝淡淡的红,身子蜷缩成一团,喉咙里的声音像是破旧的风箱。
加一连忙扶住她,从袖中取出一枚莹白的药丸喂她服下,又轻轻顺着她的背。好一会儿,阿婶才平复下来,白色的瞳孔里那丝红意渐渐褪去。
“阿婶身子不大爽利,吓到你了吧?” 加一转头对祁栀温声道。
“没有没有!” 祁栀连忙摆手,把桂花糕递过去,“阿婶尝尝?我娘做的,可甜了。”
阿婶接下桂花糕,小口咬了一口,沙哑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甜,谢谢栀丫头。”
“不客气!阿婶要是喜欢,下次我再做来,就当给加一师傅的拜师礼啦。”
加一看着她天真烂漫的模样,忽然开口:“会下棋吗?陪我下一局?”
“下棋?会一点点!我爹教过我,就是总下不过他。”
加一抬手,掌心凭空浮现一副乌木棋盘,黑白两盒棋子整齐排列在两侧。祁栀看得眼睛瞪得圆圆的:“哇!加一师傅,你会戏法呀?”
“不过是些小伎俩罢了。” 加一温和一笑,将棋盘放在桌上,“你先落子。”
祁栀拿起一颗白子,犹豫了一下,落在棋盘一角。她下棋全凭直觉,落子轻快,毫无章法,却透着一股纯粹的灵气。加一执黑子应对,落子从容,看似步步退让,实则悄然布局。柏桉站在一旁观战,渐渐看出了端倪 —— 加一的棋路看似保守,却总能在不经意间化解祁栀的攻势,更奇怪的是,那些黑子与白子的位置,隐隐透着一种颠倒之感,仿佛黑子该是白子,白子该是黑子。
“加一师傅,你让着我呢!” 祁栀噘了噘嘴,手里捏着棋子迟迟不落。
“棋局如世事,不必执着于输赢。” 加一轻声道,指尖落在一颗黑子上,“有时候看着是黑子,未必是真黑;看着是白子,也未必是真白。”
柏桉心头一动,这话像是意有所指。
才下了十余子,赤烯就拿着画笔凑过来:“好啦好啦,下棋哪有画画有意思?小祁栀快来,姐姐教你画日落河景,再晚光线就不好了。”
祁栀一听画画,立刻把棋子放下,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画架:“好呀好呀!”
加一微微一笑,抬手拂过棋盘,乌木棋盘和黑白棋子瞬间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下次再来,还有机会。” 他对祁栀道。
“哇!太厉害了!” 祁栀拍着手赞叹,完全没多想这 “戏法” 背后的门道。
赤烯拉着祁栀坐到画架前,给她递上画笔,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她的后颈,触到那点朱砂痣时,故意问道:“你颈后这颗小痣挺别致,什么时候长的?”
祁栀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笑道:“就前几天烟火晚会之后长的。”
柏禾和柏桉对视一眼,借着看画的名义凑过去,悄悄释放出一丝微弱的仙力,感应着那痣的波动。果然,一丝熟悉的神力气息隐隐传来,比之前更清晰了些。
“这痣长得挺好看的,像颗小红豆。” 赤烯笑着打趣,手上已经开始教她勾勒河岸的轮廓。
祁栀学得认真,小脸上满是专注。柏禾看着她,忽然开口:“祁栀,我们姐弟俩还有赤烯,打算沿着河岸四处游历,看看凡间的山川风光。你既然喜欢听故事、学画画,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路上能看到更多新鲜事,赤烯也能多教你几招画画的技巧。”
祁栀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随即又有些犹豫:“可是…… 我爹娘会不会担心呀?还有我哥哥,他肯定不放心我一个人走。”
“可以跟你爹娘说一声,” 柏桉补充道,“如果你哥哥愿意,也可以一起同行。我们人多,路上也能相互照应,正好也能让你哥哥看看外面的世界。”
“真的可以吗?” 祁栀激动地抓住赤烯的手臂,“我早就想出去看看了!说书先生说,外面有雪山、有大海,还有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当然可以!” 赤烯笑着点头,“我们的画舫够大,多两个人正好热闹。”
祁栀用力点头,脸上满是期待:“那我现在就回家跟爹娘说!我一定能说服他们的,还要把哥哥也拉上!” 她说着,拿起自己的小篮子,就要往船下跑。
“别急呀,” 柏禾叫住她,“天色不早了,明日我们还在这里等你。你好好跟爹娘商量,不必急于一时。”
“好!明日我一定来!” 祁栀用力点头,蹦蹦跳跳地跑下画舫,身影很快消失在岸边的小巷里。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赤烯收回目光:“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真相?”
柏禾轻声道:“过些天吧。那些事太过离奇,她年纪小性子又单纯,骤然听闻难免会怕。有她哥哥在身边陪着,总能少些惶恐,也能安心些。”
柏桉则看向加一,刚才下棋时的疑虑又浮了上来:“师傅,你刚才说的黑白棋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加一拿起桌上的一块木雕,指尖摩挲着纹路,语气平淡:“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不过是下棋时的感慨罢了。” 他抬眼看向柏桉,目光深邃,“有些真相,需要自己慢慢发现。等你什么时候能看透这棋局的颠倒,自然就懂了。”
“柏禾姐姐!贰姐姐!我们来啦!” 祁栀蹦蹦跳跳地冲进舱。鹅黄色的裙摆扫过船板,带起一阵清甜的栀子花香。她怀里还抱着个小小的竹篮,里面装着刚从院里摘下的几朵半开的栀子花,花瓣上还沾着晨露。
祁山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两个简单的行囊:“叨扰各位了,往后旅途,还请多关照舍妹。”说话时,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掠过柏禾,见她正低头整理 “听潮” 伞上的流苏,停顿了一瞬,耳根微不可察地泛红,随即迅速移开视线,落在舱内的陈设上,像是在掩饰什么。
赤烯倚着门框,嚼着颗糖,上下打量着祁山:“放心,有我们在,保管让小祁栀玩得开心,毫发无损。”她说着,伸手从祁栀怀里的竹篮里抽了朵栀子花,别在自己耳边,“这花配我,倒是挺好看。”
祁栀放下行囊,就拉着赤烯往画架跑:“贰姐姐,我们今天画什么?能不能画远处的青山呀?”
“急什么,” 赤烯揉了揉她的头发,“等画舫驶到河心,光线正好,姐姐教你画山水倒影。”
接下来的几日,画舫沿着河岸缓缓前行,一边是热闹的城镇村落,一边是秀丽的山水风光。
加一每日指导三人修炼。他不教复杂的招式,只让他们练习力量的收放:
他让柏桉试着用风托起一片轻飘飘的柳絮,让它平稳地飘向岸边的野花,既不能吹乱花瓣,也不能让柳絮落地;让柏禾凝聚细小的雨珠,精准地滴进岸边石缝里的青苔,不沾湿周围的碎石;让赤烯收敛赤骨鞭的烈气,用鞭梢卷起桌上的茶杯,稳稳递到对面,既不能让茶水洒出,也不能用蛮力震碎杯壁。
“力量并非越烈越好,” 加一指着河面的涟漪,“你看这水,遇石则绕,遇洼则聚,看似柔弱,却能穿石裂岸。你们的力量,也该如此。”
柏桉试着用风稳稳托着柳絮飘向野花,恰好落在花瓣上,没有惊动半分;柏禾则凝聚出细小的雨珠,精准地精准滴进石缝青苔间,不沾湿周围的泥土。
赤烯深吸一口气,压下赤骨鞭里躁动的火劲,鞭梢化作一道轻柔的红芒,卷起茶杯时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递到柏桉面前时:“加一师傅,喝茶。”
“柏桉的风可再灵动些,不必执着于直线轨迹;赤烯的火劲还能再收一分;柏禾,你的雨针与火劲的转换可以更快,攻防之间无需停顿,做到收放随心。”加一品了口茶对着舱门示意:“小祁栀茶泡的不错。”
祁山站在舱门口看着,而祁栀,则蹲在一旁,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谢谢师傅。”
画舫顺着河流向东南方向前行,柏禾见阿婶常独自坐在舱外竹椅上,望着河面发呆,便时常端着一杯温水走过去,坐在她身边轻声聊天。
“阿婶,这两岸的山看着真清秀,您以前见过这样的风景吗?” 柏禾递过水杯,语气温和。
阿婶接过水杯,指尖微微颤抖,沙哑的声音轻得像风:“见过…… 很久以前,那时,有很多花。”
“像栀子花那样的吗?” 柏禾想起祁栀的名字,笑着问道。
阿婶摇了摇头,眼神飘向远方,带着浓浓的怀念:“那是一片很美的紫色花海。”
柏禾没有追问,只是陪着她静静看着河面。她能感觉到阿婶身上的悲伤,像是沉淀了百年的尘埃,厚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偶尔,她会说起天界的云霞、庭院里的海棠,阿婶虽话少,却会认真听着,偶尔应一声。
另一边,祁山祁栀也常凑在一起说话。祁栀趴在船舷上,看着水里的鱼:“哥哥,说书先生说,大海里有会发光的鱼,还有能载人的大贝壳,是真的吗?”
“应该是吧,” 祁山坐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本书,却没怎么翻看。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看到大海呀?” 祁栀转头看向他,眼睛亮晶晶的。
“等跟着他们游历一段时间,或许就能看到了。” 祁山摸了摸她的头,语气温柔,“不过路上要听话,不许乱跑,也不许给柏禾姐姐他们添麻烦,知道吗?”
“我才不会呢。” 祁栀噘了噘嘴。
午后时分,画舫驶进一段峡谷,两岸山壁陡峭,河面骤然变窄,风势也渐渐大了起来。祁栀正趴在船舷伸手去够水面上漂浮的一片树叶,忽然 “嘶”了一声,抬手捂住后颈。
“怎么了?” 祁山立刻上前,语气关切。
“没什么,” 祁栀揉了揉颈后的朱砂痣,“就是突然有点热,像被太阳晒得发烫。”
柏禾和柏桉对视一眼,都察觉到她身上那丝熟悉的神力波动。柏禾走上前,指尖轻轻搭在她的后颈,仙力悄然探入,不动声色地说道,“歇歇就好,别趴在船舷吹风了。”
加一也看了过来,目光落在祁栀的后颈上,眼神深邃了几分,对阿婶道:“阿婶,风大,进舱歇着吧。”
阿婶点了点头,起身时脚步踉跄了一下,目光却落在祁栀身上,加一连忙扶住她,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阿婶才缓缓收回目光,跟着他走进了舱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