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今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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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梦最近突然多了一个照镜子的小习惯。
尤川注意到白日里他教导完蚩梦短暂休息期间，蚩梦总是会从腰带中摸出一面小铜镜，瞥一眼，叹一口气，再瞥一眼，又叹一口气，最后干脆抛下铜镜，双手托腮，望着墨迹未干的纸面，满眼都是苦恼之色。
尤川有些担心她，曾询问过她是否有什么烦恼，若是需要他可以帮她解决。
但他不过刚一问起蚩梦便炸了，蓦地红了脸拼命地朝着他摇头，万分心虚却兀自强作镇定地表示自己没事，摆明了是不愿让他知晓。
尤川不愿勉强蚩梦，见她不愿说也不再追问，只在暗中更加细致地观察着她的饮食起居，想要找到她近日行为异常的原因。
而时光匆匆如流水逝，在他们被困落花洞的第二十日，山间阳气终于达到了开启释艮阵所需的强度，在千乌等落花洞女们的共同启阵之下，释艮阵再次开启，众人也得以离开落花洞了。
在和千乌等依依不舍的落花洞女们告别之后，他们精神抖擞地再次踏上了寻找十二峒的路途。
落花洞后便是画谷。
画谷不似其名，浩瀚峡谷之中寸草不生，千里黄沙，烈日炎炎，他们刚一走入便觉烈火烧身，浑身滚烫汗流浃背。而枯枝之上黑鸦啼鸣，更是令人不安。当他们走到峡谷最中央时，山坡之上倏然出现了许多手持弓箭的娆疆百姓们，他们立于高处埋伏，朝着谷中众人的方向拉开了弓，蓄势待发。
祭死之乐响起，狂沙漫天之中，一个男人的身影从风沙之中渐渐浮现。
——是毒公！
来者不善！
尤川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想要将身边的蚩梦护在身后，但是蚩梦在尤川伸出手的那一刻先一步抓住了他的手腕，在他有些错愕的看向她时，蚩梦也看向了他，而后站在了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四目相对瞬间，尤川已明白了蚩梦心意。
他们的目光短暂交错后很快分开。
尤川右手，蚩梦左手，二人食指与中指之间各自挟着几枚羽毛镖，警惕地环顾四周，其他人也都各自做好了备战准备。就在双方气氛胶着大战一触即发之际，一个身着斗篷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了毒公身后。
他的速度极快，内力更是深不可测。他与毒公对峙，以他所言，不用蛊虫也有六成把握能击败毒公。那人走到他们身边要带他们离开时出乎意料的毒公竟然没有阻拦，一直到被对方毫发无损的带出画谷，众人仍然觉得不可思议，直到后来他们知道了这个神秘男人的身份，才终于明白了毒公没有阻拦的原因。
——他是十一峒的峒主！
穿过一片黑暗，他带他们来到了十二峒，那是一个真正的世外桃园。
十一峒峒主将他们带回了他的住所，众人在稍作整顿过后便提出了他们的来意，但是十一峒峒主虽然刚才救了他们，他的态度却十分明确。
——十二峒人绝不会出峒，更不会帮他们。
出于无奈，众人只得试图绑架十一峒峒主想要获得一个和十二峒谈判的机会。
因尤川擅毒，蚩梦擅蛊，二人共同画阵，阵法威力虽然强悍可他们还是低估了十二峒的实力，十一峒峒主相当轻易地就破解了他们的阵法，而且在他们六人围攻的情况下仍然不落下风，哪怕李星云用了偷袭的法子，不但没有成功最后反而还把他们都搭了进去。
当他们全都被十一峒峒主踹下去时。[1]
蚩梦本能地调动内力保护着自己，尤川的身体内力高强，这些日子已经学会该如何正确运用的蚩梦失重的身体很快就找到了平衡，还没等她松口气，她的眼角旁光便瞥到了一抹紫色的身影正在快速下坠。
蚩梦蓦地望去，只见尤川虽然也调动了内力，但以她身体的那些内力够护住自身已是万幸，想要控制住下坠的身体根本不可能！
蚩梦大惊失色。
四周各色飞快倒退。
耳畔风声烈烈不绝。
尤川已经拼尽全力却仍是无法稳住身形。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在坠落的风声之中，尤川恍惚间竟想起了幼时练习轻功时一次次地从高空摔下的剧痛，新伤叠旧伤，毒巫皆难控，初修习的孩童难以负荷高强度的学业，每天都伤痕累累。
他其实很疼。
可他谁也不敢说，谁也不能说。
因为他很早就明白，身为毒公义子他必须要是万毒窟同龄人中最强的存在。而作为蚩梦的哥哥，他必须要强大起来才能保护得了她。
当疼痛的次数太多，就连伤口都层层叠加成厚重的躯壳时，他在黑暗中渐渐习惯了疼痛。
而习惯了，就不疼了。
他不能软弱！
他也没有软弱的资格！
少年有片刻涣散的眼神很快便再次变得坚定了起来。
就在尤川尝试着再次聚气凝神稳住整在快速下坠的身体时，一只手艰难地朝着他的方向拼命地伸过来。
少年抬眸。
只见因高速坠落而发丝凌乱衣袂飘飞的少女正坚定地朝着他的方向伸出手，少女声嘶力竭的声音被狂风吹散，在夜色中模糊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而来。
“抓紧我！”
尤川怔怔地看着她许久。
在她气喘吁吁地努力朝着他的方向扑来，拼尽全力想要抓住下坠的他时，尤川的眉眼不自觉地变得柔和。
他笑了。
而后他朝着她伸出了手。
狂风呼啸。
他们在生与死之中十指相扣。
……
二人再次醒来是在一间陌生的竹屋之内，竹屋的主人是十二峒中二峒的峒主李偘，他们一行人坠落山崖后都为他所救。在从李偘口中得知其他人都只是受了些伤并无大碍后，他们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李偘将药汁仍有些滚烫的药碗分别递给了同床共枕的二人。
初醒还没察觉到什么，但在李偘递药时两人终于意识到了他们竟然躺在一张床上，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对方，在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他们一左一右几乎是同时转过了头，脸都红到了耳根。他们起身想要下床，但竹屋之内之前一直只有李偘一人居住，室内桌椅唯有一张，李偘在把药递给两人后他就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一边的竹椅上，悠然自得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显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两人意识到了。
在向李偘道了谢后，他们最终也只能肩并肩地坐在床上，中间隔开了半尺距离，各自端着药碗沉默地喝着。
李偘饶有兴味地看着两人，见他俩喝着喝着头都快埋到药碗里了，他终是没忍住笑着问出了那个他早就想问的问题。
“这药不烫嘴吗？”
尤川还好，药是苦是烫他都已经习惯了。
但从来讨厌苦害怕疼的蚩梦方才因为脸红心跳没注意到也就算了，被李偘这么专门一点出来，蚩梦这才意识到口中的苦药有多烫嘴，喝了一半的她顿时苦着脸将口中滚烫的药汁吐了出来，拼命地用小手闪着还在冒着热气的嘴，被烫得眼泪狂飙。
尤川见状心急如焚，起身来到桌边想要倒杯茶给她降降温，但见李偘正笑眯眯地坐在桌边看着他们。
此处到底是李偘住所，他们又是得李偘相救，尤川不可能不问自拿。
他朝着他行了礼，着急地看向李偘，正欲开口，李偘已经笑着将整个茶壶递给了他。
尤川朝着李偘道了声谢，然后急忙来到蚩梦身边给她倒了杯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水送到她嘴边，被烫到哭的蚩梦就着尤川的手喝了一杯又凉又苦的茶，一张脸皱得更厉害了。
“还要吗？”
见蚩梦表情仍然很难受，尤川心疼地追问道。
蚩梦嘟着嘴委屈巴巴地点点头。
于是尤川又给她倒了一杯茶，蚩梦再次就着尤川的手喝了下去后才感觉喉咙中那股火辣辣的疼被压下去了许多，她咳嗽了两声，尤川给她拍着后背，观察着她的反应，见她咳嗽完抚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似乎已无大碍了，尤川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坐在桌边的李偘的一声轻笑。
二人同时转头看向李偘，只见李偘正坐在桌边一边慢悠悠的饮茶一边看着他俩，见他们看向他了，他朝着他们笑。
“你俩可真有意思。”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李偘面前有多丢人的蚩梦红透了脸。
尤川也有些脸红。
“前辈……”
李偘笑道：“先把药喝了，有什么事等喝了药再说。”
二人闻言自是点头。
各自端着药碗继续听话地喝着。
“若是太烫，吹吹再喝，省得再被烫到了。”
怀疑自己被内涵了的蚩梦差点没被呛到，她红着脸喝完了剩下的药，赌气的小眼神瞥向了李偘。
李偘仿佛感觉到了一般，抬头看向了蚩梦，在对上那在少年身躯内的少女眼神时，他实在没忍住再次笑出了声，不觉感慨道：“你们年轻人可真会玩，换魂之术已经成为娆疆小夫妻之间的情趣了吗？”
尤川和蚩梦闻言同时看向了李偘。
“换魂之术？！”
尤川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字。
“老锅锅你在说什么，我们才不是什么……小夫妻呢！！！”
蚩梦红着脸疯狂否认。
尤川听到了身边的蚩梦又急又气的声音，他端着碗的右手微微用力，少年微垂眼睫，放下了手中的药碗，而后起身朝着李偘恭敬行礼，开口道：“前辈既然看得出我们身中巫术，我们也没什么好隐瞒前辈的了，事情是这样的……”
尤川简明扼要地告知了李偘最近娆疆发生的事情以及他们突然身中这种巫术的来龙去脉并且请求他的帮助，蚩梦在一边连连点头，时不时地补充。
李偘跟听故事般一边听一边点头。
在得知蚩梦的身世以及是鲜参指引他们前来十二峒时，李偘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二人说完之后期待地看向了李偘，但李偘最终只是朝着他们摇头。
“十二峒避世已久，我们不会插手外界的事情，我们帮不了你，但你们身上这术法我知道该怎么解。”
蚩梦在听到前半句时不免有些失落，但在听到后面的话时她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无论如何能先换回去也好。
她急切地问道。
“咋个解？”
李偘挑眉，看了眼她又看向了她身边的尤川，悠闲地摇了摇蒲扇。
“换魂之法下咒只需用双方一缕长发即可，最初被创造出来便是为了恶意夺舍，乃是娆疆十大禁巫毒咒之一，施咒虽然十分简单，但要解咒并不容易。”
李偘说到这，蚩梦和尤川的心都提了起来。
两人紧蹙眉头望着李偘。
“不过……”
李偘突然话锋一转，抬眼看向了两人。
“对你们而言应该不太难。”
尤川和蚩梦的心稍微放下了些，两人看向李偘的目光更加热切。
李偘在他俩期待的目光中清了清嗓子，认真道：“玄化初开，洪炉耀奇，铄劲成健，镕柔制雌，铸男女之两体，范阴阳之二仪。观其男，既禀刚而立矩；女之质，亦叶顺而成规。
男已羁冠，女当笄年，欢娱至精，极乎夫妇之道，合乎男女之情；情所知，莫甚交接[2]。情之所动，魂之双成，所以……懂了吗？”
李偘笑眯眯地问道。
“懂什么啊？”
蚩梦已经完全懵了，李偘那文绉绉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懂。
“不行！”
尤川没想到李偘所言竟然和之前簋市子筱翁给他们的那本书上所写一模一样，果断拒绝地少年脸红得惊人。
“哦？你不想换回去了？”
李偘的目光定格在了尤川身上，笑问道。
“我……”
尤川语结，他当然想要换回去了。
可，不能是用这种……
他不能也永远不会伤害蚩梦。
“我们想要换回去是要做什么很危险的事情吗？”
蚩梦虽然不明白李偘到底在说什么，但是尤川毫不犹豫地拒绝让她知晓要换回去肯定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否则尤川锅不会是这种反应。
尤川望向正担忧地看着自己的蚩梦。
他只和她对视了一眼就错开了目光，喉咙微涩，欲言又止。
“不危险，一点都不危险，关键得看和谁。”
李偘看热闹不嫌事大，见尤川脸红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万分“好心”地帮他开口了。
蚩梦：“？”
尤川蓦地看向了李偘。
“啷个意思？”
蚩梦微微歪头，好奇地问道。
“就是你俩……”
李偘正想回答，尤川却先一步打断了他。
“绝对不行！”
李偘有些疑惑地看向了他。
“哪里不行了？”
“对啊，到底要做什么嘛？你告诉我啊！我都没说不可以你咋个就说不行了？”
蚩梦以为此事十分危险，见尤川语焉不详神情犹豫，心中焦急无比。
“我……”
尤川心急如焚，偏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脸庞涨得通红。
李偘见尤川简单一句话居然能害羞成这样，他忍不住叹息道：“娆疆的阿郎们不都是热情如火的吗？隔壁老八当初向老九求婚的时候，连着在九峒门口唱了半个月的情歌，那歌声嘹亮到整个十二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怎么到你个男娃娃这里就那么难开口了，真是急人！我知道你小子在顾虑什么，也没让你做了坏事不认账啊，你俩先成亲不就行了吗？”
李偘完全不懂尤川到底在纠结什么。
这不挺容易一件事情吗？
成亲？！
蚩梦蓦地睁大了眼。
她对这个词汇并不陌生。
昔日因小锅锅误闯了她的房间两次按照娆疆的规矩必须娶她，她便天天嚷着要他和她成亲，那时的她依稀知道成亲就是两个人一起过日子，过了一阵就会有小娃娃，然后他们就是一家人了会永远在一起，她因为并不排斥小锅锅所以觉得这一切她可以接受。
可后来小锅锅和小姐姐让她明白两人之间要走到成亲这一步从来不是擅闯房间或者简单的所谓的“在一起”就行了。
还需要两厢倾慕，情投意合。
要有小锅锅和小姐姐，陆姑娘和张子凡之间的那种爱，才能成亲有娃娃过一辈子。
而她和谁呢？
和……
蚩梦怔怔地看向了尤川。
那是她的面容，可她所见却是他的样貌。
少年早已长大，姿容出众，是娆疆这一辈最称头的阿郎。
她明明早就知道的，为此在别人夸赞他容貌极盛还与有荣焉地自豪过很久。
可是之前她看他时，却从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感觉。
为什么现在就……
蚩梦低下了头，满眼茫然。
还未等蚩梦将思绪理清，她先听到了身边少年的声音。
“不行。”
蚩梦呼吸一窒，她再次看向尤川，他正紧蹙眉头凝视着李偘，神情坚定。
“我们不可能成亲的。”
少年的声音柔和了些，言语却锐利如刀。
蚩梦看着尤川许久，而后沉默地转过了头，垂眸不言。
李偘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尤川。
“你们六个不是一对一对的吗？”
他救人时，他们六个年轻人可是一对一对地抱着的，要不是他扎针让他们神经反应自动松手，他强拉都拉不开。
“他们是，我们不是，我们是兄妹！”
蚩梦朝着李偘笑着软声道。
李偘微蹙眉头，因想到某种可能，他满眼愕然。
“亲……的啊？”
蚩梦没看懂李偘的深层含义，闻言嘟嘴。
“你看我俩哪里像亲兄妹啦？”
“也是……”
李偘看了眼两人从发色到容貌都没什么相似之处，暗中松了口气，但想到某种可能，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那是……堂表兄妹？”
蚩梦鼓着腮帮子，有些生气了，她双手叉腰，道：“刚才都说了我是我老爸亲生的娃娃，尤川锅是毒王八的义子，我俩咋个可能有血缘关系啦。”
李偘闻言这才真正地放下了心，想到蚩梦一直在强调的兄妹，李偘不免有些好笑。
“那你们算哪门子的兄妹？难道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李偘故意在“亲”字上加了重音，玩笑之意再明显不过，他本只是隐约看出了两人的状态而打趣，却没想到蚩梦闻言神情突然紧张了起来，她抓着一边的尤川的袖子，仿佛被戳中了死穴般浑身竖起了尖锐的刺，望着李偘满眼都是敌意。
“没有血缘关系咋个了！我们就是兄妹就是兄妹！他是我的锅锅，他会陪我一辈子的！”
尤川微僵。
但他察觉到了蚩梦的不安。
少年转身看向了身边的蚩梦，朝着她笑着点了点头以做保证。
他的态度安抚了蚩梦不安的情绪，少女一身凌厉尽数消散，她也朝着尤川笑着点了点头。
李偘将二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在看完一场“兄妹情深”后，他一点也没有想要顺势而下的意思，端起茶盏浅酌了一口后，他再一次的挑起了矛盾。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蚩梦微嘟着嘴，望着李偘的眼神无比警惕。
“当然是问那小子为什么不愿意和你成亲啊，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李偘望着蚩梦笑道。
堪称一语戳心。
蚩梦眼眸睁大。
“我……”
她想说什么，可她的喉咙滞涩而滚烫，一言难发。
李偘并未等蚩梦回复，他再次看向了尤川。
“可是你小子有什么隐疾？左手之事不算。”
尤川摇头。
“那就是小姑娘有什么……”
他话未说完，突闻二人同时出声。
“我才没有！！！”
前者来自气鼓鼓的蚩梦。
“和蚩梦无关！而且她很好！”
后者来自着急解释的尤川。
李偘看向两人的目光饱含深意，两人在李偘的目光中不自觉地同时红着脸低下了头。
“我知道了，那就是你俩都有心上人了？”
李偘又幽幽地道。
蚩梦第一反应就是否认。
“我才没……”
话音戛然而止。
因她自己也已经分辨不出自己的心意了。
尤川呼吸微滞。
明知道她有。
却还想听她否认。
尤川心中暗嘲自己可笑。
他想要帮蚩梦解围，于是开口道：“我……”
同样无法继续说下去了。
是有还是没有呢？
他有啊。
可是，他永远也不能让她知道。
“我懂了，是你小子有心上人了所以才不愿意和这个女娃娃成亲的对不对？”
李偘真正地已经全懂了！
但他故意这么问。
蚩梦闻言瞬间屏住了呼吸，看向了尤川。
尤川锅有心上人！
她咋个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
是哪家的阿娅？！！
“……可还有别的方式解咒？”
尤川避而不答。
这是他一贯默认的行径。
他承认了！
蚩梦强行压抑着心口翻涌的情绪。
李偘从来没见过这么瓜的娃娃，还一来就是俩。
他都暗示到这种程度了这俩娃娃怎么好像就是听不懂人话？！
“……尤川锅你也太坏了吧，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你有喜欢的阿娅咋个都不告诉我？她好看吗？我认识她吗？她温柔吗？她是不是很厉害？”
听着蚩梦语气轻快地询问着有关“他的心上人”的种种问题，尤川心中苦涩至极，他微垂眼帘，避开了蚩梦的眼神，只笑道：“在我心中，她是最好的。”
蚩梦微愣。
而后她笑得更灿烂了。
“那你以后要介绍给我认识哦。”
尤川沉默，终是笑语：“好。”
李偘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居然能发展到这个地步。在蚩梦和尤川二人各自咽下了心中苦涩，想要就换回身体一事另寻他法再次看向李偘时，只见李偘已经放下了茶盏，望着他俩的眼神一言难尽。
“老锅锅你咋个了嘛？”
蚩梦敏锐地感觉到李偘好像有点不开心。
“可是我二人方才言语有失，我二人有口无心，还望前辈不要放在心上。”
尤川直接请罪。
李偘长叹了一口气。
“你俩没说错什么，是我错了。”
蚩梦尤川疑惑。
“我怎么会寄希望于你们两个傻娃娃能懂，哎，一个就够少见了，还一来就来俩，你们“兄妹俩”挺好的！就这样吧。我得先去看看其他人了，解咒之事反正办法都告诉你们了，你们自己不愿意那就一直这样吧。”
话音落，李偘直接起身走人，走晚一步他都怕自己会被这两个呆瓜给气死。蚩梦和尤川二人看着李偘远去的背影，面面相觑，都是茫然。
……
清空万里，群山延绵。
漓江水清，万毒窟的百姓们人头攒动。古树悬挂着五色彩带，喜庆的红绸四处悬挂着，阳光透明如醇蜜，在绚烂光晕之中幻化成无数游离的微光。
尤川是被不远处的锣鼓喧天吵醒的。他睁开眼，眼中最先映入的竟是他在万毒窟的住所模样，少年愣了一瞬，而后猛地起身。
起身的那一瞬间，尤川感觉到了什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平的！
他再看向了自己的双手，骨节分明而非纤细柔软。
是他的手！
甚至于……
尤川看向他的左手，他的左手竟然也接回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门外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而后是有节奏地轻敲了三下门。
“您醒了吗？今日虺王大婚，虽说一切从简但您今天仍是有许多事情要做，您若醒了属下进来帮您更衣！”
来人是东丹。
而他所言。
虺王大婚？
尤川愣了。
虺王妃不是去世已久……不对，她在死溪林。
虺王大婚，难道是和她吗？
那是说明他们已经救出了虺王他们吗？
可是他们现在不是才到了十二峒吗？
难道是十二峒帮忙救人了吗？
可是十二峒不是不同意帮忙吗？
还有他怎么突然就和蚩梦换回来了。
尤川满心疑惑，他看向门口，道：“你先进来，我有话要问你。”
东丹闻言立刻进入屋内，正想抓紧时间帮尤川取下今日繁琐的新郎喜服帮他换上，却没想到突然听到他问。
“虺王可安好？”
东丹点头。
“虺王很好啊。”
“那……虺王妃呢？”
尤川想了想，蚩梦的母亲是虺王的结发妻子，按理说她应被称呼为王妃。
东丹不可置信地看向尤川。
……毒公是这么认定自己的身份的吗？
尤川注意到了东丹看着自己的古怪眼神。
“怎么了吗？”
他有些不解。
“没，没什么……您，不，不是……虺王妃也很好……”
东丹涨红了脸，“顺着”尤川说。
尤川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都没事就好。
只是尤川感觉有些奇怪，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他的房间里不止挂了红绸竟然还有‘囍’字，虺王大婚娆疆各处挂红还能说得通，但这“囍”字是……还有那身红色的衣物，是虺王婚仪服饰吗？
怎么感觉上去那么像……
尤川紧蹙眉头。
虺王身中枯落之术，要恢复如初起码要几个月，还有十二峒，就算他们出手帮忙了也不可能短时间内立刻就推翻蚩笠的统治。
怎么会这么快就大婚了？
“今日是何年何月？”
“今年是乾元四年的十月初五啊？毒公您怎么了？您不会是旧伤发作忘了吧？”
乾元四年，十月初五？
明明现在应该是五月下旬才对。
还有……
“你唤我，毒公？”
尤川指着自己，满眼错愕。
东丹连连点头。
尤川正欲再问，却突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他无法再动弹甚至言语，视线开始变高，因为“他自己”站了起来，然后尤川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虺王那里准备好了吗？”
东丹闻言这才如释重负般笑了起来。
“您二人都说一切从简，虺王那里早就已经备齐了，现在只等您这边出发接了新娘行大礼呢。”
“好。”
……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今夕
